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諾一路匆匆行來,早已將小德子等內侍。宮女遠遠的拋在了身後,尚未進的乾坤殿,他已經心急的喚道:「天浩」。
一路風塵僕僕趕回來的裴天浩一臉的疲倦,因為連日的奔波,他面容憔悴,下顎星星點點的佈滿了鬍渣,在聽到裴天諾急切的呼喚聲時,裴天浩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不知道下一刻會有什麼樣的狀況發生,如果真的是自己鴻雁錯投,不知道滿心期待的君王情何以堪,自己又該如何面對……
「臣弟參見皇上」他忙深深一拜,迎上了疾步而來的裴天諾,裴天諾一把抓住了裴天浩的手,緊張的問道:「天浩,辛苦了,有沒有見到她,她有沒有怪我?她說了些什麼?是不是怪我失信與人?不,不會的,心寧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應該會體諒我的」
裴天諾自顧自說的安慰著自己,裴天浩心中卻是百感交集,在聽到「心寧」兩個字時,更是猶如身處狂風暴雨之中一般,傾盆的大雨自頭上澆下,讓他體無完膚,而那從骨子裡滲出的寒冷讓他整個人都快失去知覺了,原來自己真的錯了,不但鴻雁錯投,還愛上了二哥的心上人,僅僅只是兩面之緣的藍心寧!
裴天諾見他不語,心中不免更加的緊張,他焦急的搖晃著裴天浩:「天浩,到底怎麼樣了,你到底有沒有送到信啊,你說句話呀,你想急死我啊?」
裴天浩忙收回了思緒,他內疚的低下了頭,輕輕說道:「二哥,我恐怕是幫了倒忙,而且好像是弄巧成拙了」,見裴天諾一頭霧水的看著自己,他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二哥,事情是這樣的,我馬不停蹄的奔波了三天,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了萬泉山,可是那裡儼然就是一個熱鬧的城鎮,因為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問清楚那姑娘的名字,等我到了那裡,那個叫藍心倩的姑娘出現了,她冒認自己就是冰月翡翠的主人……」
裴天浩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講給了裴天諾聽,唯獨沒有告訴裴天諾他也無可救藥的淪陷在了藍心寧的石榴裙下,唯一不同的是裴天諾是被藍心寧燦爛的笑容所融化,而他裴天浩卻是被她濃濃的愁緒所感染……
裴天諾整個人後退了幾步,臉上拂過一絲苦笑:「你被心倩騙了?也就是說心寧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我的信,以心倩的小肚雞腸恐怕那封信早已經被銷毀了,心寧她一定是傷心欲絕?我終還是負了她」
從小到大,裴天浩第一次看到他意氣風發的二哥不知所措。傷心欲絕的樣子,心中更加的自責了,他低聲說:「我也曾有所懷疑,可是心倩姑娘咄咄逼人,當我想明白過來,回頭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
裴天諾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因為多日操勞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他覺得自己有些頭重腳輕,他無力的說:「我知道的,心倩的狡詐豈是在宮闈中長大的你所能識破的,唉,你有沒有見到心寧?」
「有,在當晚的荷花節上,心寧姑娘的一首當愛已成往事唱得真是感人肺腑,令人聞者傷心啊,也正因為這首歌,讓心寧姑娘評為了百花花神,好像不日就要和其他五位側花神遠嫁他方了」裴天浩的聲音越來越小,眼前又一次浮現出藍心寧彈琴吟唱的樣子,那含淚的雙眸。憂傷的神情已經深深的印進了裴天浩的心中,讓他進退兩難。
裴天諾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他喃喃自語:「當愛已成往事?心寧,我們的愛真的已經成為了你的往事了嗎?難道真的是錯過了荷花節就錯過了今生嗎?遠嫁他方,嫁去那啊?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
他一把抓住了裴天浩的衣衫,幾近崩潰的吼道:「遠嫁那裡啊?什麼時候嫁啊?你都沒有問嗎?」
裴天浩心疼的看著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哥哥說:「我問過,可是那好像是藍氏一族的禁忌,我打聽過很多人,可是他們都只是默默的搖頭歎氣,沒有人肯告訴我為什麼選上了花神就得遠嫁,又要遠嫁何處,我唯一打聽到的只有再過三天她們就要出發了!」
「三天,這麼快?三天,不過還來得及,只要不眠不休。日夜趕路,還來得及阻止的,我馬上就出發」裴天諾低頭深思著,他喃喃自語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向門外走去。
「二哥,天子出巡不是小事,您至少也要交待一下吧」知兄莫若他的裴天浩知道他攔不住此刻心急如焚的裴天諾,殿外傳來裴天諾若有若無的聲音:「傳朕旨意,朕不在京師的日子裡,國事由逍遙王代理」……
熟悉的萬泉山。熟悉的萬紫千紅。熟悉的青磚綠瓦,裴天諾終於又回到了此地,他沿著石子路一步步走進藍心寧的家,這個溫馨的四合院是他今生住過的最愜意的地方,這三個月裡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正是這個地方啊!
