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碧空如洗,陽光毫無顧忌地鋪展開來。
龍五爺府第的後花園中,濃郁的花陰下四處透著清涼的影子,一陣風吹過,紫籐花飄來陣陣馥郁的清香。
今天,洪波帶著鴻離來到龍五爺的府上做客。
書房當中擺著一張雲杉古樹的根雕茶桌,三人圍坐在茶桌旁品茶。
龍五爺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手上的一個黑色的木製筆筒,對洪波笑道:「這個筆筒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洪波微笑道:「前段時間我去了一趟香港,正好碰到香港拍賣會上有一件明代的沉香木筆筒要拍賣,我知道你老人家喜歡沉香木,就將它拍了下來。」
龍五爺撚鬚微笑道:「還是小洪最懂我的心思,我的那些徒子徒孫們,送的那些壽禮,錢花了不少,但是全都俗不可耐,沒一樣是我看得上的!」
原來,這個筆筒正是洪波那天送給他的生日賀禮。
鴻離問道:「沉香木?這個就是有『一寸木頭一寸金』之說的沉香木嗎?」
龍五爺點點頭,「 不錯,這就是傳說中的沉香木。這個筆筒是明朝木雕大家江福生親手所製,木筒底部刻有『福生制』款和『江』字篆章,江福生的木雕製品流傳後世的本來就少,這個筆筒又是用沉香木所製,所以這個筆筒用『價值連城』來形容也不為過,和這一樣的筆筒,流傳於世的不會超過三件。」
鴻離聽了老爺子的話,一時好奇心大起,將那個筆筒拿了過來,倒過來一看,果然看到底座上有他所說的『福生制』款和『江』字篆章。
鴻離看著那件黑得發亮的筆筒,笑道:「看不出來,這個黑黝黝的傢伙,還有這麼不凡的來歷。」
洪波微笑道:「沉香木的年份越久,把玩的人越多,就會越發的烏黑油亮,而且還會有絲絲的香氣從木頭裡透出來,古代的文人雅士,如果得到了一片沉香木,會視若珍寶,並且請來好友,品香作詩。」
鴻離笑道:「我只聽說古人品茶作詩,品酒作詩,原來還有品香作詩的。」她吸了吸鼻子,果然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香氣從沉香木上傳來,絲絲縷縷的鑽入鼻中,當下不由得讚歎道:「真的很香啊!」
龍五爺微笑的看著她,忽然問道:「乖女兒,你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鴻離放下筆筒,答道:「是鴻雁的鴻,離開的離。」
「鴻離……鴻離……」
龍五爺捻著花白的山羊鬍子,沉吟了半天,忽然問道:「『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你的名字出處可是源自於此?」
鴻離一怔,道:「不錯,就是這句詩!我還有個妹妹,叫做燕婉。」
龍五爺點點頭,「燕婉這個名字不錯。」
聽他這句話的意思,倒像是在說鴻離的名字不大好了。
鴻離道:「我知道,這句詩的前半段所講的意思是,張網捕魚,捉到的卻是鴻雁,比喻得到的卻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鴻離這個名字的寓意,其實並不太好。」
龍五爺端起桌上的紫砂茶杯,忽然漫不經心地道:「你們知道這首詩背後的故事嗎?」
洪波微笑著搖搖頭道:「這個我還真有點孤陋寡聞了,願聞其詳。」
龍五爺一抬手將那杯茶飲盡,方才道:「其實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剛才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鴻離等了半天,本來想聽他的後話,誰想到他竟在這時候打起了太極,不由得有些失望。
洪波卻不以為意的笑道:「我倒覺得這名字很好,很大氣,也很上口。」
鴻離看著他嫣然一笑。
龍五爺放下茶杯,換了個話題,說道:「昨天台北警察局的王局長給我打電話,說要我以大局為重,約束手下,盡快解決問題。」
鴻離心中一緊,原來這幾天來的幫派紛爭,已經盡收警察的眼裡。
洪波卻不慌不忙地執起紫砂茶壺,將茶一一斟入各人杯中,對龍五爺說道:「聽說極品大紅袍沖泡九遍仍是香醇十足,五爺您試試看。」
龍五爺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道:「我跟他說,事情很快就會有一個了局,小洪,你可千萬不要讓我難辦啊。」
洪波慢悠悠道:「五爺放心,我已經全都安排好了,七天之內,事情便可見分曉。」
龍五爺道:「雖然我和鴻離的父親來往不多,但是殺老大犯上乃是江湖大忌,萬夫所指,鴻離為父報仇,無可厚非,你們放手去做,有我龍五爺在,台北黑道,沒人敢出面為趙城源多說一個字!」
