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爾老闆」的安排下,臨飛會同劉敏超搬到馬德里城區卡爾街博藝圖書館裡暫住下來。
兩人安頓好後,這時劉敏超坐在自個床沿,像是才想起什麼來的樣子,他告訴臨飛說:「本來前天就應該告訴你的,由於狙殺『蝰蛇』行動,跟著滅了密特朗,一時沒得時間說。今天這事是非告訴你不可了,事情是這樣的:熊青龍已經被秘密地送到了M國駐西國使館裡去了。剛才得到情報,使館的人打算把他通過秘密途徑送到M國去。這個問題就有點嚴重了,如果這小子最終沒能被引渡回國的話,那可真是丟盡了臉!」
「熊青龍絕不能就這樣逃脫法律的制裁,一定要把他繩之以法!」臨飛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斬釘截鐵地說道,眼睛似乎已噴出了火焰。
一連好幾天,臨飛都在小閣樓裡沒出來,除了翻看一些雜誌,就是對著西國首都的城市地圖發呆,特別是M國駐此地的大使館及周邊街道的方位是看了又看,可是越看心裡越沒譜,覺著無趣就倒頭躺下睡悶覺。圖書館裡的書倒是很多,可是沒有幾本是他能看得懂的。好在這段時間舒蕾幾乎天天都來看望他,每次都沒空著手,一袋子一袋子的水果往裡拎。
臨飛起初以為她是來看劉敏超的,可漸漸發現她明知道敏超不在這也還是來,並且越是劉敏超沒在這,她待的時間就越長,弄得臨飛心裡忐忑不安,可舒蕾卻似乎一點不做作,倒顯得他不大方,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有心避開卻又動彈不得。
自從冒然出擊打死了密特朗,他和劉敏超都被基爾K了一頓狠的,命令他們在沒有得到下一步行動指示之前再不得擅自行動,否則將責令回國接受組織處理。有了這個緊箍咒,臨飛只好老老實實地呆在閣樓裡乾等。可令他比坐牢還難受的是舒蕾那一次次的火熱都快把他烤糊了,這更讓他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他可從來沒有這麼清閒過,這比他上次在廬山療養時的情形有過之而無不及!
圖書館是要九點以後才開的,這會兒還沒有開門,可是舒蕾卻一大早就到了。守門的保安見是她就立即為她開了門。臨飛問舒蕾,她跟這家圖書館的老闆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進出如此方便?
舒蕾淡淡地一抹而過:「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因為你們住在這,才跟他們熟的,以前從來就沒來過。」
臨飛曾也問過劉敏超,但這地方連劉敏超都說不知道,看來「基爾」在這裡還是挺神通的,非一般人可想像。
不久,博藝圖書館的老闆金伯達到閣樓上來看臨飛,聽臨飛的側問才講了這家圖書館的來歷。
金伯達雖取了個中文名,但他卻是個有著中國血統的西班牙人。金伯達之名也是緣自於他的奶奶。金伯達的奶奶金英珠是中國朝鮮族人。二戰期間,金伯達的祖父阿爾費雷多是美國太平洋遠洋航空大隊轟炸機362機組的一名領航員,他是全轟炸機大隊裡唯一一個隨遠洋轟炸機群轟炸過日本東京的西班牙人。在飛機完成任務後,按既定的返航路線,轟炸機將飛往中國大陸。可是他們的飛機卻偏離了航道,最後迫降在中國吉林東部某山區,機上除了阿爾費雷多僥倖活下來,其餘的全部給摔死了。後來他便在朝鮮族姑娘金英珠的幫助下,經過九死一生才避開日本關東軍的搜捕,在東北抗聯的幫助下,阿爾費雷多成功地被送到了國統區。金伯達說,他祖父回國時正趕上蔣夫人宋美齡要出訪美國,就順道把他安排在貴賓艙帶回了美國(這純粹是為了一種政治獻禮)。1945年8月份日本投降了,阿爾費雷多立即就重返中國,通過國民黨軍政部的官員找到金英珠,從此倆人儷影相隨一同回到美國,阿爾費雷多退役後又返回西班牙。在馬德里,金英珠生下了第一個兒子拉科魯金,拉科魯金長大後又生下金伯達。取名金伯達是阿爾費雷多為了紀念剛去世不久的妻子金英珠。金伯達長大後一直致力於中西友好的合作事業,他的很多生意都是同中國人做的,這樣也就使他成了個中國通。在他的圖書館裡有三分之一的員工都是來自於中國的留學生。前面提到的胡玫也曾在這裡勤工儉學。
臨飛這才明白舒蕾能像進自己家門那樣隨意地出入圖書館而沒人阻攔。
舒蕾把她買來的東西擱在桌上,然後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以書掩面仍躺在床上假寐的臨飛身邊。臨飛沒吭聲,仍躺在那一動不動。舒蕾見身邊沒動靜,心裡有點奇怪,便也不招惹他,自個兒窸窸窣窣地扯動著食品袋子,把買好的蘋果,利比利亞火腿,還有雪利酒都擺到了桌面上。這些日子,她幾乎每天都會變著花樣為臨飛他們購置食品。一開始,臨飛以為這是基爾安排的,後來才知道這都是她自己的個人行為,這令臨飛、劉敏超驚詫之餘又為之感動,然後都互相指責是誰在勾引良家少女的?然後又都暗自嘀咕:這招誰惹誰了?
