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須憐我:錯愛在今生 初始 第二十章 杏林中的訣別
    杏林深處,就在他們上次依依話別的地方,裴天諾止住了腳步,離他不到十步之遙的那棵杏樹下站著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裴天諾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因為藍心寧的那身打扮分外刺眼的向他宣告著:裴天諾,你來晚了,你已經錯過了花期,錯過了你與藍心寧今生的情緣。

    裴天諾無力的倚在身旁的一棵杏樹上,他默默的看著眼前背對著自己的藍心寧,那頭總是散發著薰衣草香味的長髮,此刻已經被規規矩矩的梳成了一個髮髻,因為是背影,他無法猜測她是不是連衣衫都換成了紅色,只是那披在她身上的。長長的拖地斗篷紅艷如血,刺得裴天諾本就不穩的身體更加的搖擺不定了。

    藍心寧撫摸著那棵莫名枯萎的杏樹,幽怨的吟道:「誰道閒情拋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日日花前長病酒,不辭鏡裡朱顏廋。……」,一聲長歎,藍心寧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河畔清蕪堤上柳,莫問新愁何時年年有,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裴天諾接口吟道,他滿含愛意的望向藍心寧,多麼希望下一刻,她會滿面春風的回過頭來給自己一個燦爛的笑容,那笑容是此刻唯一可以支持他不倒下去的力量啊!

    藍心寧在聽到裴天諾的聲音時,整個人明顯的抖了一下,是他?藍心寧真的很恨自己的心,在他負了自己。負了三月之約後的今天,為什麼還會因為他的出現而心跳加速,為什麼還如此期待可以再看他一眼?

    不可以的,藍心寧,你不可以心軟,你們的緣分已經盡了,再苦苦糾纏只是害人害己?如果真的要受傷。真的要有人為這場遊戲付出慘重的代價,那麼,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好了,至少他還有希望,還有明天……

    藍心寧冷冷的轉回了頭,心又是一陣痙攣的疼痛,他的臉色好蒼白,他那麼吃力的倚在杏樹上是因為已經沒有力氣在支撐身體了嗎?為什麼每一次相見,你都是這麼狼狽,這樣的你讓我如何放得下心離開?

    還好,至少她穿得不是喜慶的紅色,那白色的衣衫在紅色的斗篷包裹之下,更顯得純潔無瑕,裴天諾淡淡的一笑,他說:「過來」,藍心寧嘴角不經意的掛上了笑意,他的語氣還是那麼霸道。任性,卻又是那麼的熟悉,藍心寧問:「為什麼要來?」

    裴天諾看著她,說:「來赴三月之約啊」

    藍心寧緩步向他走來,她不無幽怨的說:「三月之期已過,藍心寧也罷,藍心倩也罷,我們藍氏五姐妹都已經有了歸宿,公子來晚了」

    裴天諾雙眸裡流露出的濃濃愛意讓藍心寧幾乎毫無招架之力,一聲「公子」叫得裴天諾如履薄冰,他劍眉顰在了一起,說「不晚,只要你尚未成親就不晚,即使你成了親,只要你願意,裴天諾依舊會不離不棄的」

    藍心寧的心中頓時五味混雜,苦得。酸得。甜的一時間全部湧上心疼,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什麼滋味了。

    可是一想到不會有結果,她不得不硬下心腸說道:「可是我說過的,荷花節是你我緣分的定數,過了荷花節,我們今生的緣分就盡了,公子難道沒有聽說過覆水難收嗎?」

    「覆水難收?聽說過,可是……,我並沒有負了我們的約定,只是中間發生了一些誤會,心寧,你不可以這麼武斷,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藍心寧的心因為裴天諾的痛苦而痛苦,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愛人近在咫尺卻無法彼此靠近,咫尺天涯的苦,藍心寧此刻深有體會,如果可以,她願意連裴天諾的那份苦痛一併承擔,可是……

    苦苦一笑,藍心寧又望向了那棵杏樹:「滿園皆是綠意盎然,唯有這棵杏樹不知原因的莫名死去,一夜之間就枯萎了,我在想當日你我就是在這棵樹下話別的,那時這棵杏樹上開滿了粉色的花朵,朵朵爭奇鬥艷。美不勝收,而今日,你我又一次重複與此,卻已經是物是人非,就連這杏樹……」

    她不忍在說下去了,這樣的理由太牽強,連自己都騙不過,又如何說得通固執的裴天諾?