洪波舉杯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笑著對龍五爺道:「多謝五爺!」
龍五爺道:「不過為了大局著想,你們還是要盡量低調處理,不要傷及無辜才好。」
洪波微微一笑,「我知道。」
……
從龍五爺家裡告辭出來,洪波抬腕看看手錶,時間還早,他微笑著對鴻離道:「想不想到我的公司去看看?」
鴻離嫣然一笑:「好。」
他們的車子掉頭來到藍弧大廈。
剛剛來到大廈前面的路口,洪波的手機忽然響了,洪波打開接聽,只聽了兩句話,忽然面色一變,叫道:「停車!」
阿誠一腳剎車踩下去,車子『吱』的一聲停在了路口。
阿誠問道:「老大,怎麼了?」
洪波沒有回答,只是對阿誠說道:「阿誠,把車開到大廈對面的地下停車場去!」
「是!」阿誠答應著,掉頭開向地下停車場。
他們的車子來到地下停車場,等了不過片刻,就看到姜善武匆匆向這邊跑了過來,看到他們的車子,姜善武老遠就急急地大嚷:「大哥!大哥!」
洪波見著姜善武慌張狼狽的樣子,臉色一沉:「慌什麼?」
姜善武衝到他跟前,叫道:「大哥,出事了!剛,剛才在那邊……」
洪波皺眉斷斥:「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你也先喘勻了氣再說話。」
姜善武跟他不是一年兩年了,還這麼毛躁,遇事就慌了手腳,連話都說不清楚,只剩下喘氣的份兒。
姜善武一凜,「是,大哥。」他緊張地穩定了一下思緒,「是這麼回事,十分鐘之前警察忽然來到我們公司,說有人舉報,公司裡藏有毒品!」
「有毒品?」洪波一震。
「范曄正在接待他們,但是那些警察口口聲聲說要見你。」
「他們搜到毒品了嗎?」
姜善武點點頭,「搜到了,在你的總裁辦公室裡,搜到了五千克高純度的**!」
姜善武一口氣說完,眼睛裡冒著火,「大哥,我們被人算計了!」
他猶自還在激動地嚷嚷,洪波已經一推車門下了車,他一路疾走,一路向身邊的阿誠吩咐:「阿誠,你把許小姐給我送回去,記住,一定要保護她的安全!」
鴻離跟著他下了車,急道:「大哥,你要去哪兒?」
洪波斬釘截鐵地道:「去公司!」
姜善武一把攔住了他:「范二哥要我給你報信,叫你馬上出去躲一躲,公司裡有他頂著!」
洪波冷冷一笑:「他頂著,他能頂得住嗎!」
鴻離叫道:「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洪波斷然道:「不行,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怎麼跟我沒關係,你還當我是你的女人嗎?」鴻離脫口而出。
洪波怔了怔,回望她一眼,忽然歎了口氣,說道:「你去了能有什麼用呢?還是在家等著我吧,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
「大哥,跟我一起走,公司的事情讓范曄去處理好不好?」鴻離拉著他的手,低聲求他,
洪波說道:「別傻了,人家已經布好了天羅地網,我們能躲到哪裡去?我這樣一躲,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鴻離急道:「那你去公司又能幹什麼?」
洪波道:「這件事情我沒做過,我怕什麼!警察也要真憑實據才能定我的罪不是!」
姜善武低聲問道:「大哥,這件事會不會是趙城源干的?」
「五千克的毒品不是小數目,除了他,誰還會有這麼大的手筆?」洪波歎了口氣,「這幾天的勝利來得太容易了一些,我也是一時大意,才會在陰溝裡翻了船。」
原來趙城源這幾天來一直示弱,就是為了這關鍵一刻,對他施出致命的殺著!
鴻離含淚道:「大哥,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傻丫頭,說什麼呢!」
他伸手摸了摸鴻離的頭髮,沉聲道:「去找龍五爺,請他想想辦法,我進去之後,外面的事情,就全都拜託給你了!」
鴻離看著他,鼻子開始發酸,她吸了一口氣,說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她的雙眼裡滿是焦慮擔憂之色,像是生怕他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看著她,洪波的心頭忽然被一種酸澀的溫柔所填滿。
他是孤兒,今天所有的成就都是在潮頭浪尖上打拼換來的,每天在腥風血雨之中掙扎,他將生死看得很淡,可是現在,卻有一個女人,在擔憂著他的安危,為他的一切所掛懷。
原來,她的喜怒哀樂,並不是單單只是為了那個警察。
他微微一笑,抱住她在她的額頭上重重一吻,說道:「別為我擔心,相信我一定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