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回來已是孟良進城一個多時辰之後。
孟良見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誇張的叫道:「小孔啊,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人見人愛的小孔啊,你這可瘦多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該不會是想我月英姐吧。唉,早知道如此,我該從鳳翔城走一趟將我姐也接過來。」
孟良一得意,又開始盜版,這回盜的是大情聖柳永的詞。
孔明一怔,顧不得回應孟良的調侃,嘴裡反覆吟誦著:「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突然一擊掌,叫道:「絕妙好辭啊。這兩句話真把戀人之間思戀的情感描寫的惟妙惟肖,不行,我得拿筆先記下來。」
「庸俗。我看你是情魔入心,看什麼都聯繫到一個情字。我這說的是做事做學問的幾層境界。這第一層,叫做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這說的是要確立目標和理想,要有執著的追求;第二層境界,就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說的是孜孜不倦,永不懈怠,為了目標的實現廢寢忘食,苦苦鑽研;第三層境界則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有了目標和勤奮,假以時日,自然會融會貫通,水到渠成。」
眾人聽得癡了,都知道這主公不通文墨,可不知什麼時候他就會來上一段驚人之語,這在他新婚之時已顯露了一回。那大儒鄭玄鄭康成聽說了這段佳話,曾經歎道:非絕頂聰明之人不能為此也。
孟良見眾人皆以崇敬的目光看著他,知道自己又過了,一得意容易忘形。這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裡的這段論述,已經是千古絕唱,自己隨手拈來調侃孔明,好玩是好玩,碰到個認真的,自己可沒下文應答了。比如說,昨夜西風這句,再問他後面的內容可就答不出了。剛想到這問題,孔明就跟著來了。
他喃喃自語:「明明寫的是情,卻用到做事做學問上,而且如此妥帖,高明啊高明。主公,我感覺你這詩賦總還是言猶未盡,何不全盤托出?這望斷天涯路後面該有抒懷才對啊?」
孟良哈哈一笑:「我是偶一感之,就這幾句還是我想了好幾月才拼湊出來的,我沒讀過幾本書,別為難我了。我開個頭,誰有興趣誰去續,我是沒辦法了。這話題我們打住,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趙二春兄弟雕像落成典禮儀式呢。」
孟良輕輕鬆鬆的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了。
孔明答道:「哦,我們是這樣安排的。彭城的常備軍和警備軍的一部分,全體軍校學員以及彭城的大小官吏都參加此次典禮。由我介紹趙二春的事跡,然後主公揭幕,再有學員代表誓詞,最後主公講演。你看看這樣安排行不行。」
孟良早有打算,想通過揭幕儀式和開學典禮給學員們準備一段誓詞,讓全體學員宣誓,以後形成慣例,每批學員進校必定要經過這段程序,由此開展對他們的理想教育。
「我看,學員代表誓詞改為全體學員集體誓詞,以後作為入校的必備程序。我想誓詞應該明確我們為誰打仗,我們應該怎麼做,我們終將實現什麼目標,從這三個方面去擬定。大家看如何?」
