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龍攆行近,停在漪瀾殿前厚實的積雪上,紅妝等人連忙行禮問安。
長靴踏在地表,齊孤寞皺眉看著染上鞋面的純白,聲音裡潛伏著淡淡的怒氣。
「這是怎麼回事,雪這麼厚,要是摔著娘娘,朕誅你們九族。」
未待有人回答,齊孤寞轉而逼視著身邊的易坤。
「不是說過,漪瀾殿內一定要特別注意嗎?」
易坤苦著臉,連連告罪。其實,這漪瀾殿內的事務都是紅妝在負責,易坤只管著把最好的東西按照齊孤寞的旨意源源不斷的送進來。又哪裡敢來干涉琉璃身邊的紅妝呢。
紅妝看出易坤的為難。連忙道:「啟稟皇上,這積雪是娘娘特意吩咐不要掃去的,娘娘說,大地銀白,踏雪而行,別有一番滋味。」
齊孤寞聽完後,沒有再責怪易坤,只是眉宇間依舊有著擔憂。
「琉璃怎麼這般調皮,萬一摔著了豈是什麼風趣樂事。」
「我哪裡有你想的這般沒用,這點子雪就能傷著我?」
俏皮撒嬌的語調覆上一層溫暖,輕易地化解了齊孤寞的不悅,淺笑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下一刻,琉璃清麗的身影出現,齊孤寞噙著笑意,等待琉璃靠近,然而,忽然的,他的臉色又變換起來。烏雲佔據上風,齊孤寞死死的盯著緊隨在琉璃身後的男子。
上官城璧可以從齊孤寞熾烈的眼神中看出他對琉璃的真心愛意,不甘,欣慰,怨憤的感情糾結在一起,上官城璧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掩飾,最終,他選擇了迴避。
快捷的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李問安。
面對上官城璧的虔誠,齊孤寞將走來的琉璃摟入懷中,眼底光芒一閃,隨後喚了起身。
上下打量一番,齊孤寞似是無意又似是有意的問道:「駙馬,公主呢?」
上官城璧當然知道今日自己應該和端靜一同出現。只是端靜不願來他也不能勉強,或者說,私心裡,他根本就不想和端靜一同出現在琉璃的面前,所以對於端靜不智的舉動,他選擇了沉默。
現在齊孤寞突然來到,又突然問話,讓上官城璧只能選擇誠實回答。
「公主尚在鴛鴦宮中。」
齊孤寞雖然介意上官城璧的種種作為,但是聽聞端靜居然罔顧聖旨,先行拜謁鴛鴦宮。心底的怒火猛地竄起,掩蓋掉了一切。
昨晚蘇遠軒連夜差人送進宮的示警大字還迴盪在眼前,今日端靜就這般明目張膽的表明了對琉璃的不屑,甚至對於皇權的罔顧。這是齊孤寞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底線。
怒氣的拳頭攥緊,齊孤寞揚聲喝道:「來人呀,立刻把端靜公主押到漪瀾殿來。」
侍衛們大吃一驚,不知怎麼突然有此變化。易坤心裡暗自著急,今日乃是公主回宮謝恩,若是突然間皇室裡就鬧出什麼紛爭,那可真是天下的笑話了。不敢多言的他只能求助般的看向琉璃。
其實,在齊孤寞問話之時琉璃便知事情不好。她深知齊孤寞一直頗為注重宮人妃嬪,內命婦對於自己的尊敬。而今齊孤寞親下旨意,端靜仍舊抗旨,所引發的反映實難預料,只是,她也沒有辦法,一則齊孤寞就在眼前,無法與上官城璧協商,二則,這端靜先往哪去,宮中人盡皆知,無從隱瞞。
現在齊孤寞動了肝火,琉璃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前來。
「皇上,洛貴妃畢竟也是皇貴妃,又是公主的表姐,公主與她自小一起長大,出嫁了回宮先去看看她也是無可厚非的。」
軟軟的勸慰落在齊孤寞心頭,澆出了點涼意,只是……
齊孤寞暗自歎口氣,他善良的琉璃啊,不會知道,他這般的生氣不僅因為端靜無視聖旨,還因為她動了不該有的念頭,這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可是,這些事情,陽光下潛藏的髒物,他卻一絲一毫都不敢跟琉璃提起。只因為,齊孤寞知道,說了也無益,除了歎息以外,琉璃還是不會對端靜心狠的。這其中,有琉璃的善良,更多的卻是因為端靜是他的妹妹。
很多時候,齊孤寞回想起當初的情景。依舊忍不住自嘲的輕笑出聲。他和琉璃啊,一個因為對方而對自己的親妹妹狠下心腸,一個卻因為對方一再的包容敵人。而所謂的狠心與包容,竟都是同一個人。他們之間,到底為了哪出。
齊孤寞欲言又止的看看琉璃,只對上清澈無垢的眸子,可以從面容直接看到心靈。
「琉璃,你總是為她說話,甚至連鳳彩……你可知道……」
齊孤寞頻繁中斷的話音成功的吸引了上官城璧的注意,眉梢微微一蹙,又展平回去。上官城璧心底有種不安的瞭然。
琉璃拉了齊孤寞的手,笑道:「她是我的小姑子,又是師兄的妻子,我自當幫著她的。」
齊孤寞冷冷一哼,道:「只怕你當別人是親人,別人卻未必如同你一般。」說話的同時,眼神看向了靜默在一旁的上官城璧。
這是齊孤寞第一次這樣直接的在別人面前表示出對端靜的不滿,或者說是對於上官城璧的不滿。
只是,這個說話的語氣,卻表示著齊孤寞接受了琉璃的勸慰,暫時放掉了端靜的事情。
易坤暗地裡長吁出一口氣,包括週遭等候的侍衛也是一臉喜意,感激的看向琉璃。
要知奉聖命捉拿公主不難,難得卻是公主解脫之後他們如何能夠保存小命。公主畢竟是公主,他日要想報復,取他們奴才的性命不過一句話了事。更何況,上面還有一個太后在那裡頂著。皇上和太后之間的鬥爭哪裡是他們這些小小的奴才能參與進去的。
見風波稍平,琉璃忙挽住齊孤寞的手,道:「想來公主也快到了,紅妝剛做了幾碟點心,就等著皇上前來品嚐呢。」
齊孤寞好笑的看著琉璃欲蓋彌彰的轉移話題,不過也甚為享受琉璃的親暱姿態。笑了笑,隨著琉璃的步子進殿了,上官城璧黯然的看看琉璃和齊孤寞緊密貼合的手腕,跟在了後面。一時間,漪瀾殿外,又恢復了冬日裡慣有的寧靜。
易坤這時才敢擦掉額頭的汗珠,找了手,叫過來一個乾陽宮的小太監。
「快,快去把公主請過來。」
若是再讓皇上親自久候公主,只怕連舞貴妃也救不了她了。
小太監知道事情輕重,連忙一路小跑著往鴛鴦宮的方向去尋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