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水牢」中的呂江南已經嚴重缺氧,頭痛和耳鳴讓他的兩眼直冒金星。因缺氧而導致的呼吸困難,再加上長時間浸泡在水裡,他被船舷狠狠撞擊到的腰也一陣又一陣地開始抽搐。
由於四肢軟弱無力,他已經不能再繼續穩穩地站在那個窗口上了。只能一隻腳酸了再換另外一隻腳,以此來節省一點力氣。
如果不是張森找到的那塊木板,他可能早已經滑到水裡去了!
就這,他也沒有忘記死死地抓著讓他陷入絕境的那個裝著該死的沙林毒氣的尼龍袋!!
然而,一個信念死死地支撐著他:「有阿森在,我就不會死!阿森絕不會讓我死的!他一定會想到辦法救我出去的!我一定要堅持住,我要等他來救我!」
他知道,他的好兄弟沒有放棄他,他一直在努力著要救他出去。
每次聽到張森的呼喊,他的全身又迅速地積聚起力量來,張森那穿透鋼板傳來的聲音,對於此時的呂江南來說,無異於生命之神對他發生的呼喚!
張森沒有聽到他回答的那幾次,其實他是有開口的,只不過他已經太虛弱了,聲音沒有力量穿透鋼板而已。
張森這句「送氧」的話,呂江南也聽到了。
可是,在嚴重缺氧的情況下,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發出這代表著生命的應答了!
他多想大喊一聲,告訴張森他還活著!因為他明白,此時此刻,就像自己聽到張森的聲音會振奮一樣,張森聽到他的聲音也會覺得非常安心的。
那至少會讓張森知道,他還活著!
然而他只是張了張嘴,繼而就慢慢地失去了知覺,陷入了昏迷之中!
從張森告訴他說那個夾縫又發生變形,他已經進不來了的時候,呂江南就明白:此時此刻,營救,對於他來說,將是一個漫長的等待的過程!
而以這個空間的空氣之稀薄,有百分之九十甚至於更多的可能,在張森找到救援方法之前,他就會撐不住而陷入昏迷狀態。
所以,他必須得讓自己在昏迷之後不至於掉下水去才行,否則不等張森想到辦法,他就已經葬身海底了!
是的,求救,先得自救!
他把一隻手伸進水裡,脫掉穿在下身的運動褲,先抽掉腰上的帶子,然後把一條褲腿的褲口處打了個結,把左胳膊伸了進去,手上還緊緊地抓著那只此刻簡直讓他恨之入骨的尼龍袋。
然後,他把剩下的那條褲腿,緊緊地纏在了那塊木板上。讓自己的一條胳膊和木板成為一個整體。
這樣一來,即使他昏迷以後,也會趴在木板上,而不至於掉進水裡。
而那個尼龍袋,也不至於在昏迷以後手一鬆而落到水裡去了!
這一番折騰,耗去呂江南不少的力氣,他大口大口地喘了幾下,不敢怠慢,又開始行動了。
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並不多!
確切地說,留給能讓自己折騰的氧氣太少了!
接著,他把抽出來的帶子自自己的肩膀和腋下穿過,然後再把一頭從褲子的襠部穿過,然後打了個結。
這樣一來,昏迷以後,他的頭部就不會落到水裡去了!
一切就緒以後,呂江南又大口大口地喘了幾下,開始最大限度地讓自己靜止不動,第一可以保存體力,第二也可以少消耗一點氧氣。
「水牢」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了,呂江南開始有想嘔吐的感覺,這是已經開始極度缺氧的症狀,呂江南清楚地意識到:能讓他維持生命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他極力地忍著體內那種翻江倒海的不適,開始調整呼吸:長吐氣,短吸氣。
這種感覺雖然難受,但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延長氧氣的使用時間!
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對於他來說,每多吸入一口氧氣,就讓自己離死神更近一步!
他的心跳慢慢地變得快速然而卻又無力,他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他甚至於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
他的最後意識,是讓自己的右手死死地攀住那塊救命的木板,然後把頭枕在手臂上!
…………
不知過了多久,呂江南被耳邊傳來的巨響所驚醒:那是張森在外面用棍子死命敲擊船底而傳來的聲音。
這時,他隱隱約約地聽到了身旁來自水底的均勻的氣泡聲:這是通過長長的鋼管,把醫院送來的氧氣輸入到水裡所發出的氧氣在水中的「咕咕」聲!
這個聲音,伴隨著張森撞擊船底所發出的清脆的響聲,在呂江南的耳中,變得是那麼動聽,那麼悅耳。
呂江南無力地,然而卻又是愉悅地笑了:他知道,死神已經遠遠地離開他了!
