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結束後小邵便按田主任的指示領著臨飛從辦公樓後的小門出來,七拐八拐地來到一條大街上。臨飛知道他這是離開了大同市場,周圍全是各種膚色的外國人。一個個似都急著辦什麼大事似的,腳步匆匆,行若流雲,縱橫如梭。
臨飛一直跟著小邵前行,路上並不多話,只是不時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連哪裝了攝像頭都記在心裡,哪裡是大型商場,哪裡是銀行,哪裡是大餐館,哪裡哪裡有什麼特點,他都盡可能地記在腦子裡。雖然他英文功底不錯,可現在置身於這個英文充斥在各個角落裡的世界中,他還是感歎自己的英文程度遠遠不夠,還是要多多地加強學習。原來很多的招牌、路牌及廣告語,都多少帶點地方色彩的俚語,那解釋的意義竟然有很多種,早不是他所在書本上看到的那麼單純的用詞了。這讓他想起不知是哪位語言大師曾說過的一句話:「要想弄通一國語言,就必需融入到這個國家去,這樣你才能知道語言本身的精髓和樂趣,不如此你便不能發揮到極致。」看來真得是這麼一回事。臨飛心裡這樣想著,他和邵秘書就已在一排排公寓的一幢樓前停住腳步。
「up。mr。lin。」小邵對臨飛講著英文,她仰頭往上看去,足有五十多層。臨飛不禁自言自語道:「霍,這麼高的公寓樓!」
「嗤!你以為這是在中國啊?」小邵又講起了中文。但她面呈譏笑的樣子,令臨飛大覺不快,他目光如炬般地在她臉上一掃而過。小邵頓覺心中一寒,同時感受到臨飛的怒意,方覺自己剛才有些失言。
邵秘書是十歲那年隨爺爺從北京移民到華盛頓的,長大後,她自己找工作掙錢,換了很多公司和部門,一直都不理想,總是干到半途而廢。最後還是經她在中國使館工作的姨媽介紹來到舊市進入華興社,當了田主任的秘書,這份工作她已經干了快一年多了。在她的骨子裡,她已經不把自己當一個中國人來看待,但中國的事情她卻瞭解得很多。當然負面的東西更多,因她所接觸的人大都是從中國底層過來的人。他們能告訴她的無外呼就是中國的貧窮與落後。其實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如果這幫跑國外淘金的人都把中國說得那麼美好,那他們尋死覓活地到M國來幹什麼呀?所以小邵時不時地晃出一兩句對中國的片面之詞也實在情理之中。
而面對一個沒什麼太多心眼的小姑娘一句沒什麼心肺的話並不能真正傷到臨飛什麼,只是臨飛覺得有必要提醒她,讓她多少知道不是什麼人都把自己的祖國看得一錢不值的。
小邵知道自己胡亂中說錯話了,有點不好意思,必竟她在華興社幹得就是安民的工作,說出這樣的話多少是沒什麼道理的,但她心裡還是很不以為然,她認為臨飛沒必要這麼較真。可她並不知道臨飛並不是在跟她較真,只是在矛盾於田主任手下的工作人員其實並不那麼真得愛國,卻為什麼還在幹著這麼愛國的事業?在華興社,從上到下,他已經用心地觀察了很多人,這些人都其實挺麻木的,他們都失去了對同胞應有的熱忱,包括身為一社之長的田廣華。如果不是因為牆上掛著的那幅身著中國軍服的她的丈夫的油畫,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田主任早就不是他從林處口中所聽到的那個女中豪傑,巾幗丈夫了。
小邵領著臨飛進入電梯,數字按在了13層上。小邵這時說:「在這裡租套公寓房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這13層也是好不容易巴哥托人找著的,不然你就沒地方住了,至少今晚你就得睡大街上去了。」小邵說完就自覺好笑地樂起來。可臨飛知道M國人最忌諱的數字就是13,難怪租得到了。
他忽然說:「聽說劉勇以前就是住在這裡,對吧?」
「啊?是嗎,嗯……好像是,你,你是怎麼知道了?」邵秘書頓時有種不能自圓其說地結巴起來,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地,臉一下子就紅了。
