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低垂著眸子,眼角餘光依舊可以看見走近身邊的那襲熟悉的淡金色雲紋錦袍。
不論何時,都如此華貴,俊美的臉上神情一如平常的淡漠沉冷,眉頭輕蹙,鳳目中卻隱隱透著一抹關切柔和,就這麼居高臨下,華麗麗地俯視著坐在地上顯得有些落魄的她。
洛水不說話,她不想理他。
修長的手伸來,逕自拉起她:「縱然再有怨氣,也不必拿自己的身體來折騰。聽說,早上送來的食物你都沒有吃?」
很平淡的語氣,很隨意的問話,彷彿在他們之間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一般。
他來這的幾次,都是如此態度。
只是問她喜歡什麼樣款式的嫁衣,問她需不需要嫁妝,還告訴她成親時的一些程序事宜。
每一次聽到這些話,洛水都很生氣很生氣,幾乎又要指著他的鼻子開罵。
憑什麼在對她做出這樣的惡行之後,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對她?!
這讓她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生氣是件十分愚蠢的事!
但是若不氣,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卻也做不到。
雖然她說不恨,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
有些賭氣地甩開他的手,洛水轉身朝屋內走去,一邊悶聲道:「反正遲早要死,折不折騰都一樣!」
有點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棄。
軒轅凌霄微微一皺眉,抬步走進屋,沿著桌邊坐下,習慣性地微微握了握冰冷的手,以恢復點暖意。
一杯熱茶,忽然遞到面前,就像平日在書房冷了時一樣。
軒轅凌霄怔了怔,抬眸看著一旁依舊氣咻咻地扁著嘴的洛水,淡淡笑了笑,接過了茶杯:「多謝。」
洛水卻是抬手啪一聲拍上臉,有些鬱悶地趴在了桌上,雙手不停撓著桌子。
我撓!為什麼這種時候還習慣性地對他好?!
軒轅凌霄不知道為什麼比常人更畏寒,冬天的時候,雙手時常都是冷的像冰。
在他身邊當侍女時,她便知道這一點,所以每每都會隨時替他奉上熱茶給他取暖。
剛才看見他握住雙手的樣子,知道他又冷了,居然下意識地就又倒了杯熱茶給他。
「嫁衣已經做好了,一會讓人拿來給你試試。」握著茶杯,軒轅凌霄漫不經心地開口道了一句。
「不穿!」洛水本能地拒絕。
她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有關結婚的事。
讓她和他結婚,倒不如直接殺了她來的痛快!
軒轅凌霄也不逼她,只淡淡道:「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都可以說出來,我會盡量滿足你。」
「……這就是你所謂的補償?」洛水只覺得有些好笑。
物質補償有什麼用?她死了又帶不走!
軒轅凌霄微微一蹙眉:「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替你做,至少,讓你不留下什麼遺憾。」
洛水搖頭輕輕笑了笑:「可是我最想要的,你卻不可能做到,我總是會有遺憾的。」
「……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要活下去,和狐狸在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明亮的眼睛裡滿是憧憬與堅定。
軒轅凌霄眉擰得更緊了幾分,眸光卻是微微一黯:「……抱歉,只有這一點,我辦不到。」
早已清楚他的回答,洛水只是淡淡一笑,然後看著他問:「你呢?你最想要的,又是什麼?」
軒轅凌霄卻是凝眸看著她,幽黑深邃的眸子裡閃爍著極為複雜的光芒,握著茶盞的手也不由微微緊了緊。
良久,他才微微別開目光,淡淡道:「我沒有想要的,只有需要的。」
「那你又需要什麼?」洛水不懂也不明白。
軒轅凌霄沒有回答她,不再正視她的眼睛,負手起身,眸光轉向了屋外,似落在了很遠的地方:「軒轅王室的詛咒想必你已聽說過了。」
不知他為何會突然說直這個,洛水怔了怔:「……是,軒轅凌雲曾告訴過我一些。」
「雙生子中只有一人能活,所以我殺了他活了下來。」
「……為什麼?」
「因為,軒轅王室需要存活下來的人是我,皇朝的幾百年基業不能後繼無人,就算我不殺他,父皇也一樣會動手,既然如此,倒不如我親手了結的好。」淡淡的語調聽不出是何種感情。
洛水緊抿著唇,神情有些憂傷:「可是,他從一開始就是想讓你活下去的,但你親手殺他卻傷了他的心,他會恨你。」
軒轅凌霄卻淡淡一笑:「就是要他恨我才好。」
洛水不明白他此話的意思,他卻也不再多解釋,眼神卻是漸漸亮了起來,定定看著她,語聲冰冷而絕決:「最該恨的,是這被詛咒的命,自我殺凌雲那一刻起,我便立誓不論用何種手段都定要破除這個該死的詛咒!讓軒轅王室此後脫離詛咒的束縛,手足相殘之事永不再重演!」
很偉大的理想,很值得鼓勵的鬥志。
只是,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洛水看著他,呵呵笑了兩聲:「你不會想說,殺我和破除這詛咒有關係吧?」
她要不要這麼偉大啊?她只是個普通的現代女大學生而已,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軒轅凌霄的目光在她那張恬靜清秀的臉上流連著,看的是那樣專注,那樣細緻,然後緩緩伸出手,輕輕撫觸著她的臉龐:「……破除詛咒需要異世女子的血來祭祀。」
「血啊……沒問題,雖然我怕疼,不過我可以慷慨地獻給你一部分,只要你多給我吃點豬肝補回來就行了。」
「……一部分不夠,要全部。」
「……」
全部……身體裡全部的血都放盡了,她不就成乾屍了?
做木乃伊不好玩。
雖然同情軒轅王室被詛咒的命運,但是,洛水也不想死。
因為,心裡還有些人有些事放不下。
於是有些不甘心地嘟嚷一句:「這破方法是誰說的?!」
「師傅。」
笑無傷?那個變態怎麼會這麼清楚?!
「為什麼他會知道?你確定?」那個變態說的話可不能全信啊!
「從軒轅祖先建朝之時,他便一直輔佐在一旁,還有何事會是他所不清楚的?」
軒轅祖先建朝之時……她記得,那可是五百年前啊……
笑無傷,老不死的怪物,果然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