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切換到一個雅致的咖啡廳的包廂裡,馬培和汪洋相對落坐,兩人的中間,只隔了一張大約六十公分寬的茶几。
馬培定定地鎖住汪洋的眼睛,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說:「芊芊,我想,我比你更明白訂婚這兩個字對我們的重要性,特別是對我以及我的家庭的重要性。所以,我沒有兒戲!
「我也沒有代你做出什麼決定來。相反的,我是在拜託你,請求你賜予我這個榮幸。
「芊芊,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對你說過,除家人以外,你是第一個讓我毫無理由地認定是可以相信的人。
「我一直對一見鍾情嗤之以鼻,我一直相信只有在時間的考驗下積累的感情才是最真摯的。
「對於你,我也不能稱得上是一見鍾情,但是,自第二次見到你,我就認定了你是值得我信賴的人,信賴就是信賴,沒有任何理由。
「雖然說,直到現在,我也從來沒有對你說出過一個『愛』字!
「但是呵,芊芊啊,你不是我,你不明白這個字對我的意義。你相信嗎?除了我母親以外,我沒有對任何一個女性說出過那個字,包括梅雨,我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
「我比梅雨大四歲,我是看著她出生,帶著她長大的。離開我的那一年,她十九歲。而直到她離開我,我也沒有來得及對她說出那個字!」
說到這裡,馬培的眼中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層薄霧,深深地歎了口氣,他苦笑:「她從來沒有問過我這個問題,我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告訴她這個問題。因為我們都明白,即使是問出來了,答案也永遠只有一種,沒有第二種可能存在!
「我一直認為,除了親情之外,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神聖的感情之一,是不可以輕易用語言來表達的。那樣的愛情,會讓我覺得蒼白和浮淺。
「而到了今天,我想對她說出這個字,也已經沒有機會了。」
深深地看向汪洋已經開始變得柔和的雙眼,馬培無助地一笑:「而你,芊芊,你的出現,打破了我一向的觀點。
「可以說,自相識,到相知,到相伴,再到相依,對這幾種不同程度的感情的渴求,在我第二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步完成,安安穩穩地佔據了我的心!
「你和梅雨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女人,甚至於可以說,是非常極端的兩個女人。我在想,如果把你們倆綜合成一個人的話,那麼這個女人,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會讓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趨之若鶩。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會不想說話,我喜歡靜靜地看著你。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斥著滿足感。
「我想,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在一天的疲憊之後,坐在溫馨的家裡,看著自己的女人為了自己而忙碌吧?」
深深地歎了口氣,馬培眼神遊離:「對於女人而言,我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男人,也從來就不是個耐心的男人。
「然而在你這裡,我知道了什麼叫做小心翼翼,什麼叫做委曲求全。別說!我知道你從沒有刻意地要求過我什麼,這只是我自己的感受罷了!
「所以我做著我連我自己都目瞪口呆的事,只為博你一笑。
「從小到大,我都是那麼堅強,即使是在梅雨面前,我也沒有軟弱的權利,因為她是那麼嬌柔,如果我表現出哪怕是一點點脆弱的話,她的天就會塌的。
「所以,在她的心目中,我是無所不能的,她的口頭禪就是『阿培說』。在她的心中,阿培是永遠也不會示弱的英雄一樣的存在。
「可是,有誰能明白,我也有脆弱的時候,在這種時候,也想有個人可以依賴,可以傾訴,可以在TA面前肆無忌憚地流淚!
苦笑一聲,馬培搖了搖頭:「相信嗎芊芊,那天在你面前流淚,自我懂事以來,還是第一次!包括我的家人,我都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流過淚。
「因為,自打三歲起,我就失去了流淚的資格與權利!
「芊芊啊,其實,男人脆弱起來,比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我的身份,決定了我沒有脆弱的權利。
「軟弱與流淚,對我來說,是一種奢求。而自打我十歲開始在董事會上旁聽的那時候起,我就被告誡失去了依賴的權利!