漸漸地,黑暗中的呂江南感到呼吸變得輕鬆起來。
接下來,他眼前的金星不見了,嘔吐的感覺沒有了,心跳也慢慢地恢復了,頭不疼了,耳鳴也停止了,整個的身子,也彷彿變得輕鬆起來了!
甦醒過來的他,本能地想伸個懶腰,然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還沒有脫離危險!
此時此刻,呂江南終於有力氣回應張森了:「阿森!!!」
呂江南的聲音在停頓了將近兩個小時以後,終於重新響起,張森欣喜若狂:「他還活著!我的兄弟還活著!」
海面上,暴發出一陣雀躍的歡呼聲!
張森大喊:「阿南,救援隊正在想辦法把你救出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你千萬要堅持住啊。」
呂江南大聲回答:「知道了,有氧氣我就死不了,袋子沒破!」
張森的眼眶濕潤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念念不忘那只萬惡的袋子!
站在張森身旁的海上救援隊的負責人,突然開口用流利的中文問道:「先生,你的朋友說什麼袋子?」
張森愣了一下,隨即釋然:做為日本第三大港口海上救援隊的一名指揮人員,他會說幾種比較熱門的外語也在情理之中。
當下淡淡一笑:「奧姆真理教用來裝沙林毒氣的尼龍袋!」
「什麼?」那人大驚,「你的朋友手上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張森把前情大概講述了一遍,那負責人肅然起敬:「先生,你的朋友是橫濱港的恩人,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把他搶救出來的,請相信我們。」
張森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只把目光投向高高地懸掛在空中的太陽:此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三點多鐘了!
在水底的呂江南,成功地挑戰了自己的極限,也出色的超越了自己,在那個空氣淡薄的「水牢」裡,已經存活了整整十九個小時了!
救援策略還在緊張地商議中,張森還是過一會就對呂江南喊一句話。
一次又一次的方案,一次又一次的實施,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
終於,那位負責人興奮地過來告訴張森:「先生,我們正準備實施新的方案,這一次肯定能成功把您的朋友給救出來的!」
「哦?」張森精神一振,所有的沮喪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請講!」
負責人認真地說:「我們的新方案是通過氣割機,將鋼板切個洞,然後救出您的朋友。「
張森不由眼睛一亮:這絕對是個可行的方法。
他禮貌地點了點頭:「讓您費心了。」
負責人嚴肅地說:「我們要先調來一架起重機,通過繩索固定翻船的一端,以防止船在拯救的過程中沉落而傷害您的朋友。」
張森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那還等什麼,趕快去調啊。」
不久,一條打撈船運來了起重機,救援人員把翻船翹起的那端用粗大的鋼繩固定好——它可以保證在氣割機切開鋼板,裡面空氣發生洩漏的時候船身不致下沉。
而正當要實施切割的時候,負責人又想到:為穩妥起見,船的別一端也需要固定,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於是,又一艘打撈船運來一架起重機。
負責人對張森說:「好了,現在整個的船都已經固定好了,我們不管怎麼隨意切割,它都不會下沉,也不會動了,請您放心好了。」
張森點了點頭,又敲了敲船底,沖呂江南喊道:「阿南,船的兩邊都已經固定好了,馬上要在上面切洞了,你再堅持一下啊。」
呂江南在裡面應道:「我知道了,你小子能不能不要再敲了?我的耳朵都他媽的快讓你給震聾了。」
張森的眼睛潮濕了,他咧了咧嘴想笑,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笑不出來!
為了防止裡面的氧氣過多而在氣割的時候發生爆炸,要先把裡面蓄積的高氧量的空氣放盡,然後才能實施切割。
因此,救援人員沒有馬上切洞,而是先用特製的剛鑽在上面鑽眼。
在距離呂江南所在的位置大約幾十厘米的地方,電鑽開始鑽鋼板了,那「嘎嘎」的聲音撞擊著下面的「水牢」,讓呂江南有一種震耳欲聾的感覺。
而為了防止過熱而發生事故,在電鑽工作的同時,兩名救援人員專門往電鑽頭和鋼板上不停地注水,以降低鋼板的溫度。
終於,大約二十多分鐘以後,呂江南看到了直徑幾厘米大小的光亮,張森的聲音也變得更加的真切:「阿南,你在哪?」
「我看到了一個小孔,我就是會縮骨法也鑽不出去呀,你丫快點把那個口弄大點,我沒憋死倒快餓死了。」呂江南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
張森的眼前一陣模糊,長時間壓抑著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此時,從落水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八個小時!!
張森和呂江南二人都是滴水未進,料米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