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軒在甬道上御風而行,胯下的白馬——閃電似乎能感覺到主人複雜的心緒。扯開四蹄,想讓主人盡情宣洩。
白馬如風,主人如玉,白衣白馬在這森嚴的宮闈中掀起別樣風景。不少宮人紛紛駐足觀看。
麗正門侍衛遠遠瞧見有人在宮中騎馬,還想要闖出門去,急道:「快關門,有人闖過來了。」
旁邊有人拉住他,「你做什麼,那是震國侯府世子。」
蘇遠軒瞧見有人要關門,在宮門前勒馬停住,道:「怎麼這回就要下鑰了。」
侍衛點頭哈腰:「不不不,是我這兄弟沒瞧見世子,以為是其他的狂妄之徒呢。」
摸摸閃電的額頂的鬃毛,笑道:「是我狂放了,在宮中原不該騎馬的。」
「不,世子在宮中騎馬乃是先帝親准的,自然不同別人。」
不去理會侍衛有意巴結的神色,蘇遠軒揚起鞭子,就要出宮。脖頸昂起,一個雕鳳屋簷闖入他的視線,神情凝固。
侍衛見蘇遠軒不再言語,似在看著一處宮殿,順眼看去,了然道:「那是漪瀾殿,皇貴妃娘娘的寢宮。」
「皇上可真是寵舞孃娘呢,這乾陽宮正對著漪瀾殿,宮人們私下都說皇上將娘娘安置在那裡,是為了能隨時看見娘娘呢。」
侍衛自是知道蘇遠軒與琉璃的表親關係,以為這一番馬匹頂定能讓蘇遠軒開心不已。沒想到,卻換來一個冰冷的眼神。
蘇遠軒聽得寵愛二字,目光沉下,射向侍衛,正在說話的侍衛一個激靈打過,垂下頭去。
乾陽宮本是宮中最高的建築,不僅是因為殿宇恢宏,氣勢凜然。更重要的是因為當時修建宮殿之時,宮外的護城河——金水河曾因大雨一夜暴漲,險些淹沒宮殿。所以為了保證皇宮之中後世君王的安危。太祖皇帝下令,將乾陽宮基址墊高五尺有餘,一來防範災劫再現,二來也是為了寓意九五之尊至高的地位。
原以為皇上將琉璃安置在華麗的漪瀾殿僅是為了昭示他的寵愛,達到他的政治目的。自己卻不知,漪瀾殿竟然與乾陽宮如此相對相近,他這般的安排,難道,對於璃兒他竟是當初就存了珍惜的心思。如果當初僅是珍惜,那麼現今呢,他是不是……
一個念頭劃過。想到齊孤寞黯然神傷,心痛糾結的神色,蘇遠軒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太瞭解這個皇上,或者說是太瞭解性子冷清的男人,一旦動了心,要再收回恐怕不易。那他對自己許下的承諾還能兌現嗎?
