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人生 士兵 三十三
    劉純兵個子大,力氣大,所以依然被安排在隊首開山劈路。

    劉純兵是山東人。家在山屹嶗裡,兄弟姐妹四個,他還是家裡最小的,兩個姐都已嫁人生子,哥卻一直娶不上親,在家裡老老實實地侍候不能下地幹活的老父,母親早在生下劉純兵後沒幾年就因病無錢醫治而早早過世了。折騰了沒幾年這個家就失去了前進的動力,劉純兵的哥一天到晚在山裡刨地,一年到頭搞出點東西不僅要供劉純兵讀書,還要養活那幾年還沒出嫁的兩個妹妹,所以他們家在村裡那真得是一窮二白,山禿水枯。後來苦光景在伴隨著兩個妹妹早早的出嫁才都過去了。

    這劉純兵天生的有把子力氣。他總是因吃不飽就在山裡沒日沒夜地打野味,打著了便就地解決,剩下的才拿回家,沒打著就在山裡睡一覺,第二天又跑去上學。故此他的體質一般人沒法跟他比。像這樣的冷的天,他竟還熱得不行。劉純兵的姐夫是個在鄉政府裡上班的小幹部,他見這個小舅子天生就是個當兵的料,就上下走動幫劉純兵弄了個指標,把快沒活路的他給送到了部隊裡。

    他能被選出來參加這次特種集訓,是因為劉純兵把他們偵察連裡的連長都給揍了,連續七八個大漢都沒能治住他,偏被鄺達志趕上,結果欽點之下特准入訓。把他們偵察連的連指們氣得拿連裡喂的豬撒氣。

    說到這個,劉純兵就總是如黃河掘了口,濤濤不絕、綿綿不斷,唾沫星子直飛。

    劉純兵是野戰某部三十二師一營偵察連的戰士。他的連長全康和指導員胡壯壯曾是鄉挨鄉村挨村的老鄉,在村裡都是名人!這兩個村都是以養豬發跡的,人稱:「豬村」。全康和胡壯壯卻偏偏都是以養豬為恥的人,也許天天聞著豬糞味過活,讓他們實在受不了。後來一同當了兵,就下了死力氣干業務,兩年下來成績菲然可觀,讓領導們不容小覷,結果被意外提了干,後來又因全康的梭標可以飛出去50米百發百中,胡壯壯能在水裡潛泳10分鐘以上的特殊才能進了偵察連,就從排級到連級干了七八年,他們還真是黃金搭檔,從沒出過啥亂子,又都在部隊裡結婚生子,以部隊為家成了職業軍人。劉純兵下到偵察連,是全康在新訓時就看好的苗子,因他一巴掌能把人打到幾米遠去,半天都起不來。全康認為劉純兵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捕俘、擒敵這種科目上只要經過很好的訓練,他肯定是把好手。結果全康也的確實沒看走眼,每次比武,他都是第一。

    但讓全康沒想到是,這劉純兵身強力壯不假,頭腦還好使喚也不假,就只有一個毛病:太會吃!而且天天吵著要吃肉,他是在山裡吃慣了野味的主,在新訓時他就以能吃著稱,當然全連長知他這點破事。起初他認為這哪會是啥事情嘛!要知道他們偵察連還有一個科目就是耐飢餓訓練,到時他劉純兵還想吃肉,恐怕連樹根都吃不上了。何況他們偵察連是屬於營團下一個特別的單位,平常訓練的科目不僅多,訓練的量也相當大,一周要拉出去五天進行野外訓練,故此他們連從不安排人搞自力更生做副業這攤子。可自從來了個劉純兵,竟在吃肉的方面搞出了大問題!在食堂裡見菜盆裡無肉,就會摔盆子砸碗!上面派人來查,劉純兵說連長不給他吃肉,然後就上升到是部隊不給他肉吃。團營的頭頭腦腦找全康去問,大致的意思是說全康是不是降低了戰士的生活標準?全康當時就火了!部隊的供給從來都是按人頭配發的,誰也不多吃多佔,劉純兵肉不夠吃怎麼就是他們當領導的在苛扣戰士的口糧呢?可現在問題擺在這,怎麼辦?全康跟胡壯壯一合計,算了,厚著臉皮跟兄弟單位每天借五斤肉專門給劉純兵吃總行了吧?這個問題暫時性解決了,但新的問題又來了。長期吃兄弟單位的豬肉而自己不供養,很快這條路子就走到頭了,兄弟單位的頭苦著臉說他們也不富裕。全康和胡壯壯又是極愛面子講尊嚴的人,心裡氣得半死,發誓再不吃不是自己養的豬肉。

