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武的第三天,劉敏超在練兵場區完成自己的項目後突感內急,可賽場離自個兒營區還遠著呢,這已經就有點扛不住要掉襠裡了。團部就在離練兵場不遠的地方,他眼睛一亮,於是跟班長請假到團部去上大號,班長囑咐他千萬不能讓團首長看見,劉敏超連聲應道便向團部跑去。
沒用多久劉敏超就把「餘糧」交完,可剛一出來就瞧見團長、政委一群幹部急急忙忙地從走廊口拐進來,嚇得他一折身又躲回衛生間裡面。好半天見沒動靜,他才從裡面摸出來,路過會議室正好聽到團長在講司令員說團裡沒能人,想讓他們整點高級的玩意卻沒有。
劉敏超腦子當即就想到臨飛。對呀,如今只有把臨飛抖出來,肯定對全團有好處,對他臨飛就更會有好處,沒準臨飛還會因此立功受獎,不復員可以繼續留在部隊,這不就是報恩的機會嗎?或許這樣他會樂呵呵地教我練武。再說了,到這份上想不教我,自己也會覺得不好意思了。
想到這,劉敏超就自已給自已鼓了鼓勁,清了清嗓子,高喊一聲「報告!」
「進來!」
王仲喜見不認識,便問:「哪連的?」
「報告團長!我是三團二營二連的戰士劉敏超!」
這時團政委胡文鋒走到劉敏超面前,和藹地問道:「劉敏超,你有什麼事情嗎?」
「報告團長、政委,我有情況報告!」
打劉敏超一進來,二營的營長徐濤便認出這個二混子,第一個念頭就是以為這小子是來找他的,他怎麼會這麼冒失地找到這來!準沒好事?這裡都已經焦頭爛額了,可別在這當口搞出其他的東西出來,就想趕緊把他給先轟出去,便忙劫住話:「哎,我說劉二混,你能有什麼事?……」瞥了一眼團長和政委又追了一句:「不能等會再說!先給我出去!」這是往外轟劉二混了。
王仲喜白了他一眼,心想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發號施令了,便沖徐濤一擺手,指著劉敏超說:「什麼情況!快說!別磨牙!」王大炮是真沒功夫跟他磨磯,這嘴都要上泡了。
劉敏超得到鼓勵,便很大膽地走上前,把桌上的也不知是誰的一茶缸水先全嘟嘟了,然後喘了口氣說:「我是剛才在這上大號,剛走過這裡,聽到各位首長在說司令員他們小瞧我們三團沒能人,心裡不服氣,便進來匯報情況……」
「行了行了,挑重要的說……」王大炮有點不耐煩了,心說你再搗騰我可不客氣了,盡說這沒用的。
「是!這就說……」劉敏超便把臨飛深懷絕技的事給說了出來,再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便接著又把自己這趟回家探親在省城車站的遭遇和在家被仇家追殺所碰到的所有麻煩,都是臨飛出手相助解決了的事象講故事一樣,一字不漏地來個連鍋端,說得唾沫星子亂濺,嘴角都冒白沫。因為這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故說得有頭有尾,有鼻子有眼,有聲有色,有條有理,把個王大炮和其他在場的人都聽得入了神。
一營的營長陳貴發真得感到莫名期妙,有種坐在家裡都突遭橫禍的冤枉!事情竟出在他的一營,而且還是個深藏不露的了不起的人物!這下可遭了……不由得有點怯怯地睃了王仲喜一眼。
見王大炮正盯著他看不禁一陣心虛,好在王仲喜又很快轉睛看著大家,大家也都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都沒話說。王大炮坐在椅子上看了劉敏超一會,看那神情他是有點半信半疑。沉靜了幾秒鐘,他才又轉過眼珠盯陳貴發,不由地火起,特別是又想起眼下這火燒眉毛的事,他開始放炮了:「有這等事?你們營竟有這號人,怎麼沒聽你說過呀?怎麼沒見誰上報到團裡啊?你這個營長是怎麼當的!」又看看一營的指導員洪常青,「你整天在忙什麼呀?這——你也一點不知道?連苗頭也沒看出來?這不神了嗎!都幹什麼吃的?啊……?!」停了一會兒,餘怒未消:「如果是個特務,在我們這裡潛伏了三年,愣沒看出來?!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嘛?」
