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緋月,因為出生之時額上便有一彎緋色的月牙印記。
據說,父親看到我時,是從未有過的激動。
雖然,我一直不知道他在激動什麼,也沒興趣去知道。
反正,他只是個名義上的父親,我從他那,一直未得到過所謂的父愛。
因為,父親的全部心力,都給了整個狐族。
那個時候,狐族還並未一統,各族間為了爭奪地盤,爭奪首領之位打的不可開交。
父親為了聯合他族勢力,娶了金狐族的公主鳳舞,她,便是蒼雪的母親。
而我的母親,有著銀狐王族的血統,是族內的一名占星師,據說占星師身上都有很強的靈力,可以觀測星象,占卜命運,千年才得見一人。
也許,便是因為這個原因,父親才會娶她。
其實,母親嫁給父親在先,但蒼雪卻比我早出生了十年。
因為,若與占星師結合,那占星師的靈力便會削弱。
而對於一心要統一狐族的父親來說,他需要母親的力量。
這一場爭戰打了十四年,終於在我出生那一年,狐族統一了。
以銀狐族為首,我的父親,銀狐王滄溟便成為了狐族首領。
母親常說,與父親是相愛的,但是,我卻從未看出來。
因為,在爭戰結束之後,父親也很少來陪她,即便來,也不過只坐留一會便因事務而匆匆離去。
小的時候,我最常見的,便是母親臉上所掛著的那一抹淡淡的寂寞。
母親並不抱怨,她說她能理解。
父親並非沒有愛,只是,他的是大愛,在大愛面前,總是要犧牲小愛的。
所以,母親對我說,若以後有了真心想去愛的人,一定莫要做王。
因為,大愛與小愛難以兩全。
我只是不屑地一笑,我本便從未想過要做王,至於真心想去愛的人,也應該不可能存在的。
瞭解到父親對母親的愛,是在母親去世之時。
雖然是妖,但身為占星師的壽命卻一向不長。
母親也不例外。
母親的身體被安放在族內冰窖裡的水晶之棺中。
那一日,父親站在棺前,靜靜地守了一夜。
我在一旁淡漠地看著,忍不住冷笑。
等到人死了,才裝模作樣地在這守靈,實在太可笑。
但是,意外的,我竟看到了他眼裡滑落了一滴晶瑩的水珠。
……那種東西,我常母親臉上看到。
母親說,這是淚,因為傷心,所以才會流淚。
他在傷心?那個眼中只有狐族大業的男人竟然會傷心?
父親看到了我,淡淡笑了笑,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說:「緋月,可願陪我聊一會?」
我沒有回答,他只當我默許。
這是第一次,他與我說了這麼多的話。
他說到了與母親的相識,說了許多關於母親的事。
那個時候,他的表情是那樣的溫柔,一瞬間,我恍然記起,每一次他來見母親時,雖然停留的時間都不長,但看著母親的眼神總是這般溫柔的。
「緋月,你一定一直都在怪我從未好好對待過你們母子,這一切,確是我的錯。但這是我的責任,身為一族之王的責任不容逃避,你可能明白?」他如此對我說。
但是,我明不明白又如何?這種事永遠也不會落在我的頭上。
雖然在王族中,我屬於天賦異稟一類,力量在族內可算是數一數二。
父親似乎早就有意傳位於我,我不知道他為何一直看重我,但是,我沒興趣。
倒是蒼雪,那樣用功的努力,他卻全然似看不到。
對於蒼雪,說不上討厭,也談不上喜歡。
他是個冷淡至極的傢伙,喜怒從不顯露於面上,就彷彿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雪人。
他看我的眼神也一樣十分的冷淡,雖然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我想,他許是憎厭我的。
因為,他和他的母親從未得過父親一絲的關懷。
但父親愛的卻是母親,對我,更倍加看重。
所以,比起我的母親,他的母親鳳舞更可悲。
沒有感情的結合,只是為了利益,可當初鳳舞卻非嫁父親不可。
如今,該是後悔了吧?
所以,父親送她的劍,她才會取名為「相思」,只能獨守空房,默默地思念。
說起劍,父親曾尋來了千年寒鐵與火銅打造出了兩把劍,分別贈予了鳳舞與母親。
緋色的那把叫「離歌」,是母親所取的名字。
母親將劍給了我,說:「『離歌』送出去時,便是代表永不分離。若還回去,那就是意味著離別。緋兒,你若要送此劍給人,千萬要選擇清了。你一定要記住,有傷害人的人存在的話,也一定會有能撫慰傷痕的人,將來,你都會遇到的。」
當時,我並不明白母親的話,如今想來,怕是母親早已占卜到了今日的一切了吧?
在母親去世後的幾年裡,我一直是孤身一人,不與任何人來往。
我喜歡去王宮外面,這樣,便不會看見王族內許多不想見到的臉。
也因此,我才遇到了琉璃,那個幾乎可說是改變了我一生的女子。
那一次,不過只是出了王宮在林間散心而已,卻遇上一隻被獵人捉住的赤狐。
火紅的毛,十分鮮艷的顏色,晃進眼裡,異常的明亮。
看見了我,她那雙原本已如死灰的眼睛裡立時閃過一抹喜色。
我知道,她認出了同類。
救她很容易,也只是一時興起而已。
但若果知道救了她之後,會牽出之後那許多的糾結與背叛,我想,我此時一定會漠然走開。
但,救了便是救了,我做事,從不後悔。
「謝謝你。」她在我面前幻化成了人形,很清麗的一個女孩子,面上總是掛著淺淡的笑容。
她說,她是想偷偷看看人類的世界所以從赤狐族裡溜了出來,卻不小心落入了獵人的手中。
「我叫琉璃,你呢?」
我沒有理會她,轉身便打算回去了,獨來獨往慣了,沒有興趣與別人打交道。
她卻一直跟在我身後,望著我淺淺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銀狐族的緋月殿下,你額上的緋色月牙印記已經告訴我了。」
原來這印記還有這樣的方便之處。
我嗤笑一聲,依舊走自己的路。
但她卻她像纏上我了,而這一纏便是無數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