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人生 療養 十五
    石塘鎮。鎮派出所。

    所長熊軍,89年轉業的老兵。從武警部隊回來後,就一直呆在石塘鎮,後提任派出所所長,這一當就是五年,在他的管轄下,雖治安狀況得到良好的控制,但幾年來卻一直都還是個三級單位。市、縣局都拿他沒辦法,熊軍業務上是把好手,只要有逃犯或命案發生在他管轄的區域內,他總能在最短時間內將罪犯抓捕歸案。可要是評先進拿優秀,他卻總是不到場,一問人家不是上山打獵就是在酒館喝酒,領導一聽是這樣就是想評他先進也就拉倒了。好在他沒有出過大格,只是生活作風有點問題,上面又沒接到對他的投訴,也就都睜一支眼閉一眼。

    熊軍最大的特點就是在所裡凝聚力強,號召力強,手下的片警和聯防隊員沒有不服他的。他這人不擺架子,和誰都稱兄道弟,動不動就是有我一口吃得就有你們一口喝的。只要有好處就大家一塊聚,但只要有案子大家都得一塊上,不能當孬種。平常要是手下哪個病了或家屬病了,他立刻主動掏包讓人給醫院送去,感動得手下人都覺得熊所長真沒話說的。所以石塘鎮的警察和聯防隊員都死心塌地地為他賣命干,石塘鎮成了他熊軍的天下,連鎮長都聽他這個所長的,因為他有槍有人馬。還好他原則性強,從不指揮人去幹傷天害理的事!但誰要是干了壞事落在他手裡,那可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熊軍接到案情時,他正喝得酩酊大醉,在酒樓和女服務員打情罵俏呢!在電話裡聽說手下給個外鄉人打殘了好幾個,他當時就火冒三丈,帶著一幫從市局應邀跑這來喝酒吃野味的警察(都是他的戰友或同事)上了警車就趕來增援,正趕上臨飛仍在大打出手。

    熊軍他們幾個當時就傻了,一看那陣勢就知道,現在就是他們這幫人全撲上去也是白搭,他們面對的是個搏擊高手啊!一招一式看是沒有章法,但招招都是要害,幾個手下看勢動作兇猛,卻連邊也靠不上,倒成了與人家陪練的活靶子,儘是在那挨打。只是熊軍也看出這個外鄉人並沒有痛下殺手的意思,都是點到即止,將人整得沒有還手之力就收手了。

    但他熊軍是誰呀,從來沒吃過這虧,特別是在兄弟們面前,要不是市局來的人當時拖住他的手,他可能真有開槍的心思了。

    回到所裡,又接連接到報案,都說案犯是個小偷,報上來的材料還都有村民所簽的字畫的押,如一份滿含著血淚史的控訴檄文。而那個從未見面的被車撞了的人卻沒了蹤影,熊軍只是聽人當面這樣說已送醫院搶救生死未卜。他並沒有親眼見到,卻聽人有鼻有眼地說得活靈活現。熊軍竟也拿到審訊室裡來用這些並未經證實的事件來鎮壓臨飛,可臨飛並沒有上他的當,反而要熊軍拿出證據,只要不是偽造和道聽途說,他都認了。

    到了這份上,臨飛覺得沒有必要再同這個只知道講哥們義氣逞匹夫之勇的熊軍談任何事情了。臨飛一再要求要同市局一把手講話,說自己有重要情況報告,晚了就來不及了。這卻反而激起了熊軍暴戾的一面,他火氣沖天一啪桌子:「他媽的,你小子都落到我手裡了還這樣嘴硬……」就起身出去,臨走時他說:「看好了,別讓他跑了。等我回來再審!你們……看著辦!」

    門「光啷」一聲給關住了,圍在臨飛身邊的幾個大漢不由分說就撲上來拳打腳踢,並用電警棍往臨飛身上亂捅一氣。

    臨飛滿地打滾,卻始終沒吭一聲,打了五六分鐘,一個個都累得像狗一般直吐舌頭,而臨飛看上去已不成人形了,蓬頭垢面血跡斑斑鼻青臉腫渾身是傷奄奄一息。

    幾個打手看著窩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臨飛,不知是昏迷了還是……,都面面相覷地看著,臉現驚疑之色。