「聽說劉勇就住在1324房,我想我也是住那吧?」臨飛進一步試探。
「啊……是呀。你是住這個房。你既然都知道了,還問,你這人真是沒意思!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小氣的男人!」邵秘書很生氣,因為老底都讓臨飛不客氣地給揭穿了,而且是這樣地不給她面子,便無故地發起了小姐脾氣。
臨飛搖搖頭,再不肯說一句話。對於女人,他是極少極少地接觸,所以他最沒辦法的就是如何去對付一個女人,這讓他總是處於一種尷尬無措的境地,可表面卻也學會死撐。死撐的最好辦法就是不予理睬。
邵秘書把房門匙韙插在1324房的鎖孔裡,連進去都不願了,轉身便走,並邊走邊說:「有意見跟主任提去,不要在這跟我說個沒停。這一點用也沒有!」
臨飛不明白自己說什麼就一直不停了,倒讓她倒打了一耙!便莞爾地一笑說:「這裡也很好嘛!」
「你就該住這樣的房,有住就不錯了,你以為這是在中……」小邵發現自己又不由自主地帶出這句,便急忙摀住了嘴,拐彎往電梯口而去。臨飛看著她那樣,心裡真得是好氣又好笑,開開門便進入房間。剛進入房間,他見一個影子在窗台處閃了一下,僅僅就是一個衣角便已讓他看到。臨飛心中一驚,扔下手中的肩包,飛身直竄了過去。探頭到窗外,正看見一隻腳從隔壁房間窗台處縮進,他又急忙返身往門口竄出,在門口,他見一個黑影已跑到拐彎處,臨飛突想到那裡是電梯,而小邵也正等在那,心裡一警便急步追了過去,而同時那裡便傳來小邵的驚叫,臨飛暗叫不好,人已趕到電梯口,卻見小邵撫著頭縮在拐角,而一扇電梯門已合攏得只剩下一條縫,透過縫隙,臨飛看見裡面面對面地站著一個口中直喘粗氣的小個子黃面孔的男青年。他一臉猙獰和緊張,暴牙突出在外,小眼珠子閃著凶光。臨飛想起按電梯下樓的按紐,但門已完全啟上再沒辦法進入,他只好沖電梯門揮了一拳!返身看著仍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邵秘書,關切地問:「怎麼樣了,你沒事吧?」
小邵生氣地一甩他的手,哭叫著:「不要你管!」可還是被臨飛攙了起來。
小邵垂淚不已,臨飛扶她起來時渾身軟得站立不穩。臨飛沒想到她竟然會嚇成這般模樣,只好一聲歎息地將她半抱半拖著來到1324房間,將她靠在床沿坐好。這時小邵才稍微緩過神來,按著自己的胸脯,嬌喘不已。
臨飛則不停地在房間內四處尋找著,很快就找著三個竊聽器,還有一小袋盛著白色粉末的塑料袋。臨飛不由得臉露譏色,自言自語道:「小子,你這也太性急了吧?」
邵秘書聽見回頭問:「什麼性急?」
臨飛沒理她,只把這些東西都裝成一個袋放在桌上,然後才在小邵的對面坐下,神色冷竣地看著邵秘書。良久,見她似平穩了不少,便問她:「怎麼樣,有沒有傷著?」
邵秘書這回再不生氣地樣子,只搖搖頭,心有餘悸地道:「沒有。剛才電梯門剛開,不知怎麼回事後面突然就竄上那個男的把我使勁往旁邊一推,還好我的手撐在了牆上,不然頭撞在牆上非暈過去不可!我真是嚇壞了,從小到大我還是頭一次碰上這種事。」說完又不由自己地眼淚橫流。
小姑娘驕生慣養長大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驚嚇,倒還真是可以理解。臨飛這樣想到,便又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把我安排在這,除了你和田主任,還有誰知道?」
「啊?」小邵抬起淚眼,茫然地看著臨飛。
臨飛見她還是有點糊里糊塗的樣子,不禁有點煩燥起來,便瞪了她一眼,重複說:「都有誰知道我要來,又有誰知道我是住這的?」語氣比剛才嚴厲了點。這下沒等到回答,卻等來邵秘書的嚎啕大哭,搞得臨飛手忙腳亂地衝到衛生間找毛巾給她擦臉。
小邵沖臨飛大叫:「你什麼意思!我都這樣了,你還欺負我?」說完就賭氣地把毛巾扔在地板上繼續哭起來。
臨飛不吭聲撿起來重新洗乾淨再復遞給她時,小邵才勉強接受地拿在手中拭著眼睛。
知道她這個脾氣後,臨飛也只好忍著氣低聲軟語地再問著同樣的問題,好半天穩定住情緒的小邵才道出實情,說還有古君和巴雄知道。