「哎,老王,對戰士可不能這麼比喻……」政委胡文鋒趕緊給予糾正。
「這……這不會吧?臨飛是我們營二連的戰士,這不假呀?但他就是個秀才嘛,哪會啥子功夫嘛!這都是快退伍的人了,從來也沒見過他舞個槍弄個棒的啊,那樹底下幾個槓子,這幾年我就愣是沒見他摸過一下,就他們連裡、他們班的戰士也沒聽誰反映過啊!」陳貴發在陳述己見,這時連洪常青也有點吃不準了。詫一聽這事,頭皮都有點發麻,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看著劉敏超:「你說的這些都是真得?半句沒說瞎話?」要知道這要是真得,那他這個指導員還真是別幹了,這人可丟大了去了!那還不趁早走人算了。看著劉敏超一本正經地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洪常青的心是徹底地涼了。他上前拍了拍劉二混的肩膀,對團長說:「我這就去找他問清楚!這還得了,真是不得了!這不出怪事了嘛!」
二營的徐濤也上前說:「這事可不能胡鬧,不然有你好受的!」他是真希望二混子突然改口說是胡咧咧的,但這是不可能的。
「慢!」見洪常青要走,胡文鋒眼珠一轉,站起來對他說:「這下說啥都耽誤功夫,等你問清楚了,黃瓜菜都涼了。你乾脆讓他直接表演那個那個啥?……」便用手指著劉敏超。
劉二混由於突聽團長把臨飛比喻成特務,頓時嚇了一跳,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感到自己真是做了件出賣朋友的事情,所以這時腦子也有點短路。忽見政委指著自己,立即立正回答:「到!」
把個王大炮氣得直擺手:「得得得,不是這個,是你剛才說得那個啥……手指什麼碗的?」
「是手指穿碗,他是真得把一個鐵面盆用手指這麼一撮,那盆就漏了。團長。」劉敏超急忙更正。
「對,就是這個!」 王仲喜對洪常青說:「你傳我命令,說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道理要講清楚,這可是關乎我們三團的所有榮辱,叫他務必給我拿下,其他的事完了再說!」
「是!」洪常青轉身出去,二營的傅指導員對胡政委說:「我也去看看。」就跟著洪常青後面一同出來。
胡政委衝著快出門的洪常青說:「注意方式,現在不能有任何責怪,不要增加他的負擔,讓他安心完成任務再說。完成的好有獎!聽清了嗎?」
「知道了!」兩人頭也沒回就急步朝一營房走去。
王仲喜等他們走了,看著正在發愣的陳營長,突然一拍桌子:「陳貴發!你給我說,你這個營長是怎麼當的!這是一個多麼嚴重的失職,啊!你等著,我要處分你!我非處分你不可!你個王八蛋,成天不知在瞎忙個啥?」
陳貴發真不相信這個事實,心想這肯定是搞錯了,可嘴裡一句也不敢吭。
胡政委見劉二混還站在那一副心神不寧窘迫地樣子,便對他說:「劉敏超!這裡沒你的事了,你馬上歸隊!出去什麼也不要說,要注意紀律!明白嗎?」
劉敏超正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見政委叫他走,真是有點絕處逢生的感覺。「是!」就二話沒說,出了門就跑了。
胡文鋒見團長還想大批特批陳營長,又看著默不作聲的陳貴發那副可憐相,覺得於心不忍,就急忙對王大炮說:「現在不談這個,我們還是去台前看看,這麼會兒不見我們在場,老頭不定在尋思啥呢?」
王仲喜一聽「啊,是啊,這不把老頭撂那了嗎?」也急了!又嘀咕了幾聲就幾個人興沖沖地奔了出去。
…………
鄺達志在看完臨飛的表演,在主席台上頻頻地點頭稱好,這回笑聲都由麥克風傳到喇叭裡去了,讓全團戰士都為之精神一振,興致高昂起來!
送走司令員,團長就興沖沖地回到團部會議室,把帽子往桌上一摔,命令通信兵蔡阿虎:「去,給我把一營那兩個渾蛋找來!」順手抄起唐瓷缸,結果一滴水也倒不出來(水被劉二混給一口喝乾了),就氣憤地把茶缸扔到牆角去了。
「奶奶的!」手往背後一抄,在廳裡來回走了幾圈!
