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願意。」紫涵晶亮的眸子,迎向南宮軒,嬌唇吐出相守一生的諾言。
全場一陣歡呼,而後,所有的目光轉向南宮軒,牧師渾厚而有力的嗓音再次響徹教堂的穹頂。
「南宮軒先生,你是否願意這個女子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貧窮還是康健,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保護她,尊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南宮軒定定瞅著面對著自己,戴上鑽戒,笑得一派甜美可人的紫涵,不可否認,如果紫涵努力,她一定會是個好妻子!
只是,她會幸福嗎?
還有,他要一輩子擁著心中裝著另一個男人的女人入眠,他,會幸福嗎?
「雖然你很卑劣,也許你100次摔倒中有99次是假的,但只要有一次是真的,我都會折回來。」放縱的心,會悸動,是那次,嬌小的她背著扭傷腳的他,步行五公里開始的吧?
「嗚嗚……軒,我……我站不起來了……,我……沒辦法……再繼續愛他了……」冷漠的心,會絞痛,是那次,她哭的歇斯底里卻仍不願司徒郁然為她擔心,守護她的決定便是那時定下的吧?
「紫涵,嫁給我好嗎?」
「好。」
他對她,也是在乎的吧?也是重要的吧?所以,她會捨棄心中的愛人,答應他的求婚,她會埋下心中的苦痛,願為他的新娘?
這樣想著,泛澀的心,揚起一抹淡笑。
久久、久久等不到回答,全場寂靜得有一絲詭異,牧師也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詢問道:「南宮軒先生,你是否願意娶夏紫涵小姐為妻……」
而南宮軒的思緒仍是自顧自的沉浸在昨天晚上,他在醫院病房的小陽台上看到的那一幕:紫涵和司徒郁然緊緊緊緊抱在一起,深情吻別,炙熱不捨,淚流滿面……
痛苦的閉了閉眼,他是殘忍的麼?
方纔,進教堂前,紫涵的尋尋覓覓,紫涵的猶豫遲疑,他怎會不知道是為誰?只是,刻意的去忽略罷了!
可是,當清清楚楚聽見她開口說「是的,我願意。」的時候,為何心在感動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溢滿了痛苦,是不滿?!
是的,他不滿!
他對紫涵為了成全他的一意孤行,而斂下所有痛苦憂傷,感到相當的不滿!
他南宮軒,何時竟可憐到需要人施捨愛情?
他南宮軒,何時竟從她的守護者變為了剝奪者?
他南宮軒,如果真愛夏紫涵,又怎捨得她,與幸福擦肩而過?
「南宮軒先生,請問你是否願意娶夏紫涵小姐為妻……」
氣氛,詭異到尷尬,老牧師恐怕一輩子都沒有舉行過如此囧的婚禮吧?交換戒指的時刻,新郎居然神遊天外?
閉眼,再抬眸,南宮軒心裡,已是一派清明,耀眼的黑瞳掃了掃不遠處神色複雜的南宮夫人,再瞄了眼手拿戒指,一臉慘白的紫涵。
不羈的一笑,戲謔的話脫口而出:「這個世上,配得上我南宮軒的女人,還沒有出生!」
全場,齊齊一陣倒抽氣聲。
「別人穿過的破鞋,我更不屑!」說罷,狠狠的從紫涵手中搶過戒指,扔在地上,抬眸,掃射全場,滿是蔑視:「答案是,我不願意!」
「啊……?」全場一陣嘩然。
瀟灑的扯掉新郎禮服上的小紅花,撇下紫涵,南宮軒大步朝禮堂外而去。
「軒……」終於回過神來的紫涵,小跑兩步,拉住南宮軒的手臂。
「放手,別讓自己後悔!」冷冷的出聲,大力甩開紫涵,甚至她跌倒在地,南宮軒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滿場大嘩,議論聲紛紛而起,投給紫涵的眼光,有同情、有鄙夷、有訝異……
「夏紫涵小姐,請問被當場悔婚,你心裡有何感想?」
「不是說二人感情如膠似漆嗎?那南宮軒口中的『破鞋』,又所為何解?」
「請問夏小姐你是從什麼時候出軌的?第三者又是誰?」
「……」
從錯愕中反應過來的娛記們,立刻將跌在地上,一臉呆滯的紫涵圍了個水洩不通,連珠帶炮,將他們的專業技能演繹到極致。
世紀悔婚可比世紀豪華婚禮勁爆多了,要是採訪到當事人的感受,明天報紙怕是要賣瘋了吧?
