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
藍心寧默默的看著院子裡早已經凋零的只剩下樹幹的梧桐樹,已經融化的雪水順著乾枯的樹枝緩緩滴落,一滴、一滴···滴落在梧桐樹下的那個石桌上,濺起小小的浪花。
雪水每滴落一次,她就會覺得心痛一下,好像是心也在流血,一滴、一滴···慢慢的從心中流淌傳來,然後她的心就會慢慢麻木、慢慢死去···至少這是她所期待的!
那日,裴天諾抓住藍心梅的手的那一刻,她就做出了選擇,心梅明知道愛上裴天諾是不會得到他的心,卻還是默默的愛著、祝福著,做為姐姐,做為心梅從小的守護神,藍心寧怎麼忍心看她如此痛苦!
「聽說姐姐搬回了聽雨軒」藍心蕙的聲音淡淡的傳來。
藍心寧嘴角勉強牽起一抹淡笑,她知道自己應該笑,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如果心蕙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會好過些,那麼就讓她看好了,她說:「是啊,已經搬回來好幾天了,妹妹怎麼有時間來看我?」
「哦,我剛剛去看了心梅,她已經好了很多,還問起表姐來呢,她問表姐怎麼沒有去看她」藍心蕙冷笑著:「現在的心梅可真是容光煥發、春風得意,幸福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那裡還是萬泉山上那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頭啊」
「人都會長大的,你不是也再變嗎?」藍心寧淺笑:「心蕙,心雨姐姐找到了她的幸福,心梅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希望你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幸福?姐姐,我的幸福可是和你還有心梅連在一起的,你幸福的時候,我和心梅不幸福,同樣的,心梅幸福的時候,暗暗傷懷的是你和我,如果有一天我幸福了,那麼不幸的人就變成了你和心梅,所以啊」藍心蕙拖著長音說道:「我還是不要幸福的好啊」
藍心寧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傷心還是沒有逃過藍心蕙的眼睛,藍心蕙淡笑:「姐姐是不是覺得很難過?說來也對,從古至今都只是聞新人笑,那有人會在意舊人哭,姐姐要是覺得委屈,大可以痛哭一場,妹妹是不會笑你的」
「我為什麼要哭?」藍心寧倔強的說道:「心梅可以幸福就好,再說當日在萬泉山杏花節上,我們五姐妹不是曾經發過誓嗎?絕對不會為了男人傷害姐妹的情分,我不是什麼舊人,心梅也不是什麼新人,都是皇上的妃嬪,皇上會喜歡誰,是誰的福分,我們只能聽天由命」
藍心蕙面容一僵,藍心寧不冷不熱的話讓她心中頓生不悅,原本是來看她悲傷欲絕的樣子,沒想到卻被她明裡暗裡教訓了一番,她冷笑道:「二表姐教訓的是,倒是心蕙小肚雞腸了」
「心蕙,我不是那個意思」藍心寧微微歎了一口氣,心蕙是個有主見的人,她不像心情那樣直來直去,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她的心思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勉強勸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藍心寧不得不轉移了話題:「已經日落西山了,你就留下來陪姐姐一起吃飯吧,我們姐妹也好久沒有在一起聊天了」
「姐姐是下逐客令了」藍心蕙站了起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心蕙可不是個不會看臉色的人,好了,我就不打擾了」
「怎麼會下逐客令呢?請都請不來的人」藍心寧淡笑
「不了,今天出來好久了,都已經乏了,下次吧」藍心蕙淺笑著轉身離去了。
紅蓮不高興的看著藍心蕙的背影說道:「姐姐,你的妹妹怎麼都這麼討厭啊?」
「不許胡說」暮蟬忙去捂她的嘴
「我那有說錯啊」
藍心寧歎了一口氣,望向西天最後那麼殘陽:「終於又熬過了一天,還要熬多久才可以老去、死去啊?」
「百無禁忌、百無禁忌」暮蟬慌忙說道:「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說死呢?」
「姐姐,紅蓮想不明白,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的心裡只有您,您也深深的愛著皇上,為什麼您要將景陽宮讓給梅妃娘娘,自己搬回這裡來啊」
「這裡不好嗎?我一入宮就在這裡啊,這裡有我和你們倆太多的回憶,回來有什麼不好?」藍心寧避重就輕的說道
不搬回來又能怎樣?藍心寧黯然傷懷,那夜她在藍心梅床前守了整整一夜,心梅終於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退去了高燒,然而她醒來的那一刻,卻哭泣著撲進了裴天諾的懷中,那麼悲傷、那麼委屈,面對被感情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妹妹,她除了離開、除了退讓,還能做些什麼呢?