舒蕾做完這些事情後,便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街景出神。
自從臨飛被迫搬離了農場,她儘管表面上沒有表露什麼,但心裡卻像是割了她一塊肉似得難受。她從看到臨飛到來後的第一眼起,她便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好奇與好感,至於是什麼,她也說不清楚,只是有著那種感覺。她覺得臨飛與劉敏超之間從工作上講是相同的,但兩個人的個性相比較,舒蕾還是認為臨飛更富於男人的魅力,渾身都透著成熟、剛毅、理性、誠懇,儘管劉敏超直率、真誠,但是在舒蕾眼裡,她只是把他當兄長般看待。現在她天天都來圖書館看望臨飛,一天沒見,心裡就像是缺了點什麼,做什麼事都無精打彩,但只要一見到臨飛,她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她知道自己可能是已無可救藥地暗戀上了臨飛,可是羞於女孩子的矜持,她不好意思向臨飛表白,只能以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愛幕,幻想著臨飛能有一天主動地向她提出來。可是這一天要等到什麼時候,她心底一點譜也沒有。
臨飛一慣所持的那副忽冷忽熱的態度,也令她捉摸不透臨飛到底在想什麼。她有時也覺得挺彆扭,這叫什麼事呀?在國內追她的男孩多了去了,現在她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卻像是在海裡撈月。都說男追女隔座牆,女追男隔層紙,現在卻覺得似乎不是這麼回事,這樣她想著想著就覺得很委曲。
久沒見動靜的臨飛就掀開書轉頭看她,見她一臉憂鬱的神態,心下有點不落忍。小姑娘看來是生氣了,便坐了起來,裝出關心又略帶調皮地問道:「怎麼了,快樂的小公主也有不高興的時候?誰欺負你了?哦,對了,是不是你二哥,你跟我說,等會兒我收拾他!我看他就是欠收拾,皮癢得不行!」
舒蕾轉過頭來,見臨飛半坐在床上正側目看著她,一本正經地神態,不由莞爾一笑,頓覺滿愁盡釋,她嬌笑著又帶點責怪地語氣說:「你別提他了,我就只問你,我今天來了你幹嘛不理我?裝什麼呢!」說完垂下頭,顯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嬌媚神色。
窗外難得的陽光射了進來,灑在舒蕾的臉上、身上,令沐浴著晨暉的她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臉上的肌膚像是一塊無暇的白玉,晶瑩剔透,皎美玲瓏。
臨飛從來沒發現過她竟然是如此地美麗、清純!他以前總是想,她雖不像海棠花那樣,有一種成熟女人的氣質和韻味,可是她渾身揚溢著的浪漫色彩與少女稚嫩得青春氣息卻是令每個男子都不能不為之怦然心動的。他承認舒蕾是個可愛的好女孩兒,但是自己跟她不是同路人,很難有共同的語言。他從心裡感謝舒蕾對自己的那份熱情,可是他不能接受,並且自己的事也不能對她說,這是有紀律的。所以他在舒蕾面前,保持著那種既不能太熱情使她誤會,又不能太冷淡而傷了她的心,只能讓自己充當著哥哥的角色把她當小妹妹般來呵護。
有時舒蕾離開後,他也會想起自己已亡故的妻子韓綻,她是那般地年輕而充滿活力,但是她卻芳年早去,犧牲在禁毒第一線上。每顧及此,他心裡總是滿懷著歉疚,因為他們雖然最終結合在一起,但是他卻並沒有在韓綻的身上投入太多的溫情,總是離多聚少。