貴賓席上,南宮夫人瞅著被一群記者的犀利問題,逼得說不出話來的夏紫涵,貴氣的臉上是一派洋洋得意。
不愧是她的兒子,好樣的!
居然在全城人面前,給了夏紫涵難堪!
那只心不在軒身上的破鞋,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兒子!她也一點都不想那個貧民窟的小賤人成為自己的兒媳婦,兒子能在最後關頭想通,實在是太好了!
心情大好的南宮夫人,手抬了抬,在管家的攙扶下,如太后老佛爺一般緩緩退場,其他南宮家邀來的賓客貴胄也相繼離去。
翩翩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重重包圍中擠了進去,一把將瘦弱的紫涵摟在懷中,咬牙切齒的安慰道:「紫涵,別傷心了!我們都錯看南宮軒那臭小子了,他居然在全城直播的情況下,甩了你,我、我、我下次逮著那小子,我一定剝了他的皮!」
「不……」紫涵聞言,淚落得更急了,緊握住翩翩的手,哭得天昏地暗:「翩翩不可以怪軒,好傻好傻的軒啊……」
這是軒的成全,別人看不出來,但如果連她也看不出來,那她就真的是辜負軒對她的一番情意了!
當眾悔婚,表面上看她成為全城人的笑柄,實際上卻是軒攬去了負心人的頭銜。由他甩她,一來好讓她毫無愧疚的去找郁然,尋找自己的幸福;二來也給了南宮夫人交代,避免她日後找自己的麻煩……
這,是何等的用心良苦、情真意切啊!!!
絕食,已死相逼,卻在最後關頭放棄所有,這需要下多大的決心呵!
南宮軒,南宮軒,好傻好傻的南宮軒呵……
一滴一滴的淚,滑落,傷痛、感激、緬懷,祭奠著這場始終開不了花結不了果的婚禮,也追憶著曾經守在自己身邊六年的深情厚誼……
***
「……下面插播一條娛樂新聞:本市最受矚目的豪華世紀婚禮,因新郎南宮軒的當眾悔婚及揚長而去……」
機場,正在辦檢票手續的司徒郁然,聽到這則消息,渾身一震,扔下行李,瘋了般的往回跑。
悔婚?悔婚!紫涵?紫涵!
腦子裡只充斥著這幾個字,車飛速疾馳,幾乎要將地面磨出一道火痕來。
郁然趕到聖心大教堂的時候,偌大的禮堂內,只剩下紫涵一個人,手捧鮮花,端坐在禮堂內。
「涵……」郁然輕輕喚她,一把將紫涵冰冷的身體擁入懷中,他知道,她此刻需要一個臂膀,來發洩!
「嗚嗚……嗚嗚……」紫涵靠在郁然肩頭,再也不是隱忍的低泣,而是放聲的大哭:「郁然……我們……我們對不起軒……」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郁然的嗓子啞了,他知道,軒是絕不可能傷害涵的!
***
海邊。
「啊--!啊--!啊--!」
南宮軒站在淺海灘中,張開雙臂,發洩般的仰天厲聲長嘯,幾乎,都要將眼淚都吼出來了!
「死丫頭,你一定要狠狠幸福給我看!啊--!啊--!」
閉著眼,感受著徐徐的海風,心潮依舊浮動的厲害,他需要平靜,平靜,就讓冰涼的海水澆透他心裡的那簇火吧,心裡想著,腳下又往前邁進了幾步……
不遠處,一個嬌小的身影,盯著那個似曾相識的背影,怔怔發呆。
那個人,有點熟悉。
而且他站在海水中,好像有好幾個小時了吧?
他,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咦?女人瞪大了圓圓的水眸,如果她的眼睛沒有出問題的話,那個男人是在往深海的方向去吧?
額?自殺?!殉情?!
幾個恐怖的字眼一冒出,嬌小的女人渾身一陣哆嗦,小粉拳捏的死死的,與生俱來的正義感陡升。
「不可以啊!生命是很寶貴的!作為男人怎麼可以這麼脆弱呢?不可以自殺……」揮舞著小拳頭,嬌小女人就朝前衝去,打算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上演一幕美女救英雄的戲碼!