「在我為公司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在我費盡了心力卻達不到自己要求的時候,芊芊,我多想有個懷抱可以依賴,多想有個人能夠讓我盡情地傾訴,然而在以前,那是奢求!」
馬培自嘲地笑了:「可以讓我毫無理由的信賴的人,有!比如說我的家人,還有冷雲澈和梅雨;而可以讓我毫無理由的依賴的人,米憶芊,在你出現之前,從來沒有!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依賴別人,因為這對於我來說,是一種奢侈!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想依賴你,就是覺得你可以讓我依賴。
「心情好的時候,我想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想你;忙的時候顧不上想你,一閒下來你的影子立刻就會自動浮上來。
「我常常覺得,和你在一起,語言顯得那麼的貧乏,那麼的空洞,那麼的蒼白而又那麼的無力。
「喜歡和你在一起的那種默契,那是一種眼神的交流,是一種心的交融,是必須面對面才能夠表現出來的一種心靈的交匯。
「嗯,我明白前人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是什麼意思了。」
伸出雙手,緊緊地纏繞住汪洋放置於茶几上的纖長的十指,馬培看向汪洋的眼中充滿了深情:「想和你在一起,芊芊!每一次,只要想到你,我就會覺得安心,覺得寧靜。只要一想到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心中就充滿了快樂和感動。
「想和你在一起,從相容,到包容;從相識相伴,到相依相扶;從感動到譴緒,從溫情到憐愛;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到『你儂我儂,忒煞情濃』;從友情深似海,到親情深似海,再到愛情深似海。
「芊芊,我真的不想錯過你!因為我認定了你就是我眼前,也是我此生中最亮的那根蠟燭。
「所以,我不想再吝於對已經打動我心的女人言『愛』。
「所以,芊芊,我想鄭重地告訴你,我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個筆名叫做汪洋,真名叫做米憶芊的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你!
「芊芊,我愛你!
「所以,米憶芊女士,我再一次鄭重地拜託你,請求你賜予我這個榮幸,做我29歲生日Party的女主人,好嗎?」
看著馬培真摯的目光,聽著馬培發自內心的傾訴,汪洋的雙眼早就已經模糊了,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努力地在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來,她含淚開了口:「培少,我從來就不知道,你有這麼好的口才,也從來不知道,你能說出這麼煽情的話來。
「我承認,我被你打動了!我也承認,我喜歡你。
「但是,請原諒,我還是不能答應你。」
馬培沙啞著聲音開口問道:「給我一個理由。」
汪洋搖了搖頭,看向馬培的眼中充滿了感情:「沒有理由!或者說,面對你的真情告白,我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但是,我不能答應你,即使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我也必須得拒絕你。」
馬培定定地看著汪洋,從她的眼中,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她對他那濃濃的愛意,然而包含在其中的,還有著深深的無奈與痛楚,以及,不可動搖的堅定!
馬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沙啞著聲音再一次開了口:「法官要判一個人死刑,也得說出這個人的罪名。而你,連一個拒絕的理由都不給我。」
汪洋流淚:「我很抱歉,阿培!」
長長地歎了口氣,馬培睜開眼睛,深深地注視著汪洋:「芊芊,這對我不公平。」
汪洋含淚微笑著搖了搖頭:「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那麼公平的話,就不會存在那麼不合理了。」
馬培痛苦地緊緊握著汪洋的手:「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直接被判死刑,並且沒有上訴的機會嗎?」
汪洋的手被他抓攥得生疼,但是她不忍心掙脫:「阿培,我願意做你永遠的紅顏。無論何時,我家的門都永遠為你打開,我的懷抱也永遠為你留著,直到你不再需要為止。
「只要你需要,我可以永遠不與其他人交往,並且終生不嫁。」
馬培慘笑:「我馬培何德何能,敢當得起你如此的犧牲!你寧願為我心燈一盞,心香一束,孤老此生,卻就是不願意與我攜手同行,相伴到老?」
汪洋已是淚流滿面,然而她還是堅定地說:「是!我願意為你犧牲一切,就是不能與你相伴到老。」
馬培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這是什麼邏輯?和我相濡以沫,就那麼難以忍受嗎?」
汪洋也報之以一個慘笑:「張愛玲曾經說過,詩經裡最悲哀的一首詩便是『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深以為然。
「不求你原諒,不求你理解,但求你能夠體諒,能夠尊重。」
說著,拿出一把鑰匙放到他手中:「這是我家的鑰匙,從此以後,我會隨時在家等你。非常榮幸你能夠在心裡認為我是『你的女人』。
「阿培,你將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言畢,汪洋輕輕地抽出自己被馬培攥著的手,站起身來,在他額頭印上深深的一吻,飄然而去。
馬培沒有攔她,只緊緊地握著那把鑰匙,像是握著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愴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