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又是陌生冰冷的聲音,林揚合上手機,心底益發擔憂。
他靠在樹上,手指在鍵盤上熟練發著短信。
等了許久,才看見顧梓言從女生宿舍大門走出來,把手機放進口袋立即走了過去。
「林揚?這麼早你怎麼會來?」
「我想找晨,她在哪?」
「晨……」顧梓言遲疑不定,「她有些事,不在。」想起蘇晨方才在電話裡講的蘇氏的一些處境,顧梓言明智的選擇了隱瞞。
林揚定定的看著顧梓言:「她去哪了?」
他的目光太過犀利,顧梓言有些頭疼。她該怎麼說?
「她到底去哪了?」林揚無法忍住心中的不安,厲聲又問了一遍。
顧梓言沉默的咬著嘴唇。
林揚盡量控制自己不對她發火,他答應過晨,要試圖對顧梓言好一些。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骨節咯咯作響。
須臾,略失望的轉身離開。
顧梓言不忍在背後喊了一聲:「晨只是有些事,你不用擔心她。」
不用擔心?!林揚眼底籠罩著,滿滿的慌張和怒火,他怎能不擔心!
突然——
腦中一閃而過某個念頭,耳邊徘徊那冷漠的聲音。
「我所要求的盡快達到,否則我也會不能保證她會怎麼樣。」
難道是……
林揚沉吟一下,快步離開。
……
再回到Y市已經是下午2點。
蘇晨扶著蘇天問下車,站在市中心醫院門口,陽光投映到高樓玻璃片上,散發出刺眼的白光。即使已到深秋,小道旁的樹依舊固留少許綠意。
來來往往都是穿白制服的護士。走進大廳,光線暗了許多。許許多多的人都安靜的坐在休息室上等待。
蘇晨攙著蘇天問到電梯口,「我們直接去四樓吧。」她在來之前已經和陳醫師通過電話,時間也安排好了。
專家室。
簡單辦公黑木桌子,旋轉皮質沙發椅,簡易的衣服架,一盆清水,單調空白。
一位男子穿著乾淨白大褂,臉上戴著厚厚的眼鏡,沉靜睿智的眼眸潛藏著無窮的智慧,他淡淡的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另一位男子。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堅持學商嗎?」
「是!」陳楠抬頭,堅定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當年,他義無反顧的離家,獨自在外面租房生活,就是不希望自己隨父親的意願去學醫,而這麼多年過去,他從未後悔過。
陳嘉臨默默歎息,再也沒有當年初聽見陳楠想法時的勃然大怒。兒子離開這四年,他妻子總是偷偷流淚,怨責自己把唯一的兒子趕出陳家。
子承父業,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而如今,也罷,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也應該放陳楠自己去闖。
抬手看了一下表,「我還有一位病人,你……先回去看看你媽吧,這麼多年,她也很想你。」
「是。」陳楠微笑起身,走到門口才回頭說了一句,「爸,謝謝你的理解。」
「臭小子,這麼多年了第一次喊我。」陳嘉臨又恨又氣,眼眶卻有些酸澀。
……
靜坐片刻,門口就響起「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陳嘉臨的思緒。
回過神,坐直身體,「請進。」
「你好,陳醫師。」蘇晨和蘇天問走進屋後,禮貌的頷首。
「坐。你就是蘇晨?」
「是。之前一直都是秦秘書和您聯繫,這幾天他有事,所以由我帶我父親來。」蘇晨向陳嘉臨介紹,「這是我父親蘇天問。」
「你好。」蘇天問伸出手。兩人交握後各自坐下。
「資料都帶了嗎?」
蘇晨點頭,從包包裡拿出文件遞給陳嘉臨,「這是我父親這麼多年的病例。」
「好,我看看。」陳嘉臨接過,推推鼻樑上的眼睛,邊看邊問:「第一次發病是什麼時候?」
「去年8月17日。」
「發現腦中腫瘤的時間?」
「今年元月3日。」
「發病的徵兆,不適?」
「頭痛,心悸,胸悶。」
「……」
所有的問題蘇晨都對答如流,坐在一旁的蘇天問訝異的看著她,眼眶漸漸濕潤。
陳嘉臨抬頭看了一眼蘇晨,似有讚賞。
「好。」陳嘉臨合上病歷書,「蘇先生的病情我基本瞭解了,目前腫瘤是良性的,暫時不會使病情惡化,但如果一直壓抑在腦部神經也不是辦法。我建議你們先去做個彩色腦部掃瞄,確定腫瘤具體位置。其他的,我會和其他醫生再談談。」
「嗯。」蘇晨感激應道,「謝謝你,陳醫師。」
……
暮色漸至,燈火闌珊。一彎明月高高懸掛在暗黑的天空,俯瞰四周的夜景,映入眼簾只有暈黃黯淡的燈影以及交錯人群。
歎息的掏出手機。
黑屏。
林揚會不會擔心?
略猶豫一會,依舊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走到走廊的公用電話前,熟練的按了一組數字。
只「嘟……」的一聲立即就有人接起電話。
「喂……」
「笨蛋!你今天去哪了?!」一天的焦急、擔心幾乎把林揚逼到崩潰的邊緣。
「對不起……」
「你在哪?」
「我在……外面。」
「……」蘇晨和顧梓言的回答都含糊不清,林揚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他一點都不瞭解蘇晨的生活。除了找那寥寥幾人,面對她的離開,他只有無措的等待。
或許,她有她的理由吧。
而他選擇相信,選擇等,等蘇晨願意告訴他的那天。
靜默片刻,努力壓住自己的情緒,「那為什麼不開機?」
「沒電了……林揚,不用擔心我,我辦完一些事就回去。」
「嗯。」林揚應道,「那你不要太累,天冷多穿些衣服,七號我去接你。」
蘇晨長長呼了一口氣,微笑回道:「好。」
……
推開門,把飯盒放在桌上,解開塑料袋,細心把飯盒端出來。
「爸,只有盒飯了,你先將就吃點。」
「沒事。」蘇天問掙扎起身,接過蘇晨遞給他的盒飯。
「你呢?怎麼不吃?」
蘇晨輕搖了搖頭:「我不餓。」站起身,又倒了一杯水握在手心,「你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
「明天報告才會出來,這幾天就在病房好好休息吧。」
「你不去上課嗎?」
「不了,我這幾天放假,在這陪你。」
「小晨……」蘇天問遲疑開口:「我……不想做手術。」
蘇晨手一僵,水微微灑了出來,「為什麼?」
蘇天問把盒飯放在一旁,歎息的靠著枕頭。「我怕我熬不過去。其實之前我就問過連醫生了,動手術的風險太大,萬一……現在蘇氏的處境很緊張,我不能賭。」
蘇晨低下頭,指尖發涼,半晌才低低問道:「蘇氏真的那麼重要嗎?」
「是。」蘇天問閉上了眼睛,「我知道你不能原諒你媽媽那件事。我承認我曾經後悔過,可是小晨,既然我放棄了那麼多,既然我已經失去了你媽媽,那我就更不能放下蘇氏。我放棄了那麼多全是為了蘇氏,如果它倒下,那不值,一點也不值。」
不值?蘇晨無聲笑了。果然是商人,所計算的全是利益。
「爸,我對你真的很失望。」說完這句,她站起身走了。
蘇天問倦怠的躺下,睜著眼睛看窗邊的一束梔子花。
緹惠,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