    也許有人會說:難道不會去買,市場上有得是啊!錯了,他們的部隊在山裡,光出來就得四五個小時,為了買菜讓戰士們半夜起來那可不是部隊的光榮傳統!更何況這山裡是有著幾萬人的野戰部隊!那光出車買菜這一項就是一個龐大的隊伍!部隊一年下來不得浪費很大一筆開支!那些坐在沙盤邊上的幹部們可不是傻蛋!所以下面哪個單位都是自個兒搞菜,發揚自力更生,繼承艱苦創業的革命傳統。戰士們開山種地也算是訓練項目,反正地多的是!

    此後全康也圈地養起了豬,種起了菜。但有多半都是因為劉純兵這個「肉頭」!劉純兵也很爭氣,打那後再不提吃肉的事,他不能一邊為連裡扛旗子,一邊又為連長丟人現眼。有一次兄弟單位加餐時故意給他們連端來燒得又紅又亮的紅燒肉,偵察連的戰士們都堅決地拒絕,個個都趴在碗裡就著菜梆子猛咽干飯!劉純兵當時饞得牙根都癢癢,兩眼直冒綠光!可大家都是因為他才上下較的勁,他只好把口水強洇回肚子裡,猛一張口就吞下兩個大饅頭……把個好心端肉到他面前的戰士給驚得眼珠子彈出老高,心說這干偵察的人就是跟他媽的普通人不一樣。

    劉純兵天天都去看欄裡的豬,跟豬竟然混得很熟,每回見到他來就會把兩小短腿支在牆上,哼哼叫,劉純兵就有把它抓住一口給啃了的衝動!這跟豬混得好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全康。他是見著豬就氣憤的人,現在劉純兵是他連裡的兵尖子,他也是成天就拎著豬食來力勸豬兒們多吃點,長快點,還會親妮地用手去拍拍豬兒們的腦袋!那神情都像是在勸兒子吃飯一樣,因為他的確就是這樣勸兒子吃飯的!

    本來好不容易見豬上膘,大家都是勒緊褲腰帶,等再熬過這個月連裡可以海吃一頓「殺豬菜」。結骨眼上,司令員鄺達志要來下面看基訓,這可是頭等大事,所有的團營連都在加緊張羅,當然免不了又要大搞會餐,鄺達志雖說不吃飯,可進到這山裡,想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結果一連住了好幾天吃了好幾天。

