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率本部人馬乘著黑夜悄然離去。這事由呂布報知董卓,董卓並未在意。高順只是并州軍的一個小小的校尉,所部人馬不過七百餘眾。
董卓此時收編了并州軍,接管了西園校尉部,又將何進的弟弟何苗所部的軍隊都招降了,如此,董卓部已經達到十萬餘眾。七百人對於十萬部隊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那董卓正是用人之時,不僅沒有怪責呂布,反而安慰道:「我將河東一地劃著你的徵兵範圍,你可令手下得力之人前去招募士卒,補充兵源。」
一邊的謀士李儒卻對此事件警覺起來。
他知道,董卓除了西涼人馬,大都是新收編的,人心不穩。自己鼓動董卓廢帝,現在看來操之過急了,這明顯是一步臭棋。各路諸侯現在就以此為借口興兵討伐。現在各路諸侯環視於外,朝廷大臣不合作於內,正是內憂外患之時。
如果諸侯、大臣暗地裡煽動新降的將領士卒響應諸侯的討伐號令,都如高順一般作為內應,那虎牢關、汜水關以及洛陽城皆危在旦夕。
這李儒一面加緊讓人將洛陽城裡的財富、人口往長安運送,一面加強了暗地的巡查。
這一日,李儒來到了汜水關。這汜水關現由董卓的心腹將領李傕鎮守。
李儒見李傕帳內燈火通明,隱隱有人聲,便潛在帳外,側耳竊聽。
只聽的帳內有一武威口音的人正在勸說李傕:「將軍乃董太師心腹將領,應該犯言直諫,董太師自然會明白將軍的忠心。目前董太師遷都之舉實在是自取滅亡之道,長安自赤眉之後殘破不堪,遷都則要耗費大量的財力物力,這且不論它。洛陽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它是控制中原一個樞紐。佔據洛陽,有虎牢關、汜水關為屏蔽,地形佔優,易守難攻。更重要的是可以此為據點,俯視中原,威逼幽冀二州。得洛陽,則中原在握,難道太師竟會把中原大好的地帶拱手讓與各路諸侯?」
那李傕頻頻點頭深以為然,正要接話,忽見帳門撩起,李儒一步跨了進來,叫道:「好個賈文和,想不到你竟然在這裡,我派人到處打聽你的行蹤,為何不來見我?」
賈詡見是李儒,站起來笑著說道:「你現在是太師面前的大紅人,豈是我等小小校尉說見就能見的。我剛從并州押運糧草回來,正和李將軍議論遷都之舉的利弊呢。」
李儒也笑道:「你我同窗數載,就不用來這套假斯文了。走,跟我去見太師,把你剛才說的話跟董太師再複述一遍。我都在帳外聽到了,你所言大有道理。若非巧遇,險鑄大錯。」
賈詡答道:「我乃一小小的平津校尉,現在去見太師不合適吧。」
李儒上前一把抓住賈詡的手,說道:「文和兄,董太師是惜才之人,況且有我衛護擔待。走走,太師此刻定然還未安睡。」
賈文和拗不過李儒,跟隨他來到董卓帳外。
李儒讓他在外等候,先行進去通報:「太師,恭喜太師,我為太師找到了一個高才。」
那董卓奇道:「何人讓你如此推崇?」
「此人為我同窗,現任平津校尉,滿腹韜略,算無遺策,若用此人,太師大事諧矣。」
董卓問道:「此人計謀比你如何?」
「十倍於我,其人才情可比張良、陳平。這是大相士閻忠當年給他的評語。」
「哦,此人現在何處?」
「正在帳外恭候。」
「快快有請,不,我親自去接。」
賈詡進門,以下屬之禮參加董卓,董卓則碘著大肚子拉著他的手讓到坐席上。李儒一邊說道:「文和兄,太師雅量,你有話不妨直說。」