    裴天諾淒然一笑:「我知道你在怪我,這一路快馬加鞭的趕來,腦海中一直浮現的就是當日你我離別時的情景,我不知道所謂的荷花節到底暗藏了什麼玄機,為什麼你及藍氏族人如此的忌諱?如果當日你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也許……」

    「沒有也許。沒有如果」藍心寧雪白的貝牙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她苦笑著打斷了裴天諾的話:「即使當日我肯說,你還是不會帶我走,三個月後的荷花節你依舊不會如約而至,因為你的使命。你的責任」

    裴天諾被人拆穿了心事,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她說的沒有錯,三個月前因為危險,他不能讓心愛的人與自己一起去冒險,三個月之後,因為他是皇帝,他依舊不可以為了兒女私情丟下政務來赴約……

    藍心寧看著他,冷聲問道:「為什麼不說話?是無言以對嗎?」

    裴天諾吃力的自那棵杏樹上站直了身子,他望著藍心寧說:「是的,你說的都對,我知道無論我怎麼解釋都無濟於事,可是,心寧,請你相信我的誠意,我真的是來帶你走得,而且……」

    藍心寧笑了,那苦澀而無奈的笑容讓裴天諾不忍再說下去,原來自己真的錯了,負了三月之約,就等於負了藍心寧一生一世,我該怎樣補救?裴天諾一遍遍的在心中默默的問著自己。

    藍心寧打破了沉默,她冷冰冰的說:「既然無法赴約,當初就不應該信誓旦旦的說什麼不會負我,既然錯過了,就不應該再出現,裴公子,你走吧,明早我就要出嫁了,相信這杯喜酒,裴公子是沒有興趣喝得」

    藍心寧冰冷的聲音讓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慄,更不要說裴天諾了,他眼底閃過一抹哀傷,心痛的幾乎瞬間就可以把他打倒,許久,他才開口:「真的要嫁嗎?」

    他雙頰泛著不正常的緋紅色,藍心寧心疼卻又不能表現出來,索性硬著心腸轉回身不去看他,她淡淡的開了口:「萬泉山下的人都知道藍心寧明日就要隨姐妹們一起遠嫁,沒有機會反悔了」

    裴天諾望著她孤寂的背影,那麼單薄。無依,他多想再將她擁入懷中,雖然至是一步之遙,可是卻彷彿千山萬水一般遙不可及,裴天諾無力的閉上了雙眼,想他裴天諾,堂堂冰月王朝的國君,上不能娶一個讓母后滿意的六宮之主,下不能娶一個自己心愛的女子,這樣一個皇帝做了又有何意義?

    鼓足了最大的勇氣,藍心寧在轉身的那一刻,將滿腹的愛戀。不捨和擔心全都隱藏起來,再面對裴天諾時,臉上除了苦笑就再也看不到半點表情,她淡淡的說:「錯過了今年的花季,還有明年,錯過了三個月的約定,卻是錯過了今生,裴公子,你我緣盡荷花節,今生無緣,來生不見」

    她話一出口,一時間杏林萬籟俱寂,靜得可以聽得到枯葉飄零的聲音,靜得可以聽得到彼此不規律的心跳聲。

    「這是你的決定,今生無緣,來生不見?」裴天諾緩緩的問道,眼中滿是被人傷害的苦痛,他望著此刻遙遠。陌生的藍心寧,心中百感交集:如果她不是藍心寧,不是自己認定要終其一生去愛去守護的女人,也許他會離開轉身離去,如果她不是藍心寧,不是自己愛的無可救藥的女人,也許他會不由分說的把她丟到馬上。強行帶她走,可是她卻是藍心寧,讓他愛也不是、恨也不是的藍心寧。

    藍心寧淡然一笑,無法控制雙唇的微微發抖,她強忍著眼眶中隨時可能滴落的淚滴說:「對啊,這是我決定,我不可能永遠都坐以待斃的等候,離開。尋找新的幸福才是我藍心寧的性格」,不,不是的,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陪在你的身邊,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看花開花謝,可是……

    裴天諾瞭解的點了點頭:「原來這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原以為只要有一線機會,我的心寧都不會放棄,只要我趕在你離開之前出現,你就會義無反顧的和我走,原來我在藍心寧心中不過就是一個不值一提的負心人」

    藍心寧不語,她怕一開口,眼淚就會出賣她,裴天諾笑了,那絕望。哀傷的笑容多少次出現在藍心寧臉上,此刻出現在裴天諾的臉上,只是讓想愛卻不能愛的人更加的絕望。哀傷。

    裴天諾說:「如果這是你的真心話,那麼我走,藍心寧,你記著,我今日離開,不是因為我不愛你,不是放棄了你,我只是要你明白。要你瞭解,縱橫冰月王朝乃至整個天心大陸,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他犀利而霸道的語氣讓藍心寧淚如雨下,她忙轉回頭不去看他,裴天諾搖了搖頭:「多情不是無情苦,藍心寧,希望你不會讓我猜到,就此別過了」

    藍心寧感知他要離開了,忙轉回頭,看著他步履不穩的向遠方走去,藍心寧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袖,不讓他離開,可是雙腿猶如灌了鉛般的沉重,心彷彿被掏空了一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只能默默的站在原地,任淚水肆無忌憚的模糊她的視線,從心中一萬次的呼喚「天諾」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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