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這歸家之路有些漫長。
不是說但凡回家,都是感覺極快的麼?為何她會覺得這路好不容易才到歸處?
直到鳳凰鎮到了,冰冰才從一路的沉默中回過神來,而馬車已經停在了一處客棧外,恍惚著任由小翠扶著下了馬車,她還是那樣的魂不守舍。
「小翠,我會住在這家客棧裡等你們,你送她回家吧。」
白雲飛站在客棧外,也不去管被店小二拉走的馬車,只顧看著眼前默默無聲的小女子,交代著她身邊的丫鬟。
「好。」小翠在白雲飛面前,好像說不出別的字來,倒是冰冰,從一路的沉默中驚醒了過來:「雲飛,你回蘇州去吧。」
站在街上,許多人都盯著他們在看,白雲飛突然有些不爽的感覺從心裡頭冒了出來,倒不是他自己被陌生女人當觀賞之人了,而是許多男人的目光看在冰冰的臉上,讓他有說不出的惱怒,冷著俊美容顏四處淡淡掃去,接觸到他目光的人,多數人把些個看呆楞了的目光轉了開去,只有些個膽子大的,倒是用挑釁的眸光直盯了過來,也不怕事一般。
冰冰呢,卻以為白雲飛是為了她的話而不開心,所以自己反省了一下下,也覺得剛才說的話似有不妥之處,想著與他不過一兩面之緣,人家二話不說答應了她的請求送了她回來,她卻沒有半句感謝的話,倒還在第一時間攆人家回去,遂有些尷尬地把臉兒轉了開去,誰知道她這一轉身,本只看到她背影側影的鎮上行人,這時候倒是齊刷刷地亮了眸光,一個個微張了嘴,一副驚艷無比的模樣。
「走,我送你們一路到你家附近再回鎮上。」白雲飛本是想著怕她有閒言閒語加身,可如今她在這鎮上一現身就引來了無數的驚艷目光,心中火起,也把個顧忌暫且丟開了些,也不等冰冰答話,直接轉身沉聲吩咐了客棧小二看顧好馬車,丟下了銀兩後就直接走到了她的身旁:「小翠,還不扶你家姑娘回家?」
小翠一慌,忘記了他不是自家少爺,又很直接地接受了他的命令,扯了扯冰冰的袖子:「姑娘走吧,這些人的眼睛像是要把你給吃了似的,討厭死了,我們快離開鎮上。」
冰冰面無表情地朝四週一看,確是事實,也不說什麼轉身就走。
其實她無所謂,真的。
在現代她就是大學裡的一朵花,故意隱瞞了身份背景的她雖然沒人知道她有個有錢的老爸,但是她的外表既孤清又高傲,男生傾慕的目光也看得多了;在爸爸的好友圈裡,每次她出席得極少的酒宴中見到的男人,又有幾個沒用這目光看過她呢?
沒什麼奇怪的,男人看女人;且看這鎮上手裡提著菜牽著小孩的女人們,又哪個不朝白雲飛看呢?
可是,這話她能說嗎?這不是現代,是封建時代,雖然是即將最開放的封建時代,但是畢竟還是封建思想夠多的,哼──
一路想著她自己的,一會兒功夫,通往家裡的小路已經近在眼前。
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身旁好像少了個人,回眸望去,只見遠遠地,一襲白衣身影挺立於路旁的綠影婆娑中。
暈,居然連謝謝都沒說一聲。
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也沒說,緩緩抬起小手掌朝他搖了搖,見他站在那兒微微扼首,這才在小翠的扶侍下朝小路走去。
離家,漸漸的近了;
心兒,卻越來越空了,好似被什麼剜走了一塊似的,難受著。
一不小心,踩著了塊凸起的土塊,身子朝旁一歪,小翠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扶正了:「您小心點兒嘛,這鄉間小路久了不走得慢慢的,別急,您看前面就快到了。」
小翠的嘮叨,讓她微微一笑,而在她傾身的那一剎那,小路邊的水田里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明白了心中的空落是為何了,只因著,她是形單影隻的回娘家!只因著,身邊無他的陪伴!
黯了眸,忍住鼻間陡然升起的酸澀之感,小心仔細地一步步接近家門。
爹娘好似不在家,她隨即走到了院中的小花圃旁,靜靜地望著一大片的胭脂花出神,許久才試著捲著長長的衣袖,在院中水桶裡舀了一瓢清水,也不要小翠動手,自個兒伸手掬了,輕輕地碎碎地灑在花葉上。
「冰兒──」
一聲慈祥的呼喚,從一旁傳來,小翠忙垂首站到了一旁,冰冰回首望去,這一眼……
娘啊娘──
這一世我的親娘,與現代時那早已逝世早已模糊在心頭的媽媽形象重重疊在一起了,幾絲魚尾紋淡淡浮現在了她的眼角,潔淨的布衣釵裙無損一個慈愛母親的形象,幾絲白髮在陽光中閃著刺眼的光,一根簡單的木釵就是全部的首飾館成了髮髻在頭上;耳垂有耳洞卻沒有任何的點綴,衣襟口的脖頸沒有丁點兒裝飾在其上,粗糙的手掌微顫顫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溫暖透心,只是,讓她覺得自己好悲涼。
身為爹娘唯一的女兒,身為父母唯一的生命傳承,她卻沒有為父母雙親爭取到一點點榮光,所以悲涼。
「姑娘──」小翠急了,在一旁不知道怎麼提醒,她知道冰冰失去記憶了,可是這親家夫人不知道啊:「姑娘──」
「冰兒,你怎麼了?冰兒──」娘親的臉上,滿滿都是焦急的模樣,看著女兒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哪個做娘的心裡頭不慌張?
冰冰身子微微一震,從自思中回過神來,朝娘親微微一笑:「娘,女兒沒事,只是因為好久不見娘了,想得慌嘛。」
美麗的容顏,如花兒一般綻放,盈盈雙眸中波光粼粼,怎麼看都是一副可人的模樣,只是想娘了,呵呵,真的呢!
「哎,你這孩子,把娘給嚇了跳,對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那小子人呢?」娘親見冰冰恢復如常,也真把她看成了只是想娘了,不過倒是一開口就問起了不該問的人,急得一旁的小翠面色慌張,糟糕,冰冰怕是又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