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有,只是我睡得迷迷糊糊,醒來又看見你不在身邊,所以喚了一聲。」琉璃倚在齊孤寞的懷中,神情慵懶。
齊孤寞笑著刮了刮琉璃的鼻頭,一臉調笑和滿足道,「就這麼捨不得其,非要時時刻刻都在我懷裡,嗯?」
「誰說的,我只是……」
手指調皮的纏繞著齊孤寞兩鬢的發,打了幾個結,看到齊孤寞皺眉看著她的樣子,琉璃歡喜的笑出了聲。
「真是拿你沒法子。」
齊孤寞看到琉璃一連氣俏皮的樣子,即使知道她方才突然出聲,大半是有不讓碧玉說出那些觸怒他的話的緣由,仍舊控制不住自己滿滿的珍視幸福從心裡冒出來,兼職不知道該拿琉璃如何是好。他捧起琉璃的臉頰,從額頭到唇角,一點一點,慢慢的啄吻,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碧玉一個人站在外面,她看著用自己每日一大早就起來收集的露水煮成的熱氣騰騰的茶,一點點涼掉,不再散發熱氣。想到剛才就在她要表明心跡的時候,琉璃的出聲阻止了她,她朝著琉璃的方向看過來,見到裡面鴛鴦成對的親暱,唇角,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琉璃,琉璃,我的琉璃……」
齊孤寞捧著琉璃的臉,不斷的呢喃,灼熱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琉璃的臉上,琉璃感到心裡全是醉人的甜意。她想要微笑,忽然,腹部一陣劇烈的疼痛,她不禁抓緊了齊孤寞的袖口。
感受到琉璃身體的繃緊,齊孤寞立刻停下親吻,緊張的抱著琉璃,「琉璃,你怎麼了。」
琉璃擠出一個笑,「肚子,肚子有點疼。」
「疼。」
齊孤寞駭然的看著琉璃臉上已經疼成青灰色,汗珠不斷滲出來,他感覺身體裡面的每一根弦都被繃緊了。
「來人,來人,傳御醫,傳御醫!」
他衝著簾外大聲的咆哮,外面守候的碧玉,還沒有說話,早已經有人從外面衝了進去,紅妝撲倒在床前,「皇上,皇上,娘娘怎麼了。」
「傳御醫,快傳御醫,還有接生的嬤嬤呢,通通傳進來。」立刻,就有人飛一般的跑去側殿,準備將一直住在漪瀾殿的御醫和接生嬤嬤都叫過來。
齊孤寞吼完,又低下頭,去給琉璃擦汗,盡量故作平靜的勸哄,「琉璃,別害怕,御醫馬上就來了,馬上就來了。」
琉璃撐出一個笑,即使感覺到全身都彷彿是被撕裂一樣的痛苦,她依然笑意盈盈的安慰著看上去比她還要痛苦一百倍的齊孤寞。
「寞,不要擔心,這幾天常常會這樣疼的,我,我沒事。」
齊孤寞緊緊握住琉璃的手,慌亂的接話,「好,我不擔心,我不擔心,你忍一忍,要是痛就告訴我,好不好。」
「皇上,娘娘這次怕是真的要生了。」
紅妝為了讓琉璃安然生產,早就刻意學過把脈,現在一握琉璃的脈象,居然呈現混亂之兆,似是女子即將臨盆的脈動,然後,又有點不同尋常。強壓住心頭的不安感,紅妝果斷利落的指揮宮人們佈置產室,準備一應物品。
聽到紅妝的話,本來就覺得心如擂鼓的齊孤寞更加緊張,可是又怕自己的慌亂會讓琉璃害怕,只能強壓住恐慌,牢牢地抱著琉璃,不肯鬆手。指關節處,已經因為過度用力而現出蒼白的顏色。
「皇上,皇上,請皇上鬆開娘娘的手,微臣等才能把脈。」
御醫被叫進來,自知事關重大,若是這位舞貴妃有個閃失,他們就算九族滅也不能熄了帝王怒火,因此一路跑著過來,卻看到齊孤寞死死的把琉璃抱在懷裡,無奈之下,只得出言提醒。
齊孤寞聽見御醫的話,吻了吻琉璃的鬢角,柔聲道:「琉璃,咱們讓御醫看看好不好。」
「嗯。」琉璃此時已經痛到無力,她從未想過,生產竟然是這般疼痛,還未開始,就已經讓她有種痛的渾身脫力,大汗淋漓了。
幾個御醫輪流上來把了脈,都覺得脈象卻是要臨產之兆,但是又有些不同尋常。卻說不出為什麼來,幾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來隱藏的味道。
還是別說了吧,雖然有些不同尋常,但是於大體上無礙。看皇上這個樣子,要是貿貿然告訴了他,或者再影響了舞貴妃的心緒,讓順產變作了難產,只怕他們更擔不起責任。
既然決定,一人便率眾而出,叩首道:「啟稟皇上,娘娘確實即將臨盆,請皇上暫往他處。」
齊孤寞聽到御醫的話,略微放了心,但是要他到別的地方,放琉璃一個人在這裡痛苦,他絕對做不到!