臨飛若有所思地在房間裡走了幾步,便溫和地問小邵:「小邵,你姓邵,邵什麼呀?」
小邵看著臨飛,良久才說:「我中文名叫邵甜甜,英文名,你叫我艾麗就行了。」說完有點羞澀地偏頭看向別處。
「甜甜,艾麗,呵呵……」臨飛不禁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邵甜甜臉色飛紅地驕斥一聲,就抓起身後的忱頭往臨飛身上扔去。臨飛並不接過,側身一躲,忱頭被扔進角落,忽「呯」的一聲輕響,忱頭暴開,裡面的鴨毛飛得滿屋都是,而角落牆面上的泥灰剝落了不少,灰塵散在鴨毛間。
小邵傻愣愣地瞪眼看著,嘴張得老大。臨飛急步竄到角落查看,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返首看著小邵,見她眼珠子都不會動了,心裡不禁有點歉疚,看來再這麼嚇一次,非把小姑娘嚇出病來不可。他來到邵秘書面前用手指在她眼前晃動,她這才醒過來,一下子就整個人撲進了臨飛的懷中,狂叫著:「送我回去!送我回去!我一秒鐘也不要在這呆了!這屋裡鬧鬼——!」
結果,臨飛只好一路抱著再不願下地的邵甜甜從公寓裡出來,上了輛出租車直奔華興社而來。
在田廣華的辦公桌上攤著臨飛剛搜出來的竊聽器和那小包白粉。
臨飛站在桌前看著田主任,田主任也仔仔細細地一樣樣檢查著,滿臉的驚疑。在聽完臨飛所說的事情原尾後,她很冷靜地問道:「你認為這會是誰幹的?」
臨飛搖搖頭說:「我要知道是誰,那就好了,所以我才來問您?不知您認為這會是誰幹的?」
田廣華看著牆上的世界地圖,良久她回過頭說:「這事,你跟小雄說了嗎?」
「沒有。」不知為什麼,臨飛根本就沒打算跟巴雄講,也許他早就知道了。
「那你應該去問問他,看他怎麼處理這事。他在這人面廣,興許會告訴你點什麼?」田主任想把這事推給巴雄。
「不!暫時不要讓他知道。」臨飛斷然回應。即使巴雄知道,他也不想親口去說這事。
「為什麼?」田主任急問。
「不為什麼?」
「你不相信巴雄,還是覺得……」田主任心裡頓時緊張起來,難道他真懷疑這是巴雄干的?她看著臨飛,想從他的臉上表情讀出點什麼內容來。
「不,還沒到時候。不過……」臨飛若有所思地講道。
「不過什麼?」田廣華追問。
「沒什麼。看看再說吧。」說到嘴邊,臨飛又吞了回去。
田廣華也盯住臨飛,最後才問道:「那你如何打算?」
臨飛抓起桌上的東西,苦笑一下說道:「沒什麼打算,人生地不熟的,我還是回1324房去住,這袋白粉麻煩你把它放好,可不能落到別人手裡。」
「什麼?那裡這麼危險,你還要去那住,這跟送死有什麼分別?!」一直站在旁邊的邵甜甜失口驚訝道。她也是當事人,故幫著臨飛匯報情況。
「出去!這裡沒你的事了。」田主任不悅地斥了小邵一句。這丫頭今天的表現真是過了頭!
小邵一驚,只好委曲地勾頭拉門出去。
田廣華思緒再次回到臨飛的身上,問道:「能說說理由嗎?明知山有虎還向虎山行?」
「不然怎麼辦?總不能睡在您的辦公室吧?」臨飛故作無可奈何的神色。
田主任眉頭先是跳了一下,接著又皺了起來,末了說:「這倒是個問題,實在不行,我叫小雄為你另安排住的地方……」
「不需要。沒必要這麼麻煩,我正好借這個事順籐摸瓜找著這幫人,看他們是何許人也!跟惠斐麗的案子會有什麼關聯。」臨飛趕緊拒絕了田主任的好意。
「惠斐麗?你認為這跟惠斐麗有關?你要知道,惠斐麗早就死了。」田廣華眉頭跳了起來。
臨飛頓時又沉默起來,把眼光投在牆壁的那幅肖像油畫上。
田廣華很不滿意臨飛這種說一句吐半句的態度,可一想自己剛才問得這些問題哪一個又是他可以直面回答的?這個跨國界的案子又不關華興社什麼事,自己作為這的領導在案子沒結束前也只能是個配角,並且華興社也只不過是他一個掛名的幌子而已,還得提供辦案所需要的一切幫助,其它的可是誰也管不著誰!巴雄最初的時候不也是這副德性嗎?那個劉勇也好不到哪去,各施其職,不能越權。在舊市這塊地盤上,她呼風喚雨,一攬專權,凡想跟華興社打交道的人都得給她幾分薄面,可怪就怪在,但凡有什麼事是只要跟北京的人掛上鉤,自己就好像什麼也不是了,哪怕你做得再成功也是枉然。想想既可笑又可悲!