在場的人看事情不妙,就一個個開溜。
政委打外面走進來,開口便說:「老王,真是乖乖,這回在我們團裡撈出條大魚!真開了眼啊!」
王仲喜把臉一揚,大聲地說:「咋?你是這樣認為的?」
胡文鋒依然笑容可掬:「可不是!這叫壞事變好事呀!你看老頭子臨走時那還是挺高興的嘛!他還以為我們是故意這麼安排的哩?這你沒看出來?」胡文鋒眉飛色舞地瞧著王仲喜。
「我……」王仲喜剛要發作,胡政委馬上制止:「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這事已經發展成這樣了,你想喊想叫想訓人這有用嗎?現在是如何把壞事變成好事,在團裡把工作做的更紮實更細緻更到位才是當前的主要任務!像你這樣炮筒子直來直去,有用嗎?把個大活人罵毛了,那人家以後還帶不帶兵球了?在戰士們面前沒威信了嘛!記得我們那個年代在教育幹部戰士的問題上,都講究策略,現在可是進入九十年代了,更得提倡方式方法,要循序漸進,得慢慢來。」胡文鋒邊說邊把剛續上的一杯水給王仲喜遞了過來。
王仲喜陰沉著臉,半晌才發出聲音:「不管咋說,這是一件嚴重違反軍紀的事,如果不處理我團長還當不當了,威信!什麼威信?那是會栽跟頭的,我的同志!」
胡文鋒應道:「處理肯定是要處理的,但要酌情對待!多往積極因素上去考慮就肯定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王仲喜把手一揮,說道:「 這回全團來個大掃除,所有戰士都要重新政審,像臨飛這個『火力點』到臨走了才暴露出來,真是一個不小的損失!」王仲喜一臉的可惜。
「他自己打死不說,誰又知道啊,不過這回說啥也不能放他復員!啊,我記起來了,上次陳貴發反映他們二連有個戰士不錯,要留在營裡做文職,現在我想起來了,他們當時說起的那個戰士好像就是這個臨飛啊,我們不是同意了嗎?你還說要留在團部先干半年!」胡政委道。
「哦,就是他啊,那怎麼退伍的名單裡還有他呀?」王促喜有點奇怪。
「誰知道,等會問問陳貴發。」胡文鋒也不清楚這裡面的事。
「嗯,那還是按老規矩,等下我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王仲喜總算把臉展了開來。胡文鋒鬆了口氣,他在椅子上坐下,看著端起杯要喝水的王仲喜,無可奈何地笑著說:「行啊,老王!反正這擦屁股的事總是我來做!」
「那要不我來擦?」
「那就算了吧……呵呵……你呀?哼!只能是越擦越髒!」
王仲喜忽然又起了興致:「我說老胡,這臨飛小子的功夫哪學的?比那個少林寺的功夫不差多少吧?」
「嗯,這個戰士的素質的確是不一般,硬是扛了三年,讓誰都不知道,真沉得住氣!心理素質非同小可,不要名不要利,是個好兵!」胡文鋒倒是有點佩服這個懷有大才卻藏而不露的兵。
「早曉得就應該把他送去偵察連……真是他媽的可惜……哎,都說他書讀得好,上回考軍校不是預考他在前幾名嗎?怎麼沒考上哩?」王仲喜不知怎地忽然把這事給想起來了。
胡文鋒想了想,搖了搖頭說:「沒考上的人多了,誰還會去注意他呀,也得虧他沒去,不然這回不就壞菜了是不是?這會還有你王大炮坐在這?老頭子非K了你不可!他的脾氣我摸得最清楚,關鍵時刻六親不認!」
王大炮聽了卻得意地笑了起來,說:「這叫吉人自有天相,我王某人還是有福氣的,關鍵時刻自有為我衝鋒陷陣的兵。不過話說回來,要真是那樣,老子光膀子自個兒上!」
胡文鋒呵呵笑出聲來了,「你肯定老頭子還會對你這身肥肉感興趣!拉倒吧你!」
營長陳貴發、指導員洪常青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都惴惴不安地站在那裡!這時胡政委先開口說:「知道叫你們來是什麼事嗎?」然後指著凳子:「坐坐,都先坐下吧。」
「坐什麼坐!先一個個把自己的問題說清楚!看看這些年都是咋樣帶的兵!」剛想依言坐下的陳貴發、洪常青嚇得一梗脖又都直起了腰。
「要深刻反省!!」聲音從房裡竄出來傳出好幾里路去,林子裡的鳥都驚飛了。
所有站在院子裡的人一聲不敢言語,都膽戰心驚地聽屋子王仲喜那高分貝的「教育」。時而窗子動了一下;時而從房頂上滾下幾個石子;
門終於開了,陳貴發和洪常青相繼從裡面出來,一個個灰頭土臉。這時王仲喜還跟出門口對他們高叫:「驢日的,全給我把檢查寫深刻來,明天上午準時交到我桌上!」
「喜子,你這是在和誰慪氣啊?」誰也沒看清團長的胖夫人是從哪冒出來,進院子就高聲呼喊。
「去去去,你個死婆娘,你跑這來幹啥?!」 王仲喜正準備進屋,聞聲把頭從門裡探出來隨口罵出來,當看清來人後就倏地縮脖沒了人影。
「哎呀!你個王大炮!你敢罵我!再罵聲聽聽?!」在團裡已是出了名的悍婦戴寶蘭頓時變了臉色,怒髮衝冠,擼起袖頭揚起肥滾滾的手臂就往裡闖……
院裡所有的人都在大眼瞪小眼,平常死怕老婆的團長今天敢情是罵人罵油嘴了?關鍵時刻把油門當剎車踩了!胡文鋒在門裡拚命擋住她的硬擠,口中不停地央告:「嫂子!嫂子!有話好好說,哎喲……慢點慢點……」
團部內傳出女人的近似嚎叫的數落…………
戴寶蘭臨走時,沖胡文鋒說:「你叫那個死大炮寫份檢討給我,不然有種就死在外頭別回來!」
三團出了人物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團、二團的主要領導幹部都紛紛跑到三團來看望臨飛,如同觀看稀有動物一般,王仲喜的辦公室進進出出的都是人,就像走馬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