董卓也用親熱的口氣說道:「對對,言者無罪。」
賈詡再鞠一躬,說道:「如此,我便直說了。請問太師,為何要遷都長安?」
董卓道:「高祖在西都長安建漢,是十二位皇帝;光武旺於東都洛陽,算來也正好十二位帝。洛陽此地氣數已衰,當天道輪迴,所以遷往長安。再者,諸侯蜂起,可以長安崤函之險以避之。」
「地氣乃無妄之說,豈可輕言信之。以無妄之地氣而動國家之根本,丟棄中原之地,退縮長安殘破之城,豈是王者所為。」
董卓聽的此話,怒氣橫生,緊盯著他的眼睛厲聲道:「莫不是三公六卿中心懷異志之人派你來坐說客的吧?」
賈詡的目光不避不讓,坦然道:「屬下剛從并州來,城裡的大臣實無交往。屬下此番言語乃是為自己考慮,如此下去,太師危矣。覆巢之下豈無完卵,我也是這個巢裡的卵之一。」
董卓與他對視了一會,忽然笑了:「我就這脾氣,易怒,你勿怪,繼續往下說。就算地氣之說無妄,那十八路諸侯壓境又該如何應對?」
「十八路諸侯此番在虎牢關下,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其心散矣。我觀眾諸侯皆心無大志,乃是沽名釣譽之徒。有雄關在手,何懼此等宵小。假以時日,這聯軍必將土崩瓦解。」
這番話出,董卓、李儒皆頻頻點頭。
賈詡接著說下去:「此番危機,我看不在關外諸侯,而在朝堂之上,這才是心腹之患。」
「此話怎講?」
「太師廢帝之舉操之過急,本意是為了樹立權威,卻離散了眾位大臣之心,現在能和太師同舟共濟者寥寥可數。太師要完成王霸之業,得從根本上扭轉局勢,首先得收復眾位大臣之心。」
「那又該如何?」賈詡這話正說到董卓心裡,不合作的大臣實在太多。
「太師要演一場戲給大臣們看。首先要奉天子為尊,以漢家天子來號令群臣。大臣們最反對的事也是廢帝之舉,須得在這上面做做文章。太師可借天子之口下一個罪詔,斥責太師獨斷專行,恣意妄為,然後太師自貶自己為太尉,依次來化解群臣的怨氣。」
賈詡看董卓、李儒皆張大了口,那董卓更是怒目戟指,正待發作。
賈詡不管不顧繼續說下去:「奉天子為尊,然後假天子之名來號令群臣、諸侯。各位大臣各路諸侯反的是太師,卻不敢反漢家天子。然後,太師以天子之名下詔,在各諸侯間製造矛盾,令他們相互爭鬥,則彼消此長,諸侯的力量皆耗於內鬥。再若不從,則令一上將以朝廷之名出兵討伐,師出有名,可堵眾人之口,諸侯之患可解。」
見董卓臉色和緩下來,又繞到朝堂之上:「黨錮之禍涉及的名流儒生眾多,太師可下令解除黨錮,為冤死者平反,以此收天下儒生之心。待天下平定,再重開太學,將天下名流都招致帝都,則有人才可用。太師可用偷梁換柱之策挑選忠心之人逐步替換掉心懷二志之人。這就是我獻給太師的策略,概括起來為奉天子,開太學,收人心。假以時日,太師興廢之間,只是唾手可得,天下想姓什麼,那還是太師的一句話。」
李儒聽的賈詡此話,茅塞頓開,對董卓說道:「這才是真正的王道啊,望太師納之。」
見董卓沉吟不語,賈詡繼續補充道:「比如諸侯之間,現在都自命什麼刺史、州牧、將軍。太師可以以天子之名給他們名正言順的官爵。比如可以將袁術封為徐州刺史,孟良封為揚州刺史。袁術要去上任,那孟良自然不幹,兩家裡必然以武力相鬥,太師則可坐山觀虎鬥。然後派一大臣持節調解,雙方必然都要依靠朝廷,都希望朝廷站在自己一邊。到那時,太師再說話就有份量了。再比如取消黨錮之後,可以天子之名徵召名士來帝都就職,這對在位的三公六卿也是一種威脅,你不幹有人干,而且幹得不比你差。那些大臣們自然會投效太師,唯太師馬首是瞻。」
