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浩攙著渾身無力的藍心雨走進了慈寧宮太后的寢宮。
一走進寢宮,裴天浩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同尋常,他抬眼望去,只見秋霜、冬雪跪倒在地上,無聲的哭泣著
病床上,剛剛甦醒的陸太后臉色依舊蒼白,嘴唇帶著淡淡的紫色,臉上依稀可見未干的淚痕,面色凝重中帶有威嚴的怒火
坐在她病床前的藍心蕙,不見了剛才的盛氣凌人,換做了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樣,正在低頭用錦帕摸著眼淚
裴天浩與藍心雨相視一望,兩人的眉頭都皺了一起,裴天浩強打精神,沖妻子微微點了點頭,放開了藍心雨,緩步走到了陸太后的床前,欣喜的喚道:「母后,您終於醒了」
藍心蕙慌忙站了起來,滿臉的恐慌和驚嚇,微微發抖的樣子讓人看了甚是心疼
陸太后搖了搖頭,說道:「天浩,你看你,把她嚇成了什麼樣子啊」
「母后,我···」
「算了」陸太后擺了擺手,清冷的說道:「哀家都已經知道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妄我對她視如己出,沒想到她竟然對哀家下次毒手,如果不是有心蕙在,哀家這把老骨頭怕是早已經去見先皇了」
裴天浩聞言一驚,他望向藍心蕙,一聲冷笑:「蕙妃娘娘果然厲害,黑的可以說成白的,白的也會被你抹黑,小王倒是佩服的很」
藍心蕙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一臉委屈的說道:「臣妾知道王爺對心蕙誤會很深,心蕙也不相信表姐會做出這樣欺君犯上的事來,可是事實本就如此啊,我們就算再不願意去面對,也不得不承認不是嗎?」
「你···」裴天浩青筋暴露,怒火中燒的向前邁了一步,藍心雨忙抓住了他馬上就要伸出的手,痛苦的搖了搖頭
陸太后這時才看見她,笑道:「逍遙王妃,你也來了?來,到哀家身邊來坐」
「臣妾參見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藍心雨大方得體的行禮
不知道為什麼,陸太后的眼中溢出了淚水,那份心疼和不忍無法掩飾
裴天浩一驚,「母后,您怎麼了?」
搖了搖頭,陸太后歎了一口氣,問道:「心雨,今天是為什麼而來啊?」
藍心雨低頭不敢讓陸太后看到自己還在流淚,哽咽著說道:「聽說妹妹出事了,臣妾···」
「哀家明白,姐妹情深,不管她做錯了什麼,人死萬事空,的確是應該來送她一程的」陸太后疲倦的閉上眼睛,倚在了虎皮靠枕上:「但是也不要太過悲傷,畢竟你是懷有身孕的人」。
「謝謝太后關心,臣妾明白的」藍心雨低聲說道
「母后,您不可以相信片面之詞,你回憶一下,我們認識的藍心寧可是那樣一個不擇手段、心如毒蠍的女人?」裴天浩焦急的打斷了陸太后和藍心雨的對話
「王爺的意思是在暗示心蕙才是那個不擇手段、心如毒蠍的女人嘛?」藍心蕙委屈的哭泣著:「就算王爺有心想要偏袒姐姐,也應該有所顧忌啊」
「本王只不過說的是事實而已,你又何必心驚?」裴天浩冷聲說道
藍心蕙抬起頭,冷笑道:「王爺說的真的是事實嗎?怎麼臣妾聽說姐姐自焚前留有書信,已經承認一切都是自己所為呢?難道是心蕙道聽途說不成?」
裴天浩心中一驚,她是如何知道那封信的存在?唯一看過信的內侍當時就被他指派給紅蓮、暮蟬一起去皇陵守靈了,消息是不會走漏的,難道···
「信呢,拿來給哀家看看」陸太后一臉的平靜
「母后」裴天浩無可奈何的喚道:「您不會真的相信瑾月貴妃是那樣狠毒的女人吧?」
「拿來」那清淡的聲音中夾雜著命令
裴天浩不敢再多說,只好從袖中取出了那封信,雙手遞給了陸太后
轉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藍心蕙眼中那陰謀得逞的卑鄙笑容,同樣是藍氏姐妹,為什麼藍心雨穩重淡雅,藍心寧善良溫柔,藍心梅單純可人,偏偏獨她是面如桃花、心如毒蠍的小人呢?
陸太后已經將信看完了,雙手微微發抖,她閉上了眼,沒有說話,眉宇之間滿是說不清的哀傷!
「老佛爺,臣妾知道姐姐的所作所為一定是很傷您的心,但是你身體裡的毒剛剛退去,千萬不要動怒啊」藍心蕙體貼的說道
陸太后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微微擺了擺手,無力的說道:「你們都退下吧,哀家想靜一靜」
「可是···」裴天浩還要說什麼,但是藍心雨止住了,她低頭柔聲說道:「母后保重,臣妾告退」
「臣妾告退」藍心蕙嘴角牽起一抹微笑,轉身挑釁的看了裴天浩一眼,得意洋洋的離開了!
