慈寧宮——
正殿之內燃燒著芬芳凝神的檀香,渺渺的白煙從紫金瑞獸香爐鼎中徐徐升起在慈寧宮的幔帳之間 盤旋纏繞。
已經恢復了健康的陸太后面色淡然的端坐在紅木八仙桌旁,瞟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卻遲遲沒有動筷子
「太后娘娘,是不是臣妾的手藝不及姐姐的好,讓您沒有胃口了?」藍心蕙柔聲問道
太后身後的冬雪忍不住說道:「人都已經不在了,何苦再去比較?」
「蕙妃娘娘,您明知道老佛爺讓瑾月貴妃傷了心,您又何必再戳她老人家的心呢?」秋霜也不滿的說道
「放肆」陸太后叱責道:「哀家和蕙妃娘娘聊天,那裡有你們說話的地方」
秋霜和冬雪都不敢再吭聲了,只是撅著嘴默默的低下了頭
陸太后這才露出了笑容,說道:「心蕙,是哀家管教不嚴,你不要太介意了不過她們說的也正是哀家的心事」
「臣妾不敢」藍心蕙忙笑道:「只要老佛爺不再記恨姐姐就好」
陸太后一聲冷笑,犀利的目光直視著藍心蕙:「哼,那樣卑鄙無恥的小人,不提也罷」
藍心蕙心頭一驚,心虛的低下了頭
這時,逍遙王爺走了進來,他看也不看藍心蕙,躬身行禮:「兒臣參見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天浩,來」陸太后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今日邊關可有消息傳來?」
裴天浩沒有回答,而是冷冷的看了藍心蕙一眼,藍心蕙識趣的低聲說道:「太后娘娘,臣妾先行告退了,明日再來看您」
「也好」陸太后淡笑道:「對了,春兒調往皇陵打雜,你身邊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宮女服侍,不如就讓夏雨去蕙心小築伺候你吧」
「夏雨可是老佛爺的寶,您自己都捨不得用,臣妾怎麼敢使喚她啊」藍心蕙受寵若驚的說道
「那裡是捨不得,只是人多,用不著她,這才讓她留在佛堂帶哀家燒香供奉的,你只管使喚就是,那丫頭可比這宮裡的其他宮女有眼色,你就不用客氣了」陸太后笑道:「現在皇上身邊就只剩下你這麼一個貼心的人了,有這麼個有眼色的人照顧你,哀家也就放心了」
這皇宮誰人不知道夏雨是太后的心頭肉,明裡是太后的貼身侍女,暗裡誰不知道太后視她猶如女兒,要不然也不會讓她做自己的替身一直待在佛堂裡燒香祈福了!
如今太后把心肝寶貝賞給自己,不就說明她不再懷疑自己了嗎?藍心蕙,如今後宮就只有你一個像樣的皇妃了,太后又如此信任你,你何愁飛不上枝頭啊?
「那麼臣妾就謝謝老佛爺賞賜了」藍心蕙得意的笑著退了下去
裴天浩一直冷眼旁觀,心中的憤怒更加的深了,陸太后不動聲色的看著藍心蕙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她沖秋霜、冬雪擺了擺手,倆個人心領神會的走出慈寧宮守著去了
「天浩,你在想什麼?」陸太后問道
「兒臣不懂,既然已經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就算為了穩住她和天恆不去動她,大可以把她軟禁起來,母后又為何對她如此寵愛?」
「哀家就是要看她如何把這齣戲唱完?」陸太后目光中的憤恨一點也不比裴天浩少:「她害死了哀家最心疼的心寧,現在時機尚未成熟,等到皇上回來,哀家一定要讓她百倍、千倍的償還」
裴天浩眼中流光一閃,低聲說道:「母后,無柳關傳來了消息,皇兄與遲寒國君已經冰釋誤會,兩國不再發生戰火,已經結為兄弟之邦,皇兄不日就可回宮了」
「哦?」陸太后一臉的欣喜,她稱讚道:「不愧我冰月王朝的睿智君王,可以不動一兵一卒就屈人之兵,哀家依他為榮」
「可是皇兄並不知道過世的是瑾月貴妃,他對藍心寧一片癡情,如果讓他知道藍心寧落得如此下場,兒臣不知道皇兄會不會受得了,而且兒臣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告訴皇兄」裴天浩擔憂的說道
陸太后微微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望向遠方,語氣還是那麼平和,「做為一個君王,贏得天下的同時,必須有所付出;哀家相信皇上一定可以挺過這一關」
「可是兒臣真的是難以啟齒啊」裴天浩心疼的說道:「皇兄和貴妃娘娘一路走來,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到最後還是陰陽兩隔,不要說皇兄,就是天浩,每每想起貴妃娘娘,也會心如刀絞啊」
「哀家來說」陸太后強忍悲痛,嚴肅的說道:「哀家會把一切仔仔細細的說於皇上聽,至於心寧的那封遺書,哀家也會讓皇上看,他是皇上、是主宰,同時他也是個丈夫,他有權利知道真相,也有權利決定他自己的家事」
「母后」裴天浩心中一緊,又無可奈何,只能暗暗的歎了一口氣!
