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六月份,我的畢業論文通過那天,畢業證書同時也拿到手。校方一反常規,提前兩周做完畢業班的一切事。只有我們幾個外地比較遠的同學,在等待分配調令。可是,另人失望的是,負責這一方面老師,已被勒令停止工作!
我還不知道,我們這一代青年人,既將又進入新一輪考驗階段。學校已經被迫進入,也算開始了大動作前期工作。學生會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組織起紅衛兵團,取代校長、教導處工作。
並與既日正式通知開始停課鬧革命,剛剛一個月時間,原來林學院的上層建築,已是面目全非。校長靠邊站,書記也閒了起來。上下級的指示、紅頭文件象雪片一樣在各年部飛傳!在林學院的上空空氣一片渾濁,當時被這股紅色沙塵弄的烏煙瘴氣!一切正常工作都不能正常運轉,我還在傻等分配工作調令。因為我在東北這片土地上,已經沒有我的息身地了,暫時又不能去江西爸爸媽媽身邊等調令。
每天早上打開收音機,連續不斷地滾動播放《大海航行靠舵手》這支歌曲。僅在一月後的短短兩周內,一股紅色颶風,席捲全國各地。東北林學院也在劫難逃危運!那段故事不堪回首。大概在中華大地上、或是在這顆星球上的全民性運動,也夠得上史無前例!
我還沒來得及離開學校時,爸爸從遙遠的江西發來加急信函。大體內容是:『要盡快到石華劍身邊,擇日完婚。兩人調到一個科研單位,做好學科課題研究。爸爸建議竹兒也做楊樹培育研究,和華劍共創大業。當前社會上發生的大事,正在狂熱進行中。望我竹兒和華劍,避開沙塵暴,謹防激情、衝動。做好防護,避免沙塵顆粒迷住雙眼!』
於此同時,石華劍從B市國家森林研究所,楊樹培育實驗站,風風火火地趕來。我帶上在林學院裡一切檔案,來不及、也不再等待無期限的調令。隨石華劍來到現在工作的單位,國家森林研究所,楊樹培育實驗站。
回想起那一年的六七月份,讓人膽戰心驚。從開始僅兩周多一點,校長,和黨委書記、教務處主任等一批校方領導人名字,和批判專欄裡吳晗、鄧拓、廖沫沙幾人大名並列。有可能在戰火橫飛年代,他們的名字也是在一起的吧!
又過幾天學校禮堂變成大會場。各類批判文章,大字報,各窗外、牆面,都已塞的滿滿的。廣宣板、凡一切能懸掛張貼地方,無一倖免。
一批校方高幹、高知的胸前都佩帶著,白紙板上寫著的歪歪扭扭毛筆字。內容大至都差不多的字樣,打倒某某、批臭某某。這些平時自尊心極強的老人們,已是老淚縱橫。我在校就讀三年中看到的,每天樂觀向上的一批高知人士第一次流淚!
他們難道僅是為自己那一點尊嚴落淚嗎?那為什麼又不做任何辨解呢?除此之外,這些在戰火硝煙中走過來的幾位,難道就沒有也像爸爸和媽媽那樣,早就有予感嗎?讓我在十七歲時,受爸爸牽連就經過一次痛的青年人,真不知道這些老前輩,哪些做法是對的!
這幾位在年齡上也和爸爸差不多,難道他們幾位在去年不知道,社會上要在一兩年內發生大事嗎?要是也能估計到今天,又為什麼不退下來呢?難道他們的境界比爸爸高的很多嗎?一時間我百無聊賴……
我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什麼!大概這些領導人在上幾次運動中,沒有被觸及到靈魂。爸爸已經在解放前受過右傾處分,一九六零年又重重的挨了一錘。是一九六零年這一次,一錘子把爸爸打明白過來。原來去年爸爸說的是這次全民運動嗎?
我和石華劍擠在悶熱擁擠車廂裡,沒心思聊天。周圍都是陌生人一雙雙眼睛,到不是有意在看著我們。人人的臉上都很嚴肅,兩隻眼睛放都射著憂鬱的光!
國家森林研究所、楊樹培育實驗站,在B市北郊。離市區大約有四千公尺遠。在上世紀六十年代中葉,在咱國內的大小城市還沒有出租車。通往北郊又不通公交車,我和石華劍只好徒步。
剛踏入城郊,走出市區不到一千公尺。遙望如綠色城牆般的片片高大楊樹林,像一股強大磁力吸引著我。此刻,我表現出少有的興奮。在學院一個多月的高壓環境中,讓我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度過每一天。
從擠進在列車那一刻起,如在高壓倉內度過八個小時。走出車站剎那,又如獲得新生那種感覺。
當我和華劍牽手走出市區,踏進郊區時刻,那種感覺是無法用語言能描繪出來的心情。只覺得,這世界只是我和石華劍兩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