「你們敢讓朕離開,娘娘在這裡生產,你們要朕上哪兒去!」
天子一怒,讓眾人都干到無所適從,說出話的御醫跪在地上,身子一個勁的顫抖。
「啟稟皇上,女子,女子生產,男子不能入產室,否則,恐有血光之災,皇上,皇上,九五之尊,一身繫天下安危,萬不可,萬不可……」
「砰……」
御醫的話尚未說完,人已經被怒氣騰騰的齊孤寞一腳踢飛,齊孤寞抱緊琉璃,臉上是不可動搖的決然。
「放肆,這是朕的妻子,這是朕的骨肉,是大齊江山未來的帝王,什麼血光之災,什麼天下安危,朕的安危,天下的安危,都在這個孩子身上,你們快點接生!」
「皇上……」
見到齊孤寞如此態度,堅決要守在這裡,陪在這裡,接生嬤嬤,御醫,就連漪瀾殿的宮人,甚至紅妝,都跪在了地上,異口同聲祈求齊孤寞能夠出去等候。
「你們……」齊孤寞陰沉的眼光在人群中梭巡一眼,及至看到紅妝,才意味不明的開口,「紅妝,你也要朕出去!」
紅妝輕輕磕了一個頭,誠摯道:「回皇上的話,奴婢懇請皇上出去,實在是為了娘娘好。」
見到齊孤寞不置一詞,只是一聲冷哼,紅妝接著道:「奴婢絕非拘於宮廷禮法,只是皇上可想過,若是皇上執意守候在此,則御醫忐忑,接生嬤嬤不安,必然不能使勁全力,反倒不美。況且,朝野重臣,若是知道皇上罔顧宮律,陪伴娘娘生產,必會將罪名落到娘娘頭上,這又豈是皇上所願。」
「你!」
齊孤寞眉煙深沉,一片戾氣,只是心中忖度,也不得不承認紅妝字字句句都說到了最重要的地方。萬般不願,齊孤寞也知道不能再耽誤,只是慢慢鬆開琉璃的手,將她放到枕上。
深邃的眸子寫滿愛意,齊孤寞輕輕的拂開琉璃額上汗濕的發,柔聲笑道:「琉璃,我就在外面等著,候著你,你要好好的,勇敢一點,好不好?」
「嗯。」
琉璃疼的蒼白的唇微微彎起,安撫的笑了笑。齊孤寞最後深深的開了一眼,終於鬆開了手,然後沉默的轉身,神色冷厲冰寒。
「記住朕下面的話,若是娘娘和她腹中的骨肉有任何閃失,你們的子子孫孫,都必將受到千刀萬剮之刑,無窮盡也!」話音落,一道掌風揮出,將屋中堅實的紅木白蝶椅化成了千萬個碎片。屋中眾人看著這一幕,再看著齊孤寞的神情,無不凜神,紛紛跪地接旨。
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齊孤寞走了出去。只是那一瞬間,齊孤寞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陪著琉璃留在了屋子裡面,一道面對接下來的痛楚。
「快,快過來。」
見到齊孤寞走出去,眾人頓時都送了一口氣,紅妝連忙將接生嬤嬤叫了過去,叫人在屋中擺起一道屏風,然後為琉璃脫衣,準備生產事宜。
齊孤寞坐在外殿,聽到裡面來來回回的響動之聲,心裡前所未有的緊張,哪怕刀鋒逼到眼前,他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不過片刻之間嗎,他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漬。
「娘娘,娘娘,別怕,別怕,您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紅妝跪在琉璃的身親,輕聲細語的安撫著她。
琉璃搖頭,輕笑,「我沒事,我沒事,你們都別,都別慌……啊……」
琉璃的話未說完,腹部一股巨大的痛感襲上來,讓她忍不住失聲大叫。
「琉璃!」
齊孤寞本就紊亂的心虛因這一聲的叫驟然提起,他站起身,抬腳就要往內殿走,被碧玉擋在了身前。
「滾開。」
齊孤寞陰沉沉的盯著地上的碧玉,他現在沒有時間和心力跟這個奴婢糾纏。
「皇上,皇上,紅妝姑姑說的話,皇上別忘了,娘娘會無事的,會無事的。」
碧玉感覺到齊孤寞身上散發出的殺意,也是一樣的心境膽顫,可是血房不祥,她絕不能讓她一心戀慕的皇上進去。
想到開始紅妝說過的那些話,齊孤寞忍了又忍,骨骼已經被攥的咯吱作響,呼吸粗重的他,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重新坐到了位子上。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三個時辰!
四個時辰!
齊孤寞從來沒有覺得時光如此漫長,他坐在冰冷冷的椅上,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宮人不斷的走動,不時從裡面端出來一盆鮮紅的水,他的心,急劇的跳動,涼意從週身不斷散發出來,他覺得身子裡面好像綁了無數的鐵塊,沉甸甸的,一直往下墜,墜到看不見底的地方,摔成碎片。
屋子裡面,是不斷傳來的淒厲的大叫聲,那是他最愛的琉璃在痛苦的掙扎,洶湧的恐懼感慢慢侵襲他,將他整個人湮沒,齊孤寞想要疲憊的靠在椅背上,身體卻已經不受控制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