環視四周,他還能感受到藍氏姐妹燦爛的笑容,還能看見藍心寧立於院中細心的澆著院中各色的奇花異草,還能聽到藍心倩嬌聲嬌氣的喚他:「諾哥哥」,那院中的紫籐樹下,他曾經多少次下棋敗給藍老伯?
為什麼今天這裡這麼安靜?不見了溫柔似水的藍心寧,也不見熱情如火的藍心倩,甚至連一個僕人都沒有,難道……我來晚了?這樣想著,裴天諾不敢在做洩留,他快步來至藍心寧的房間,猛地推開那扇無數次敲過的房門,屋內一切如舊,只是空空如也,心寧不在房中,就在他轉身欲離開的那一刻,他呆住了——心寧床前掛著一套鮮艷的喜服,此刻正隨著微風微微的擺動著。諷刺著他。大紅色的喜服上繡著金黃色的蟠龍,與之相互交融的是同樣金黃色的鳳凰,「好一個龍鳳呈祥」裴天諾苦苦一笑,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多日來的寢食難安,再加上三日的不眠不休,此刻他已經是身心疲憊。力不從心。
微微閉上眼睛,讓自己恢復一些體力,裴天諾又疾步向書房走去,平日裡,藍心寧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那裡了。就在他伸手欲推開房門時,房門開了,藍正淳在看到他時微微愣了一下,三個月不見,裴天諾比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更加的憔悴。蒼白,這樣一個搖搖欲墜的人,藍正淳不忍出口去責備,於是他選擇了沉默。
裴天諾見不是藍心寧有些失望,他禮貌的一作揖:「藍老伯,多日不見,您老可好?」,藍正淳點了點頭,終還是忍不住問:「天諾,既然負了與心寧的約定,為什麼還要來?既然要來,為什麼不在六月十五以前趕來?現在再來,又有什麼意義,只是讓彼此傷的更重一些罷了」
裴天諾內疚的低下了頭:「藍老伯,我知道您和心寧一定對我很失望,可是請相信我,我真的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今天,我日夜兼程趕回來,只是要履行我的誓言,我要帶心寧走,老伯,求你成全我」
藍正淳歎了一口氣,他看著裴天諾說:「孩子,就在三個月以前,老伯也和你抱著一樣的想法,為了女兒的幸福,我也想自私一次,所以我一再的暗示你和心寧,要你們一起離開,可是……你錯過了機會,就算老伯可以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見,只怕心寧那孩子也不會放下自己的使命,跟你走的」
裴天諾不解的看著藍正淳:「使命?什麼使命?難道三年一度的荷花節另有隱情?老伯,為什麼不肯將實情告訴天諾呢?」
又是一聲長歎,藍正淳望向了遠方的天空,許久,他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孩子,這是我們藍氏族人的恥辱,不提也罷,至於心寧……,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她肯,你就帶她走吧!」
喜悅自裴天諾疲憊。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來,他欣喜的說:「多謝藍老伯,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辜負您老人家的心意,我一定好好善待心寧,終其一生不離不棄,可是,老伯,不知心寧她現在何方?」
藍正淳搖了搖頭,他說:「今天早上天一亮就出去了,至今還沒有回來,明天一早她們就要啟程了,心寧說要在臨走之前,再看看萬泉山的景色」,他又是一聲長歎才接著說道:「唉,你不要高興的太早,那孩子和你一樣的固執,她事事總是謙讓,處處為別人考慮,要她放下一切跟你走,只怕難如上青天,不知道你能不能勸得動她啊!」
裴天諾忙點了點頭,轉身向門外走去:「我知道她在哪,無論如何,我也要帶她走,我已經傷了她一次,這一次,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六月底的杏樹林裡除了滿樹墨綠色的杏葉,已不見那或雪白。或粉紅的杏花了,彷彿還是在昨天,他還和藍心寧一起把臂同游與這杏花的海洋,那麼開心。愜意的笑容不知道還在不在心寧的臉上?
強忍著一陣陣襲來的劇烈頭痛,裴天諾焦急的穿梭與杏林之間,他知道藍心寧對自己的愛絕對要比自己對她的愛多得多,她愛自己勝過愛她自己的生命,就要離開的前夕,她一定會來充滿她與自己回憶的地方!
這樣想著,裴天諾加快了腳步,心寧,你等我,裴天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