聽雨軒——
一直低頭深思的裴天浩在面前的這堆廢墟前愕然止住了腳步,心頭猛地一沉,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又一次會來到這裡!
內心深處總是有一份期盼、一份僥倖,如果這廢墟下發現的不是藍心寧那該有多好啊?
想起藍心雨滿面哀傷的問自己,人死後是否會有魂魄,而藍心寧的魂魄現在又在何方時的神情,裴天浩忍不住又是一聲長歎!
深邃的雙眸中溢出了水霧,心寧,你如今魂魄何在啊?
「逍遙王爺」一聲低沉的聲音自裴天浩身後傳來
裴天浩忙回轉過身,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冷聲問道:「你是何人?」
「在下藍心海」
「藍心海?」裴天浩的表情鬆懈了,他淡淡一笑,問道:「早就聽皇兄不止一次的提起藍兄,今日終於見到藍兄的廬山真面目了。但是小王聽皇兄說過,藍兄已經回萬泉山了,今日又為何出現在此啊?」
「本來是已經離開了的,只是收到皇上的密信,要在下回來保護心寧,我這才返回來,可是···」
藍心海雙眉緊皺,面色凝重的望向面前這堆廢墟,痛聲說道:「可是在下並沒有在皇宮中找到妹妹,而且還聽說···」
裴天浩恍然大悟,一聲苦笑:「藍兄一定是聽說瑾月貴妃弒君犯上,毒害太后,事情敗露之後,又引火自焚了?藍兄,你信嗎?」
「當然不信」藍心海沒有半點的遲疑,說道:「我自己的妹妹是怎樣的品行,我是瞭解的,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我們都不信,可是···」
「可是什麼?」藍心海不解的問道:「既然不信,為什麼不還她一個公道?她遺體現在何處?」
「此事說來話長,無論是太后娘娘還是小王,我們對瑾月貴妃的內疚和心疼是無法言語的。這樣的悲劇也只會發生在帝王家!至於貴妃娘娘的遺體···」裴天浩無法掩飾內心的痛徹心扉,他低聲說道:「已經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無法辨認,太后娘娘密旨,將貴妃娘娘的遺體厚葬於皇陵,等到皇兄歸來之後,將一切查明,自然會還貴妃娘娘一個公道」
「因為爭寵,對嗎?」藍心海一聲冷笑,心痛的說道:「我們一直都認為心胸狹窄的人是我的小妹妹,沒想到真正歹毒的竟然是心蕙,只是為了得到那份專寵,她竟然不惜傷害自己的親人,好狠毒啊!」
「藍兄已經知道了?」裴天浩吃了一驚:「太后娘娘已經封鎖了消息,藍兄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玉簫幫幫眾遍天下,只要我想知道,就不可能有秘密,只是知道真相的時候,我還是有所懷疑的,直到見到了你,不由得我不去面對現實」
「唉,希望藍兄可以體諒我們的無奈」
微微點了點頭,「我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人,只是妹妹死的冤枉,總應該給我們這些未亡人一個交代吧?」
「這一點請藍兄放心,無論是什麼人,都要為她自己的行為負責」裴天浩冷冷的說道:「天理循環,小王就不信藍心蕙可以逃得了這天理昭彰」
「那麼心梅呢?為什麼會突然死去?」藍心海問道
「貴妃娘娘出事之前已經安排梅妃離開了京城,現在應該在返回萬泉山的路上」
「不可能啊,從京城回萬泉山只有一條路,我怎麼會沒有碰到她?」
「梅妃應該是輕裝簡行,而藍兄又急於回京,恐怕是沒有注意到吧?」裴天浩安慰道:「對於梅妃娘娘的安危,藍兄不必擔心,因為貴妃娘娘派了侍衛小木子隨行保護,應該沒有什麼危險的」
藍心海點了點頭,苦笑道:「當日進京,我藍氏族人送來了六個姐妹,如今總算是有一個可以活著離開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心梅的幸福啊」
「藍兄,請不要這麼說,我們已經愧疚萬分了」裴天浩自責的說道:「還不知道皇兄歸來,小王要如何交代」
「怎麼,皇上還不知道心寧已經出事了嗎?」
「太后娘娘擔心皇上知道瑾月貴妃出事會承受不了,從而影響了軍心,這才逼不得已對外宣傳過世的是梅妃娘娘」裴天浩又是一聲歎息,「只可惜之中就是包不住火的,皇兄既日即將返回京城,到時候···,唉!」
「王爺,您真的已經驗明正身了嗎?」藍心海的聲音有些猶豫、有些惶恐,「那個死去的人真的是心寧嗎?」
無力的點了點頭,裴天浩痛苦的說道:「小王也不希望死去的人是她,甚至小王願意替她去死,但是···,沒有人可以改變這個事實,瑾月貴妃真的已經離開了」
藍心海心如刀絞,無奈的望向那片廢墟,苦笑道:「妹妹,你解救了藍氏族人,讓藍氏的女子不必再重複姑姑和你的悲哀,為什麼你卻救不了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