也許人都有個先入為主的潛意識觀念在作祟。當初在兵營那如火如荼的特種兵訓練場上,從沒見過犖腥的兵王們,突然場地上來了個仙女般的美女,那些兵們個個都差點把舌頭給吞了。那時臨飛就把海棠花當成了未來媳婦的標準形象來衡量,故此他在結婚後始終對妻子都找不到那種真愛的感覺。其實韓綻的美也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海棠花更具女人的魅麗而已。直到韓綻犧牲,他在清點遺物中發現了妻子的三本日記,看後才得知妻子曾經對自己是懷著多麼深厚的感情,而自己卻蒙在鼓裡根本不知道。那字裡行間中所透出的儘是一個妻子對丈夫深深地思念、一個女人對男人無比地眷戀之情!他讀出了韓綻在這種相思之中原來忍受了這麼大的痛苦,這使他的內心遭受到從未有過的震動,從那時他才算是真正瞭解了自己的妻子,瞭解了一個女人的內心世界!只是一切都晚了,只恨他們之間太缺乏感情的溝通,使他們這段夫妻情緣成為空山浮影。
後來海棠花調動人力物力,把臨飛重新調回了國安系統,這之後他們的情感就如火山運動一般,在地底下積蓄了足夠的能量,最後噴勃而出不可收拾!臨飛自己有時也感到老天待他真是不薄,陰差陽錯地時空轉換,他竟然還有機會得到他夢中情人的愛,海棠花真成了他未來的妻子。
現在面對舒蕾,他不禁有點惱恨起劉敏超來。說到談女人,他其實在這方面根本不如劉敏超。他一直以為劉敏超在追她,可劉敏超現在卻好像是轉了性情,他對舒蕾那忽冷忽熱,若即若離的態度,讓臨飛也吃不準這小子在玩什麼貓膩,幾次話到嘴邊又給嚥了回來。他吃撐著了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問出這種話來,現在這般境地哪是談情說愛的地方?
臨飛對舒蕾帶有挑動意味的話,心裡明鏡似的可臉上卻沒有聲色,他打著哈哈一語帶過:「心裡煩呀!」
「煩,你真得覺著煩嗎?要不我帶你上街去逛逛吧?現在才九點多,剛開市,上街走動走動,看看這異國風情,不是很好?要不,到海邊去走走,怎麼樣?我陪著你,保證你丟不了的。」舒蕾說著說著就興奮起來,好像他們這會兒就已經真得到了鬧市之中或濱海間一樣,無端地就把自己興奮得粉臉通紅。
舒蕾的提議讓臨飛頓時也心動起來,是呀!老這麼窩著,心裡真憋屈的難受。他想到老鬼密特朗,這個明著能與他分庭抗禮的人已經從地球上消失了,那「黑蛇」想必失去了僱主,在收不到錢的情況下應該自動收手了吧?他此時懷著一絲僥倖地心理,這與他以往以實際為原則的作風大為背離,他很少有過這種不切實際的浪漫情懷,但是他今天卻沒有顧及到這些。也許在天真清純的舒蕾面前,他也難得讓自己的神經輕鬆一次。他把「基爾」的告誡給拋在了腦後!基爾曾說:「打蛇不成反被蛇咬」,這「蝰蛇」雖死了,但並沒有徹底打死,「黑蛇」組織還在!怕是會尋機報復的,絕對要當心。臨飛聽了很不以為然,但他此行的主要任務還沒有完成,也就只好聽從安排,窩在房裡哪也沒去,盡等劉敏超的消息。然而一連多日也沒有動靜,早出晚歸的劉敏超總是一副神色不定的樣子,讓他也吃不香睡不著,心裡憋著一團火沒處發洩。
其實臨飛也不清楚這「黑蛇」是已因密特朗的死已停止狙殺任務還是仍在繼續四處活動,以找到自己為終極目標?至少劉敏超並沒有為他帶來這方面的可靠消息,他現在頭件大事就是撲在熊青龍身上去了。
臨飛只能無所作為地被動等待!