    而下面的戰士那肉就吃得簡直是浪費,把個劉純兵眼紅的快成了瘋子,正在準備這就去把豬給殺了,他的一個在五連當排副的老鄉實在看不下眼,悄悄給他端了半臉盆又肥又亮,香噴噴的辣椒燒肉放在他面前,他就再也扛不住了,連說對不起了對不起了,就伸出莆扇樣的手掌往盆裡抓肉再往嘴裡直塞,「啊……香啊香啊……哈哈……」剛吃了沒幾塊,讓偵察連其他的戰士看見,氣得上去拉他,剛吃上癮頭的劉純兵這回哪裡還拉得動,就像一隻餓壞的狼狗一樣在吃東西時誰要是動它非咬人不可。劉純兵頓時大發雷霆,這下是親娘老子也不認了,油手一揮竟打倒了三四個,然後抱著肉盆落荒而逃,大有當年魯智深的德性。緊跟著全康和胡壯壯就趕來了,被氣得七竅生煙,這簡直是丟盡了偵察兵的臉!他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偵察連這幾年建立起來的光輝形象會毀在這麼個肉頭手上!看著滿嘴是油,手卻一直端著肉盆發愣的劉純兵,全康是惡從膽邊生,上去一腳就把菜盆給踢飛了,肉菜飛得劉純兵滿身,其他幾個跟來的偵察連的班排長們見狀也撲上去按著就是一頓狂揍!這下可把個劉純兵給打毛了,猛地兩臂一掙,騰身而起,大喊一場「俺不日你娘的,俺就不是娘養的!」也是一陣拳腳的回擊,瞬間地上躺了七八個,其中包括他們連長全康!大夥一下子全驚呆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劉純兵的「光榮事跡」十分鐘就傳到了營團,半小時後就到了師部,剛好鄺達志在看戰士們的訓練,一聽說這事,興趣大發,跑去一看果然!再瞧著小伙子那身塊頭,別提多喜歡了,當即就說這個兵我要了,從現在開始給小灶,讓他頓頓不離肉。搞得大家不知道鄺老頭要他幹什麼?因為鄺達志下來看訓練都沒說是啥目的,他突然要這麼個肉兵幹什麼?但誰也不敢問。經過幾天揣摸、打聽,才從上頭透出的內部消息上知道,大軍區要組建特種部隊,現在是在挑人。

    明白了。大家都說劉純兵這王八蛋祖上燒了高香,走了狗屎運!

    全康和胡壯壯聽到這一消息打死都不相信,還準備著給劉純兵上大課呢!全康是喜歡劉純兵這個「肉頭」的,別看他連自己都敢動手,可全康更覺得這傢伙發起性子來象頭豹子,這很像他當兵前在家的樣子。有一回在家被幾個人圍著打,把他給打急了,抄起鋤頭掄了出去,當即就送兩個人到醫院搶救去了,他在村裡一鋤揚名,誰說誰怕他。

    劉純兵不僅沒被受罰,相反還更得到連長的重用。這正準備把自己投梭標的絕活教給他,準備在第二年春季全師偵察連大比武時,以讓劉純兵發揮更大的作用,為他們連搶回一面紅旗來,這樣他也有可以被調到營偵察大隊去當大隊長了。現在突然一紙調令下來,就要把人帶走。全康和胡壯壯他們是又驚又怒?偵察連那麼多高手,怎麼就偏偏看上劉純兵了呢?可細一想,人家為什麼就不偏偏看上他呢?不看上他,那自己死活留他為了啥?

    全康心情鬱悶,路過豬舍,看見一天沒進食餓得嗷嗷叫的豬們,全康立即起了無名火,指著幾隻仰頭看著他的豬:「他娘的,你這幾個王八蛋,早就叫你們長快點長快點!就知道吃,不長肉,好,我叫你吃,我他媽的今天把你們全都給燉羅!」說完一腳就把門給踢爛了,然後怒氣沖沖地轉身喊人去了。那幾頭豬也頓感今天氣氛不對,好像惡運當頭,都說狗急會跳牆,這豬急了一樣會跳牆!就一隻隻都從破門洞裡傾巢而出,到處亂竄。全康他們領人來套豬時,發現欄裡一隻豬也不見!急得大喊:「他媽的,這豬呢!豬呢!哪個王八蛋給放了?」接著就是兄弟連的戰士們都以驚奇地目光看偵察連的人在訓練抓活豬!

    豬殺了,劉純兵卻沒吃上。他到師部參加內部集訓,這次選拔出上百個人都在那進行強化訓練,準備在臨走前還要篩選一次。全康給劉純兵留了一邊肉凍在櫃子裡,好等著給他送行。然而卻讓兄弟連的人半夜裡給偷出去打了牙祭。

    劉純兵一直到走也沒有吃上全康為他準備得豬肉大宴。

    自從有了這次的教訓,劉純兵徹底改了要吃肉的毛病,雖然飯量大,但他再也不嚷嚷著要吃肉。參加這三個月的特種集訓,餓肚子是常有的事,連飯都沒得吃,哪裡還顧得上開葷食?要是再因為這種事情被開了回去,他如何對得起待他像親兄弟一樣的全康連長和胡指導員!以前是死都忍不住,現在卻是死都要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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