好吵!
閉著眼的南宮軒聽見身後傳來嘰嘰喳喳的清脆女音,劍眉蹙了蹙,腳下依舊沒有遲疑的,朝前邁去。
「啊……!你冷靜一點啊……有什麼想不開的……你可以跟我說說啊……」眼見著那海水都要淹沒男人的脖頸,還隔著好一段距離的女人,扯著嗓子嘶喊,腳下的小步子更是狂衝。
「彭--!」的一聲巨響。
沒有把握好速度的女人,直接撞上了南宮軒的後背,強烈的衝擊力使南宮軒腳下一個不穩,直接栽向了海面,手腳一陣忙撲騰,卻仍是忍不住喝了好大一口水。
「誒?人呢?」小女人眨巴著大眼睛,四下望了望,除了眼前南宮軒栽倒下去攪起的大大水窩,哪裡還有人影子?
「該死的,誰撞我?!」一聲怒吼,南宮軒從水裡鑽出來,身子條件反射往後仰,正好撞到身後還在往前探的女人。
「啊--!」一個四仰八叉,小女人身體整個朝後倒去,正好一個海浪打來,將嬌小的她又往深海處捲入了幾分。
腳,完全都挨不著地,一陣莫名的恐慌襲轉心頭,小胳膊短腿一陣瞎撲騰,身子卻仍是直直的往下沉。
「救……救……救命啊……」小手亂抓,摸著了南宮軒的衣角,一陣海浪打來,小身子飄得更遠了,驚慌更甚:「救……救我……我不會游泳……咳咳……」
那張精緻的小臉,有點熟悉。
南宮軒瞇著狹長的眼,滿臉的不爽,想冷靜一下都還要被打擾,現在還要浪費力氣去救人!要不要這麼高尚啊?他可是才失戀耶!
「救……救……救命……」呼救的聲音越來越弱,南宮軒翻個白眼,縱身一躍,潛入海中,沒費多少功夫,就撈著了那幾乎沒有重量的軀體。
三兩下撲上岸,健臂一扔,將小女人扔在沙灘上。
「喂!醒醒啦!」南宮軒拿腳踢了踢女人泛濕的小腿,順便開始打量。
咦?芭比娃娃?那個美國餐廳在結婚前天被男朋友拋棄還被逼著買單的蠢蛋女人?!
「喂!醒醒啦!」見躺在地上的女人一動不動,南宮軒更大力的踢了踢。
還是沒反應?
南宮軒趕緊蹲下身來,拿手在芭比娃娃的鼻息前觸了觸,很微弱!
問題有點大條了,南宮軒眸光暗了暗,咬咬牙,深吸一口氣,然後俯身,湊到小女人唇前,有條不紊的開始進行人工呼吸。
大概五六個回合以後,女人的意識開始甦醒,睜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張『可疑』的紅唇朝她襲來。
條件反射的,小女人用臂膀擋開,然後抬起右手,使出吃奶的勁,「啪!」一掌揮向南宮軒的臉頰。
「你、這、是、怎、樣?!」
南宮軒氣得臉都綠了,雙臂抱胸,瞪著一雙噴火龍的眼,直直瞅著眼前濕漉漉的女人,滿臉滿眼的寫著:我、很、不、爽!
「啊?!原來是恩公啊?我還以為剛剛被非禮了呢!」待清楚眼前人的臉,芭比娃娃兩顆水眸立刻撐得圓圓的,顯示很興奮。
「呵?非禮?你?」南宮軒欲哭無淚,好心救人反倒被當色狼打,他今天真是有夠衰的耶!
「喂……?你去哪啊?」
見南宮軒不理自己,逕直掉頭就走,芭比娃娃著急的起身,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苦口婆心。
「千萬不要去自殺啊!生命多美好啊,人生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呢?你看我,多悲慘啊,破產,從大小姐變成身無分為的窮光蛋,被未婚夫拋棄,被債權人追殺,我找朋友借錢買機票逃回國內……」
實在受不了身後聒噪女人的嘰嘰喳喳,南宮軒陡然止步,身後的笨女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楞生生撞上南宮軒挺拔的後背。
「啊--!好痛!」女人可憐兮兮的捂著小鼻子。
南宮軒轉身,眉梢一挑,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要、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