可事情總是這般地無巧不成書。讓臨飛沒有想到的事,這次他也是弄巧成拙,他沒有想到他與劉敏超把密特朗殺死在密室裡竟然過了這麼多天也沒有人知道!
這密特朗的保鏢雖跟隨老闆多年,竟然不知道進入密室的密碼,至今也仍在門外苦等。他們不清楚老闆在裡面幹什麼以致如許日子過去了也不出來,但他們又不敢冒然去催。老闆的脾氣他們又不是不知道,疑神疑鬼陰睛不定心狠手辣!不小心得罪了他就得被解雇,一年的巨額報酬就泡湯了,甚至連小命都不保!(說起來也真是可笑,他們都是一些以保護老闆生命安全為職業的人,卻竟然還總是還在膽膻心驚地考慮老闆什麼時候會要了他們的命!)所以,他們對老闆都是懷著這種千小心萬小心不做錯事以免遭受罰的心態,那誰還敢去招呼他呀?另外,密特朗以前進入密室後一待很多天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只是極少而已。說不定哪天他自己冷不丁地就又出來了。據說人在這間密室裡面可以吃喝拉撒地活上一個多月,也許密特朗又是在裡面幹什麼大事情呢!他們哪裡知道這密室竟然還有一個地道,而且是直通到隔壁教堂的。說起這個地道,這也要怪密特朗自己。在整個莊園裡,他誰也不信任,包括他的妻兒,他只相信自己。因為密室就是他最後的堡壘,他當然不會讓第二個人染指!當年修成這條暗道的人都已被他逐年逐個地搞掉了,莊園內原有的人馬也在十多年後大換血,到現在他的密道已成了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並且十多年來也從未用過。
這也是作繭自縛,密室竟成了他最後的墓室。
「黑蛇」沒有得到撤消命令,故仍遵照僱主的命令,把原定的第一目標當成終極絕殺。另外,「黑蛇」在這次執行狙殺任務時,就失去了一名重要成員,這使「黑蛇」組織更加不敢怠慢,他們變得更加的謹慎、神秘!現在他們已把臨飛當成終極必殺的重要人物對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而從未謀面的「基爾」那邊也感到壓力很大,因為臨飛他們在這裡所辦的事情已經鬧得有點過了頭,西國的警方現在都把菲絲莊園的案子列為今年的頭號重案來查,一旦查實是誰幹得,這難免會給經辦此事的負責人帶來難堪。這也是基爾為什麼責怪臨飛擅自行動殺了密特朗的主要原因,幸好現在還沒人知道密特朗已經死了。不過「黑蛇」恰在此時出現,立即就轉移了西國警方的注意力,他們現在都把精力暫時投在了「黑蛇」身上。因西國警察總部接到國際刑警組織中心局轉來的一份報告,稱已發現「黑蛇」成員有往西國行動的跡象,望西國給予全力捉拿。「基爾老闆」在得到這個消息時,才鬆了口氣,這也是臨飛能較安全地待在小閣樓裡的原因之一。同時,外線偵察熊犯的特勤仍在密切地觀察著他的動向,時刻做好拘捕他的準備。
「基爾」一方面派人盯住M國駐西國使館,一方面也時刻盯在警察局,以期能探到「黑蛇」活動的進一步情況。然而目前如一塘死水,沒起一點波紋。
臨飛見舒蕾興致這麼高,心裡也頗受感染,想了想他終於高興地說:「好啊,你願意做嚮導,那就真是求之不得。」說完便振奮地從床上下來,順口說了聲:「我去換換行頭」。舒蕾明白他是要去化裝了,心裡雖彆扭這張陌生的假臉,但能這樣出去走走她一樣從心裡感到高興,必竟這種機會實在太少。而臨飛卻並沒有意識到他這樣做是在違反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