「這裡是沒有什麼不好了,紅蓮也喜歡這,在這裡可以自由自在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向在景陽宮那裡做什麼都循規蹈矩的,可是紅蓮知道姐姐的心,知道姐姐更希望和皇上在一起,不是嗎?」
「你還小,有些事你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藍心寧輕聲說道
「姐姐,我知道,您是不忍傷害自己的妹妹,可是您怎麼可以傷害自己呢?」暮蟬也忍不住說道:「看著您這樣黯然傷懷,我們真的好心疼」
藍心寧淡淡的笑了:「至少我還有你們,有你們和我禍福同行,我很知足啊」
「那麼我呢?你又把我推開了嗎?」熟悉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的埋怨傳來,藍心寧的心跳加速了,淚水也不爭氣的在眼眶中打轉,眼看就要奪眶而出!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暮蟬、紅蓮匆忙跪倒在地
「免了,朕還沒有吃飯呢,你們去給朕和娘娘做點吃的」裴天諾走了進來
藍心寧雖然一直再命令自己將目光移開,但還是不能自已的盯著他,短短幾天而已,再見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天諾,我的天諾,你真的只是我一個人的唯一嗎?
看著藍心寧幽怨的雙眸溢出了淚水,裴天諾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想通了嗎?」
「什麼?」藍心寧盡可能的保持著清醒
「你不是說一個人靜下心來考慮一下嗎?已經過去三天了,應該相通了」裴天諾低聲說道:「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藍心寧語塞了
「怎麼?」裴天諾鬆開了懷抱,握住她的雙肩:「你不會是又打算在這裡長住吧?」
「我的確是這樣想的」藍心寧的聲音幾乎小的聽不到
「那你是要我搬來和你一起住?」裴天諾認真的說
「不可以」藍心寧一口否決:「你是冰月王朝的帝王,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跑來冷宮,那麼太后娘娘和眾位群臣就更加容不下我了」
「我容得下就好」裴天諾耍賴的說道:「我不管,三天對我來說猶如三年那麼漫長,如果不是答應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我早就把你給扛回去了」
藍心寧低聲說道:「天諾,心梅怎麼辦?你看她還能承受多少打擊?我看得出來,如果沒有你,她可能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我不能那麼自私」
「我也不是個自私的人,可是我更不是玩具,因為你妹妹想要,你就拱手送給她,那樣對我不公平,我愛的不是她」裴天諾強調著
「你敢說,面對她如此款款癡情,你不感動,你不會內疚?你不會有片刻的迷茫?天諾,我是瞭解你的,你那麼善良,你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藍心寧擔心的說:「一想到你會為心梅內疚,我就好矛盾,我即怕你會被她的真情感動而愛上她,又好怕心梅會因為得不到你的愛戀而傷心欲絕,這幾日我惶惶不安的自相矛盾著,我的這份焦慮你可能明白?」
裴天諾心疼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珠,輕聲說道:「就知道你會這麼想,就知道你又要退縮,可是心寧,你忘了嗎?你答應過我的,我們再也不會推開對方,不會放開彼此的手,難得就因為她是你的妹妹,你就要放棄我嗎?那樣,我們的感情也太脆弱了吧」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啊?」藍心寧痛苦的問道:「你也聽太醫說了,心梅已經經受不了任何打擊,她才只有十六歲,人生還有好長的路,我怎麼忍心看她就這樣自暴自棄下去?」
「我也不忍,我也很內疚,對後宮裡的每一個女人,我都很內疚」裴天諾眼中流露出來的無奈刺得藍心寧心疼不已,他埋怨道:「可是我不能因為內疚、因為自責,就去愛每一個人吧?我是人,不是你用來安撫姐妹的工具,你又懂我的心嗎?」
「我怎麼會不懂呢?」藍心寧哀傷的說:「如果不懂,那麼我就不會搬出來了,就是不想你為難,就是不忍你更加痛苦,可是我們的愛情從開始的那一天就已經注定不會是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愛情,因為你是冰月的國君,後宮佳麗三千,每一個都希望可以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就算沒有心梅,還會有其他的嬪妃,我們還是要面對,天諾,我們怎麼辦啊?」
「可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足以啊,我們要在一起,而且要幸福的在一起」裴天諾又一次強調:「這是不可以改變的事實」
「同樣不可改變的事實是我的表妹她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沒有你,她會死的」藍心寧傷心的說:「其實我早就有預感了,卻一直在騙著自己,天諾,事到如今,我們沒有機會逃避,我們不可以傷害一個那麼脆弱的心靈」
「不傷害她,那麼受傷的就是你啊」裴天諾說:「我不能,我承認我對心梅是心存內疚的,但那內疚不是因為我不可以愛她,而是我把她圈在了皇宮這個牢籠卻無法愛上她,僅此而已,如果你讓我由憐生愛,那麼你真的是太不瞭解我了」
藍心寧微微歎了一口氣:「那麼你打算怎麼辦?把她轟出景陽宮,然後把我接回去?那麼你還不如直接賜給她一杯毒酒更好些」
「我有那麼惡毒嗎?」裴天諾問
「如果你真的有就好了」,藍心寧微微歎了一口氣:「至少你就不會這麼左右為難了」
裴天諾聞言微微歎了一口氣,兩個人都默默無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