    門從外面被推開,進來的是派出所的民警王登柱。今天的事他沒有在場,他正好下村配合鎮計生辦調查計劃生育工作去了。回來就見派出所門口擠滿了老百姓,知道出了事情,便扯住一人急問出了什麼事情?在聽了小半介紹就急著衝進了審訊室,見臨飛竟被打成了這個慘狀,立即慌亂地警告說「哎呀!你們可別真把人打死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到時你們誰也跑不了!」說完他忙伏身下去試了試臨飛的鼻息,才站了起來擺擺手:「唉,謝天謝地,他是暈過去了。不過,我真的得告訴你們,再不能這樣打人了,出了人命,我們都得完蛋!上次那個是搶救及時,不然還有你們的今天?都跟你們說一百遍了,你們怎麼就是不聽呢!快別聽熊所長這樣瞎安排呀,你們要記住,你們只是聯防隊員,不是真得警察,你們沒有這個權利動手打犯人,再說這都什麼年月了,已不興打罵逼供這一套了……你們明不明白?」大家沒管王登柱在說什麼,反正聽他嘮叨的人還沒出世,但聽到臨飛沒事時他們都鬆了口氣,有個就恨恨地說:「他媽的,這小子真經打,這樣都沒事。」

    看來他們的本意就是想這樣把臨飛給整死了事,只是沒有得逞。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就把臨飛拖出審訊室,這回沒有把他關進樓道下面,而是關在一間只有室牆角頂部才有一排小窗戶的地下室裡,房間很矮小,大約只有2米高。為防止臨飛逃跑,幾個人用四副手銬分別將臨飛的兩手銬在室頂的兩扇窗戶上,他們知道這外鄉人功夫了得。

    晚上,八點多鐘。

    石塘鎮派出所的人都下班了,而值班的人也因為晚上慶功酒喝多了,這時正躺在辦公桌上睡得人事不知。

    時值盛秋,蚊蟲依然猖獗,白天少來到了晚上就都蜂擁而至,叮得人難以入睡。在地下室的臨飛可真是倒足霉,只能毫無抗拒地讓它們張著吸血的利刺衝向自己,這些傢伙見叮咬獵物沒有抵抗,就放心大膽地輪番上陣,個個都吸得飽飽得才飛走,然後又換上新的一茬。

    臨飛終於被叮醒了,漸漸恢復神志後,他頓時感到渾身的疼痛。眼睛腫得幾乎看不見東西,嘴也疼得稍一張口就痛徹入骨。臨飛真沒想到地方的警察敢這樣行兇作惡,難道他們就是這樣對待罪犯的?他想:這也就是自己的身子骨,要不是發功用真氣護體,那還不早完蛋了!

    這時腰上和背上傳來皮肉的疼痛,臨飛緊鎖眉頭盡量保持不動的姿勢。臨飛想,如果明天他們還跟他來這一手,怕自己真得要受內傷了,不行!自己得想辦法出去呀。不然,石盤村的毒窩就有可能轉移了。可這怎麼出去呢?

    已這樣掛了近五個小時的臨飛,此時意識仍很清醒。他一直在考慮如何逃離這個人間地獄,他曾想過要搞斷手銬,可每隻手都是兩副手銬,他根本就沒辦法掙斷它,而且開鎖也不大可能,一是沒工具,二是兩手根本就夠不到一塊,沒辦法工作。看來這回想不讓首長知道都不成了。因為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通知遠在北京的頂頭上司林伯元來救他了。

    原來,他被抓進來時,所裡的警察聯防隊員都只想著如何揍這小子,並沒有把臨飛身上東西全部搜走,他左右腳的鞋裡面都裝了一個有GPS定位的跟蹤器,並具有發信號的功能,但是臨飛自上了廬山後就將這跟蹤器的電源給鬆開了,在接觸點上墊了塊小塑料片。

    看來現在只有這個能救得了他。臨飛的兩隻腳都被腳銬給銬住了,這一抬就是兩條腿,臨飛由於腰疼得不行,將腿抬過頭頂已是很吃力了。試了好幾次都不成功,最後他終於咬著牙關將腳舉了起來,一直彎到右手上,右手抓住鞋幫後就用力地脫,好不容易脫了下來,他的手急向裡伸去,卻不想頭頂上突然傳來嘩啦了聲音,臨飛吃了一驚仰頭望去,小窗戶上出現幾個人臉,他們手裡都拿著砍刀,揮手就向臨飛的手砍去,臨飛下意識地一縮手,鞋掉到窗戶外頭去了。

