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墨帝倒在地上,柔聲喚了句。
空空加快腳步,走到師父跟前,背對著墨帝,滿臉懇求『師父,饒了他吧,他什麼也不是,他什麼也沒做,他是無辜的人。』
「他對空兒,很重要麼?」燕無雙眼神冷峻,雪花在他如墨的眼眸裡簌簌往下墜落。
空空不得已點頭
燕無雙黑臉,拂袖離去
看著師父冷廖的身影,空空顧不得身後還有個重傷病人躺在冰冷的雪地裡呢。
急急撩起袍子,跟著師父追了出去。
「師父……剛才那個人,是上離皇帝,他身上有我要的東西,只是這樣而已,只是這樣。」
空空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師父解釋,只是看到師父不開心,自己便也會不開心。
「空兒,你何時,變得如此工於心計了,為了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便可以……便可以犧牲自己的色相麼?」
坐在屋子裡,暖爐旺旺地燃著,屋內一股暖氣裊裊而起,空空站在師父跟前,瞥一眼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今年的第一場雪,似乎來得有點早啊。
「師父,你是這樣想的麼?空兒中毒了,空兒中毒之後,只能聽命於夜闌卿的,夜闌卿想要這些東西,便派我去犧牲色相,我還能如何?師父以為我想這樣做麼?原來,師父是這麼想的,空兒知道了……」
空空轉身,跨出溫暖如斯的屋子,外頭,冰天雪地,玉樹瓊裝。
直直冷了空空的心,寒冷,直沁脾胃,自骨髓深處蔓延開來。
突然,感覺身子一暖,回眸,原來是師父,師父的手就這麼橫在自己腰間。
空空別過臉去,不想看師父的臉
「空兒,師父,只是在說氣話,別生氣了,好麼?師父,只是覺得,不能為空兒做一點事來分擔,師父這樣活著,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燕無雙緊緊抱著空空,心痛蔓延到全身,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再讓空兒心傷,她早已在夜闌卿那裡受了諸多委屈了。
怎能到了此時此刻,我還讓你流眼淚。
空兒,我錯了。
「師父……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空兒都不會怪你,你是我師父,是我師父。」空空掰開燕無雙的手,直直地走了。
師父,如果我會死,那麼,我最最不想看到的,便是你為我的死而傷心。
我活在這個世上,本就是個累贅。
如果情根尚淺,那麼,便停了它的生長吧。
師父,空兒不配,不配得到你的愛。
只是,那情根還尚淺麼?
那燕無雙還能斷了這情根麼?
呵……
空空只是沒料到,夜闌卿這麼快就找到名劍山莊來了
自己尚未替莊主鞏固位置,尚未將那對名劍山莊有著狼子野心的右護法揪出來之際。
夜闌卿來了。
踏著厚厚的積雪,身上是碎碎的雪花,眉眼裡,是比隆冬還要寒冷的肅殺。
外頭銀裝素裹,蒼莽大地,深深淺淺的腳印。
夜闌卿火紅的披風在獵獵寒風中飄飛著。
空空心一涼,掉頭就走。
急急走到小九師兄的房間裡,彭一聲關上門
「師兄,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喜歡的名劍山莊莊主,莊力銘,她是個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你先不要打斷我,我沒時間了,你聽我說完,你要是真喜歡她,你就要為她以後的生活做好打算,她最大的願望,便是將名劍山莊一直姓莊,不能易姓,山莊右護法,一早便想滅了姓莊的,你要保護她,你知道了麼?小九師兄,你聽到了沒有啊?」
空空使勁搖晃著小九師兄的肩膀,卻見小九師兄死死地盯著外頭。
空空轉頭。
莊力銘氣憤難當地望著空空,羞愧難當地奔了出去。
空空渾身無力,腿一軟,坐到凳子上。
唉,罷了,罷了……
「小九師兄,你趕緊追出去吧,跟你說,若是你愛她,要好好珍惜她,珍惜她最珍惜的名劍山莊,知道麼?我知道的,你有這樣的能力,為她保住名劍山莊的,是麼?」
空空揮揮手,示意小九師兄趕緊將心上人追回來。
小九默不作聲地追了出去。
門口突然又多了一片黑影,空空不想抬頭,不想去看。
「空兒,何故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離開了?」他語調薄涼,帶著一陣涼風,走進來。
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落了一地的素白。
空空握拳,從懷裡掏出錦袋,站起身子,遞到夜闌卿胸前。
夜闌卿不語,打開錦袋,沒有預料中的興奮。
腰間一緊,空空不得不抬頭,與他對視,那一雙漆黑如黯夜的眼眸。
那一雙如同裝了一汪秋水的瞳孔。
那一雙,我司空空經常在午夜夢迴的時候,做惡夢夢到的妖瞳。
「空兒,可有想我?」夜闌卿說著含住空空的唇,輾轉反側。
發現你沒了,
發現你離開了。
我騙自己,
騙自己說,自己心間的傷楚,那是被人背叛的憤怒,不是懷念你,不是思念你。
我天天這麼跟自己說。
不是擔心你有三長兩短,會就這樣死在外面,身邊卻連一個人都沒有。
不是擔心你又回到你師父身邊,然後忘掉自己,然後在蜀山開心的生活。
不是擔心你身上的情蠱會莫名發作,然後傷痛難耐地在床上翻來滾去,睡不著。
我天天這麼著欺騙自己,到頭來,卻發現。
想要見到你,只是因為最最簡單的
『我想你了,想你了,空兒……』
「有想你,每天晚上做夢,夢到你帶著一群黑衣人,追殺我,每次都追到懸崖邊,然後,我含恨跳崖,就這麼著,每次都被驚醒,你看,夜闌卿,你給我帶來的傷痛有多大,簡直是深入骨髓了。」
空空抵著夜闌卿的胸膛,微微笑著。
「跟我回去吧。空兒……」拉起空空的手,就要轉身離去。
卻發現雪地裡,那一抹素白。
師父就這麼如同雕像一般立在那裡 ,任鵝毛大雪緩緩落到他身上,墨色長髮上已經氤氳,朦朧間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一道雪霧隔著他們。
如同隔了一個世紀。
如同一道深深的溝壑。
空空掙脫開夜闌卿的束縛,衝到師父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