眼底冰涼一片,收回思緒不願再去想這一切,對這侍衛道:「忘了宮中規矩嗎?主子們的事豈是你們可以私下評定的。」
「是,奴才知罪了。」跪下討饒,恨不得連打幾個嘴巴子。
「起來吧。」
侍衛戰戰兢兢起身,恭敬讓到一旁,不敢再說話。
最後看一眼那雕鳳屋簷,蘇遠軒拍拍閃電,閃電會意的疾馳出宮。馬蹄聲漸漸遠去,徒留一地傷心。接下來的日子裡,宮中難得平靜起來,尤其是漪瀾殿,慈安宮風波過後,初初的日子裡,還有後宮嬪妃看在位份及皇上的面上,晨昏定省,往漪瀾殿請安去。至後來,當日皇上怒氣而去,舞貴妃縱情大哭的風聲傳開來,便有人開始不再請安,剩餘幾個謹慎小心的,怕有一天皇上問起來,依舊在漪瀾殿穿梭。直至後來,皇上連著三月未踏入漪瀾殿一步,漪瀾殿便徹底成為一座華麗的冷宮了。
檀香的幽明靜謐流散,簡雅居室不聞一絲響動,唯有女子氣若幽蘭的呼吸聲。漪瀾殿外一汪池水翻滾著碧波,在夏日清風的吹拂下褶皺漣漪。有蟲鳴聲此起彼伏,為這個寧靜的午後平添了一份趣意。
紅妝進來時便瞧見琉璃手拿著一卷詩集,立在窗前,似在沉思些什麼。歎口氣,拿起屏風上的衣物走過去披到琉璃身上。
「娘娘,您身子骨弱,要多注意一些。」
琉璃莞爾道:「哪就有那麼嬌氣了,這可是夏天了。」
紅妝臉面一變,唇角動了動,還是把話問了出來:「娘娘,奴婢多嘴問一句,那天,皇上與娘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琉璃面色微變,轉過頭去,一望而知不想再多談這件事情。
然而紅妝不肯輕易罷休,「娘娘,皇上已經三個月未踏足漪瀾殿了。」
琉璃面上依舊是一派怡然自得,「紅妝,皇上的恩寵與我並不重要。」
「娘娘。如何不重要。一個女子想要在這深宮之中活下去,沒有皇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何況娘娘當初皇寵太重,早已得罪了宮中上下。如今驟然失寵,她們會如何算計娘娘?娘娘不可不防呀。」
收起詩集,琉璃安撫的道:「只要今後我不去爭寵,她們自不會將我放在眼裡的。」
紅妝擔憂的看著自己的主子,如果真是像她所說的那樣。當年太后掌權,大可將皇后拘於冷宮,又為何非要殺了她。
苦苦一笑,「娘娘可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琉璃定住,「紅妝?」
「在這個宮裡,給別人機會,便是給了自己死路!」
驚訝於紅妝話語中濃重的悲哀,過多的了然蒼茫。加上紅妝這些日子以來在她面前每每提及太后時,無法掩飾的恨意,琉璃正想問問到底怎麼回事。不料,外頭卻傳來碧玉的哭聲,兩個人相視一看後,都往外間走去。
屋子裡,漪瀾殿的奴才都圍著碧玉悄聲安撫著。碧玉站在中心,手不斷抹著淚,哭哭啼啼抽噎不止。兩個眼睛哭得通紅,嘴裡邊不斷念叨:「他們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
「這是怎麼回事?」
琉璃一步出裡屋,見著的就是這般景象,不免疑惑。
碧玉這丫頭年齡尚小,只因進宮時年幼,所以名分上到成為了這宮中的老人。實際上,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女孩子。所以,她天性向來活潑開朗,平日裡最是愛笑愛鬧的。琉璃想著宮中如此性子實在不多見,也從未約束過她。今日遣她去書院拿幾本表哥的詩集回來,沒想到整個人卻成了淚人。
眾人一見琉璃,紛紛下跪請安。
琉璃被紅妝扶著坐在上方,道:「起來吧。」
依言起身,未有一人敢說話。琉璃目光掃過去,瞧見碧玉依舊是一副委屈的模樣,笑道:「碧玉,你這是怎麼了。」
碧玉畏縮的擦擦淚,「奴婢……奴婢,沒,沒事。」
「都哭成這樣了,還能沒事。」琉璃招招手,示意她上前來。
碧玉確實閃閃躲躲,不肯上前,只將臉面藏入手掌之中。
琉璃噗哧一笑,給紅妝使個眼色,紅妝隨即會意的將走下去親扶了碧玉至琉璃面前。
只一眼,琉璃便明白碧玉為何而哭,又是因何不肯上前,甚至將整張臉藏了起來。
稚氣的面龐上觸目驚心的留下幾道血痕,在碧玉左臉上劃出猙獰的曲線。琉璃心中一緊,幾乎忍不住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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