裴天浩氣的臉都紅了,他沒有好氣的說道:「母后好好休息,兒臣告退」
還沒有等他轉身,就聽陸太后無力的聲音傳來,「你打算如何向皇上告知心寧的事啊?」
「母后,您的意思···」裴天浩從陸太后的口中聽出了玄機,他睜大了眼睛,有所期待的看著陸太后
陸太后擺了擺手,輕聲道:「跟上去」
秋霜、冬雪心領神會的站了起來,悄悄走出了寢宮
微微歎了一口氣,陸太后坐了起來,藍心雨和裴天浩忙上前攙扶,陸太后心疼的看著藍心雨,眼淚流了出來,「你剛剛進來向哀家行禮的時候,那份穩重淡雅的樣子和心寧如出一轍,看的哀家心痛不已,差一點就露出了馬腳」
「母后,您也不相信瑾月貴妃是那樣的人,對不對?」裴天浩驚喜的說道
「小點聲,小心隔牆有耳」,陸太后一聲冷笑:「哀家是老了,但是還沒有老糊塗,黑白是非豈能就憑她藍心蕙紅口白牙就可以顛倒、改變?」
「那您剛才···」裴天浩糊塗了
「母后只不過是想要穩重心蕙,看看她下一步想要做什麼」藍心雨輕聲說道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還是哀家的兒子呢,都不如心雨瞭解哀家」陸太后埋怨道:「你眼中的母后就是這麼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的嗎?」
「是兒臣的錯,我是讓藍心蕙氣瘋了」裴天浩的臉色沒有那麼暗淡了
陸太后搖了搖頭,心疼的說道:「雖然哀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哀家在這後宮中生活了三十多年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什麼人沒有見過?哀家的眼睛看人很準的,雖然一開始哀家是對心寧有所偏見,但是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哀家可以確定心寧是個心大量寬、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謝謝您,老佛爺」藍心雨的淚水一刻也沒有停止過:「謝謝您對心寧的這份信任,心寧若是地下有知,她一定也會感激您老人家的」
心疼的搖了搖頭,陸太后流出了眼淚,「這孩子總是事事替別人照想,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哀家現在不方便去拜祭她,天浩,你一定要好好的厚葬她」
「兒臣明白,我已經傳令下去,命令舉國同哀,發喪三天」裴天浩面色凝重的說道:「兒臣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瑾月貴妃要選擇自焚,難道真的是不想不願意讓皇兄看到她的遺體嗎?」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陸太后搖了搖頭,她將信交換與裴天浩,帶有幾分僥倖,她問道:「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哀家知道心寧一定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天浩,你可曾仔細驗明正身,死去的的確是她嗎?」
裴天浩心頭一沉,低聲說道:「屍體已經面目全非,被大火燒得只剩下了殘骸,無法辨認,但是屍體的身上有這個」
他自懷中取出了冰月翡翠,那冰月翡翠在他手中散發著冰冷的光芒,驀地,藍心雨和陸太后的心都被它刺得冰冷
「是心寧,臣妾清楚的記得那時候我們尚未進宮,皇上離開萬泉山的時候將它送給心寧做為定情之物,心寧還曾經那麼幸福的告訴我,今生今世都不會摘下這塊翡翠,沒想到如今物在人亡」藍心雨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陸太后雙手顫抖的接過了冰月翡翠,將它放在自己的胸前,她目光中的悲哀感染著每一個人。
她哀傷的說道:「冰月翡翠,幾百年來,你輾轉於每一位冰月皇后的手中,你陪著她們或高興、或憂傷,你也算看透了人間冷暖,在經歷了這場生死浩劫、浴火焚燒之後,為什麼你還是那麼的冰冷啊?要怎樣才可以溫暖你啊?」
裴天浩的眼睛也濕潤了,他低聲安慰道:「母后,您身體尚未痊癒,不要太過哀傷,要不然豈不辜負了瑾月貴妃的那片孝心?」
「天浩,你說你皇兄凱旋歸來,哀家有何面目去見他?是讓哀家拿著這塊翡翠還是這封書信給他?哀家要怎麼給他一個交代?」
「母后,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瑾月貴妃升天,傳的邊關,我只怕皇兄一定會倍受打擊從而會影響軍心,但是如果隱藏不說,又怕對不起枉死的貴妃娘娘」
「藍心梅呢?」陸太后突然問道
「瑾月貴妃自殺前,已經將梅妃送出了皇宮,因為皇兄出征前也曾經吩咐我在適當的時候送梅妃和蕙妃離開,因此兒臣也就沒有去追她」裴天浩如實的回答
微微點了點頭,陸太后說道:「在後宮中傳哀家懿旨,就說瑾月貴妃畏罪自殺,犯有弒君的大罪,已棄屍亂葬崗,對外昭告天下,梅妃娘娘身染重病,不治身亡,舉國同哀,所有知道心寧自焚的內侍、宮女全部調往皇陵」
「母后,這···」
「照做就是」陸太后望向窗外的天空,流著淚禱告著:「心寧,哀家的好孩子,哀家會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如果讓天諾知道他最心愛的女子如此枉死,只怕他會受不了。到時候軍心動搖,那樣的局面,相信你一定也不願意看到。心寧,哀家希望你在天之靈不會埋怨哀家,待到皇上凱旋歸來,哀家一定會詔告天下還你一個公道,到時候一定將你以皇后的身份風光大葬;所以請你千萬不要怪母后狠心啊」
「太后娘娘,心寧活著的時候就是個善解人意好姑娘,她一定可以理解您的無奈」藍心雨流著淚安慰道
陸太后不再多說,她默默的流著眼淚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