李儒也跟著補充:「命令各將嚴肅軍紀,不得擅行殺戮,恢復國家法度;將何太后和弘農王送往長安監視居住,派一心腹之人鎮守長安,以免有人心懷不軌;修繕漢家陵墓,四時進貢,以堵眾人之口;太師平素對大臣們採用懷柔之策,以收其心。」
董卓此番才真正下了決心,下令道:「來人,傳我命令。封賈詡賈文和為睿智將軍,武威侯,拜尚書令。李儒薦才有功,封臨洮侯。兩位,這就隨我進宮面見天子。」
賈詡嘿嘿一笑,說道:「謝太師,無功受祿朝堂中又會有人說話了,我暫且領尚書令,待諸侯退兵之後再行封賞吧。現今之事還有兩件急辦,讓人去關下散佈謠言,或黃巾又起,或爭搶地盤,讓他們首鼠兩端;其二,徵調民夫修築洛陽城牆,給洛陽臣民吃顆定心丸。」
數日之後,一切大亂,歷史徹底的改變了軌跡。
先是漢獻帝親臨虎牢關口,對下面的各路諸侯宣讀旨意:太師董卓位高權重,獨斷專行,行為不檢,念其救援及時、擁戴有功,降職為太尉。廢止其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特權。各路諸侯心存高義,皆有功於社稷。封袁紹為冀州刺史,原刺史韓馥調任京都另有任用;孫堅為豫州刺史;公孫瓚封易侯,總督邊塞軍事;袁術為徐州牧;孟良為揚州牧;曹操為兗州刺史。各位即刻回到封地,各行其是,不得有誤。
虎牢關下眾位諸侯面面相覷,只得領旨,都聚集在袁紹的大帳裡議論紛紛。那劉岱、孔胄更是雷霆之怒,自己好端端的刺史卻被別人鳩佔鵲巢。
第二日,孫堅帶頭將部隊開拔,到豫州刺史職位上任去了。原來的刺史孔胄經營豫州多年,根基深厚,自然不願讓出。孫堅攻打豫州未果,糧草又出現問題,只得率軍回江東去了。時隔不久,袁紹以豫州刺史空缺為名,派人來接任,又是一番惡戰。袁紹取了豫州,任命了自己的刺史,孫堅從此便與袁紹為敵。
那袁術被任命為徐州牧,自己卻跑到揚州之地招兵買馬,口口聲聲讓孟良讓出徐州。那孟良反而發出驅逐令,讓袁術即刻離開揚州之地。
原來兗州刺史劉岱在諸侯們陸續撤離虎牢關的時候,問東郡太守橋瑁借糧,橋瑁不借,劉岱率眾突入橋瑁營中,殺了橋瑁。跟著下了道命令,著曹操接任東郡太守。此刻曹操手中兵寡糧少,只得屈從,卻時刻對劉岱虎視眈眈。
公孫瓚本是北平太守,劉虞的部下,此番朝廷卻讓他總督邊陲軍事,回去後不久就與劉虞刀兵相見,一直爭鬥不息。後來袁紹以盟主的身份支持劉虞,和公孫瓚之間又是一場混戰。
獻帝宣諭之後,接著又簽發了《赦免令》解除黨錮,《徵召令》徵召全國二百多位名士。陳寔父子三人、鄭玄、蔡邕、荀爽等人都名列其中。
三公里,除了董卓為太尉外,楊彪任司徒,袁隗為司空。董卓一改以往咄咄逼人的態度,主動和三公六卿拉關係,凡事先和楊彪、袁隗商量之後在奏報天子。
孟良穿越而來接手徐州,高順感其恩德主動來投,李儒為防止董卓新收的降卒人心不穩,時常暗地查探,結果,引出了一個若干年後才會露面的大謀士賈詡,賈詡的一番話徹底的改變了董卓。這是孟良這只蝴蝶產生的聯動效應。
這個情況是遠在滎陽的孟良根本沒想到的。而曹操卻截了何太后和廢帝隱匿在陳留,更是顛覆了歷史。
誰都無法預測歷史的軌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