    窗外傳來一聲獰笑,「小子,你還敢跑到我們村來偷東西,今天就叫你見王八!」一把寒光閃閃的刀從窗戶伸進來,就要刺向臨飛的頭頂。

    臨飛知道自己難逃一劫了,但他也做好了躲閃的準備,兇手頭一刀刺空,第二刀從窗口伸進來直接劈下,臨飛又急忙偏過頭,刀砍在窗柵上。

    正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一聲斷喝:「什麼人!你們在幹什麼!嘿……別跑!你給我站住!」

    臨飛聽到窗戶外一片慌亂的腳步聲,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窗口這時傳來有人說話聲:「喂!剛才怎麼回事?那幾個人是來救你的?」

    臨飛臉上都是汗水,剛才劫後餘生,他真得是很感激這個及時出現的人。

    臨飛忍著嘴角的疼痛虛弱地說:「拿刀來救人?」

    「耶?這裡有只鞋。」窗外那人說。

    臨飛聽了便說:「那是我的鞋。」

    窗外人聽了就走了。不一會兒,地下室的門被開,進來的是一個警察,他拉亮了地下室的燈,走到臨飛的跟前仔細地瞧著他。然後他說:「你不用怕,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叫王登柱,是這的民警,今天的事我不在場,回來才聽說的……你很能打啊,有八個人送進了醫院。你到底誰,怎麼會弄成這樣的?」

    臨飛的眼睛一亮,他瞇著腫得如同饅頭的雙目直視這個警察,良久才輕聲說:「你是真警察?那……醫院的人怎麼樣?」

    王登柱說:「不怎麼樣,反正都得住上一陣子了。不過都沒什麼大事,只是手腳脫了臼。看來你是個行家呀。你說,你到底是誰?怎麼會在石盤村偷東西呢?」

    臨飛輕搖了下頭說:「我跟你說了,你能幫我嗎?」

    王登柱沉吟了片刻說:「說吧,但要看是什麼事?不過你也知道,我只是個小民警,能力有限,在這裡,誰都得聽他的,所以你別指望我會放了你。」

    臨飛有了點希望,頓覺得心裡暖暖的。他喘息了一口氣,說:「我是北京的,幹什麼你就別問,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今天……」接著臨飛便把今天白天發生的事都跟王登柱說了。

    王登柱聽得眼都直了,他連連說:「這如果要是真得,那可是這些年來破獲得頭件大案呀!」

    王登柱說完轉身就出去,臨飛急忙叫住他:「哎,哎,你……你去哪?」

    王登柱回過頭來:「啊?我去報告熊軍,好馬上帶人去查看啊!如果這都是真得,那就得抓人啊!」

    「回來,你這樣去,他是不會聽你的,他要會聽得話,我白天一直在喊說有重要情況報告,可他跟本聽不進去!那是個草包,你現在要不就是馬上打電話通知市局或親自跑一趟,把這一情況跟他講明,順便把我的事也講一講。只有這樣才是真得爭取了時間,到時你也算是立了頭功一件。」

    「哦,對對對,我差點忘了這個。那我這就去辦!你提醒得對。」王登柱轉身又要往外走。

    「唉,你再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臨飛心裡氣得要命,可這會兒他又實在罵不出口。

    「你又有什麼事?」

    「你能不能把我的手銬解下,別讓我這麼吊著,我的手臂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臨飛這就算是在求他了。

    王登柱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離開,可轉身走了沒幾步又停住了,然後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急步上前掏出鑰匙幫臨飛解開了手銬。

    臨飛看出他的手有點發抖,便說:「王同志,不要害怕,你以為我會害你?那要看對誰了!敵人我是不手軟的,但對自己的同志我是不會開槍的。」

    臨飛終於可以垂手下來了,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王登柱復又將手銬給他戴上後,見臨飛真沒有反抗的打算才放了心。王登柱把那只鞋放在臨飛的面前,順便問了一句:「你的鞋怎麼會到了窗子外面去的?」

    臨飛看了王登柱一眼說:「剛才他們在窗戶外面拿刀砍我,我手又不能動,只好用腳踢了。」

    王登柱又問:「那是幫什麼人?」

    臨飛真不想說話,一說話腮幫子就疼,但他還是說:「你真是豬腦子,那還會是什麼人?肯定是石盤村的,他們想滅口唄!」

    王登柱這才放心地站了起來向外走去,臨飛在後面說:「這事要快,不能再耽擱了,剛才他們沒得手,很有可能狗急跳牆,萬一他們連夜轉移了就前功盡棄了。我這頓打就算是白挨了!」

    臨飛說完給自己艱難地翻了個身,王登柱聽見後面傳來一聲痛苦的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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