想到這,她依然和顏悅色地走近臨飛問道:「那你需要我為你做點什麼嗎?」
「不需要。我還是紐約的學生。我有學籍卡,在這我不需要什麼。不過,真有需要的話,我會到這找您的。」臨飛這回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他知道自己的態度有點生硬,可剛來就面臨殺身之禍,而你一個堂堂的社長在這裡呼風喚雨七八年,事到臨頭竟然是一問三不知!這讓人如何信服?現在不管你是知道卻不能說或者不敢說還是根本就不知道而說不出來,那我不管告訴你什麼都已經是沒有什麼意義了。不過由此也讓臨飛為田廣華感到一絲絲悲憐,看來她坐在這位子上,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得那麼風光,這裡面其實暗藏著很多凶險和坎坷,從自己剛到華興社就看到門前鬧哄哄的示威一幕,由此可見一斑。
「那……好吧。你要好自為之。不過,請記住,這是在M國,很多事要想清楚,不要逞強。你剛到就已經碰到這麼多事情,比起劉勇來,你的遭遇更加的凶險、麻煩。我很為你的安全擔心!」田主任說這話時,心情沉重,聲音也有點顫抖。說實在的,田廣華的心裡也有點後怕,她顯然對這種殘酷的現實,在心理上準備得也還不是很充分,雖然自己有很豐富的鬥爭的經驗,但那是政治,跟這種兇殺卻連譜都挨不上。按正常來說,碰上這種事,誰又不會害怕呢?面對凶險,躲閃是人的本能,本來不關自己的事,自己何苦要攪在這裡面,自己還有那麼多的正經事要做,早就分不出心來了。不過一想到惠斐麗的案子擱置了這麼久,這北京的人剛來,事情就暴發得這麼快!真是意料不到。這敵人在哪,是誰幹的?自己這回事先也是沒有得到一點風聲。「巴雄這回是怎麼了?」以前多少都會對她透露一點,但這次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他也不知道?這讓她對巴雄有所懷疑,因為知道臨飛住處的只有她們四人,而巴雄的嫌疑最大,可她始終不願意相信這會是巴雄干的。一年來,她多方照顧著的巴雄,並且著意在培養他,在年度工作報告中,把巴雄推薦為下一任華興社社長候選人之一。可為什麼一個人可以說變就變了呢?這是她非常不願意看到的結局。她想到去年的一個夜晚,她工作到夜裡十多點鐘才回家,但那天晚上應該接她的保安卻並沒有按時到社裡接班。社裡的保安到晚上一般是有兩個,其中一個保安還要在下晚班時負責送田主任回公寓,然後再回到社裡值夜,到第二天一早又準時來接她到華興社上班(其實田廣華住的地方離華興社只有隔著兩條街之距,並不是很遠,走走也就到了,但社裡每天安排專車接送純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這也是「上面」的規定),結果那天少了一人,可社裡不能因送她而沒有人值守,出了事自己便難辭其責。她不落下寧要保命而不為公的口實。那夜,田廣華決定一個人回家。由於晚上她眼神不太好使,也沒敢獨自開車,便步行回去。可走到離公寓還只有一條街的時候,突然衝出三個面目模糊的年輕人手裡揮舞著球棒朝她撲來。不知所措的田廣華想抽身躲藏可沒地躲去,再說快六十的老女人能跑得過二十好幾的年青人?但就在這危急時刻,巴雄不知怎麼就奇跡般地出現了(這是田廣華後來的感覺),他三下五除二,打跑兩人,活捉一人送到警察局。可還沒等到第二天去指證的時候,那名罪犯卻被人已於夜裡重金保釋放出去了,甚至荒唐到連個案底都沒有留。田廣華也因為連著幾日的公務繁多和當日又碰一撥示威的組織在門口鬧事就沒有過多地關注這次的襲擊事件,另外也煩那些警察不去找罪犯,反而天天上門來找她取證,搞得她再無心管這事,便叫古君擋在樓下不讓上來。警察見受害人都是這個態度,乾脆就再也不來了,這事到最後也只好不了了之。表面上雖然這只是一件極為普通的刑事案子,可是田廣華已知道這是個陰謀,至少從沒按時上班的那名保安口中得知:那天晚上他來接班,半道上突遇小車禍,下車講禮時,就冷不防被人打昏,第二天醒來,自己竟然身處於四十公里外一個小鎮的垃圾箱裡。這就使得田廣華明白這事沒有表面上看得那麼簡單,可她畢竟不是偵探,公務又多,加上由於巴雄的保護,她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便在上報給中國領館後,又一心投入到她的工作中去了。後來這件事也沒有誰再對她提起過,但田廣華卻從此知道有人在背後搞她,這件事讓她把凡是要出行的事情總是安排得十分的妥貼才敢放心出門,到如今她已養成了習慣。但通過這件事後,她總體上還是非常感謝一個人,他便是巴雄。她聽巴雄解釋的是,那天他是剛從公寓出來,要去會一個朋友,沒想到正好碰上這事,純粹是天意加巧合。
巴雄的解釋並不能令田廣華信服,她總覺得這事太機巧,心裡有點犯堵,於是她暗中指派私人偵探專門調查那晚巴雄的一切行為,結果確證如實,所以田廣華相信這是巧合以後便在很多地方都十分的照顧和信任巴雄。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發現巴雄變了,而且變得很快也很壞。至於壞在哪,她並沒充分的證據來證明。故此,她又寧可相信巴雄是個好人,她甚至都下意識地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來看待,儘管她一生也沒有養過一兒半女。當林伯元要她注意巴雄的時候,她就有點陽奉陰為,她其實煩透了那些自以為是的京官。所謂愛屋及烏也恨屋及烏,當臨飛的到來她是持有戒心的,表面上她熱情接待,但背後卻是不冷不熱不管不顧的淡漠和炎涼!
可現在發生的事情完全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面對臨飛的詰難,她完全無話可對,一切都只能看臨飛自己的了。可一想到臨飛有可能仍是難逃一劫,到時發了狂的林伯元勢必就會打上門來問她要人,這對自己肯定又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她知道林伯元從來就是個不講理不服輸也不服老的老渾蛋,可自己又怎麼能讓巴雄在這場暗戰中成為注定的輸家呢?算了,這回最好還是做個旁觀者站在一旁瞧瞧熱鬧吧,以不變應萬變。反正不管結局如何,她的稱鉈鉈是要偏向巴雄這邊的,她犯不著把一個初出茅廬的臨飛太放在心上。
不過,田廣華一想起臨飛這一天的種種表現,又生出吃不準的不安全感來,小伙子雖年紀輕輕,與自己也僅數面之緣,但她已經從臨飛身上看出幾點優勢:反應快,思維敏捷,動作神速,遇事處理果斷,原則性極強,內心深處如蘊藏著一座火山,一旦暴發便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像個在這種行業裡干的精英。真是後生可畏呀!不知巴雄是不是他的對手?一切只有等著看結果,鹿死誰手,現在說不準。但還是那句話:她寧願相信巴雄沒事,因為她是那種投桃報李的人。如果不是她這種思恩圖報的性格,她很多事是很難辦的,必竟長期所處的環境是如此的艱險和複雜,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個女人,何況現在還是個行將朽木的老女人了。
人老了有時就是會犯糊塗,可是我老了嗎?我糊塗了嗎?田廣華端著茶杯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對窗遠處的霓虹燈把外景照射得通紅通綠,印在她臉上的華彩也隨著燈光的變幻而變幻著。
她決定今夜哪也不去,就在辦公室開夜車,真困了就在沙發上睡會兒。既然小子不接受她的好意,那她只有在這等結果了。她已經感到今天晚上仍是一個不尋常的夜。她想應該會有人在某個時段給她來電話的,她必須在第一時間得到信息,否則有些事情就會不好處理,會陷入被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