劉曄在一邊插話道:「我看我們也不用去費心編撰什麼誓詞了,這些學員都來自於窮苦人家,讀書不多,不如就用問答式的,比如說,我們為誰打仗?為我們自己的生存而戰。我們為什麼要打仗?為了讓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
「子揚言之有理,後面還得加上二春精神,忠誠勇敢、不怕犧牲、團結兄弟、永不背叛。」
孔明一擊掌:「就按這個來,前面兩句問答式,後面背誦二春精神,音節上挺上口的。」
典禮程序、時間議定好了,大家都知道孟良此次來彭城還有人事議定問題,這涉及到每個人的去向,於是眾人紛紛起身迴避。劉曄說道:「今晚匯星樓,大家一起聚一聚,我這就去安排一下,再隨便去彭城學堂叫上崔州平和嚴畯。」
見眾人散去,孟良這才攤開地圖,對孔明說:「現今局勢,基本上可以一目瞭然。靈帝的命數已盡,洛陽兩年內必有大事,之後為皇權外戚與宦官之間必有一番爭鬥。現在是到了魯子敬所說的立足徐揚之地,遠離中原是非的時候了。」
孔明點頭同意孟良對大勢的判斷:「現今當務之急要確立好刺史府的架構,經營好地方各郡,廣修城防,儲備糧食,訓練精兵,做到進可攻退可守。一旦中原戰亂,必將有大批的流民湧入徐州地帶,這流民的安置是個大問題;其二,如鳳翔城一樣,再次頒布《儲糧令》,各地官府都要開承平倉儲糧,具體的數量要專門計算;其三,現在要開始部署兵力,調配將領,重點是青州方向和揚州方向。其四,頒布招賢令,趁時局不穩大量招募人才,為將來做準備。其五,」
「等等,我們一項一項的來,先把人事問題落實好。先從刺史府開始逐步落實人事問題,我意改革刺史府,專設政事、軍事、經濟三大部門,政事下設吏部、戶部、禮部、學部;軍事下設戰鬥部、城防部、後勤部;經濟下設工部、商部、農部。這樣的好處是分工明確,各司其職。缺點則是機構龐大,人才缺乏。」
孔明搖頭:「不對,既然我們著眼於長遠,我們現在就得謀劃人才培養的問題。上次委託彭城學堂辦政務班效果很不錯,第一批學員已經分配到各縣去上任了,據情況反饋,都幹得不錯,我已經讓他們增加培訓人數。現在刺史府先把架子搭起來,以後人才可以逐步充實,邊干別學。」
「嗯。這個政事還得你來牽頭,閻忠輔佐你;軍事上以魯肅、徐庶為主;經濟上我看讓糜竺來挑起重任。沙進,下邳太守;趙昱,東海太守;張超,廣陵太守;調杜畿去任琅琊太守;調任峻任彭城太守;袁渙去吏部,石廣元去戶部,學部崔州平,禮部位置留給孫乾,我估計再做做工作,他會出山的;徐庶兼任戰鬥部,孟公威負責城防部,劉曄負責後勤部;工部韓公至、商部闞澤,農部留給陳登,他本來就是典農校尉。全州劃分四個防區,甘寧負責北方防區,魏延負責下邳防區,李通負責西邊,蔣欽駐守廣陵,負責南邊。」
孟良邊說邊畫,在地圖上一一標出位置。
「你忘了一個人,何夔何元龍如何安置,不能讓他繼續在傅陽任縣令吧?」孔明邊看邊思索。
「沒有,我還沒說完呢。最後,增加一個直接對刺史負責的機構,御史部,專門從事對官員的監督,這個人非何夔何元龍不可。此人不媚上不欺下,剛正不阿,就讓他來負責對官員的監督。」
「按照劉曄的身份、名聲,讓他在魯肅、徐庶之下,和公威並列是不是太委屈他了?」孔明指點著劉曄的名字說。「還有,陳登是不是願意出來做事,他父親陳珪該如何安排?將領中如何晉級,糜威如何安置?按照你現在的意思,將蔣欽調到廣陵,我知道你有組建水軍的意思,糜威如果接替蔣欽,糜家父子都在下邳,經濟、軍權都在糜家手裡合適嗎?還有元老級的萬虎如何安置,依舊在鳳翔城呆著?」
孟良沉吟道:「上次在彭城吃的虧不小,所以對豪族實力我一直心有忌憚。下邳曹家被連根拔起之後,現在最大的勢力是陳家和糜家。陳家不僅是陳珪父子,還有陳紀父子,這都是名重一時的人物,跟趙欒不是一個級別的,將來實行的一些政令必然會觸及他們的利益,他們是選擇合作還是對抗?我看對抗的可能性大。一旦處置不當,會對我們的事業帶來極大的危害。跟陳家萬一翻臉那是迫不得已的事,真正到了那一步也必須走下去。問題是糜家,上次糜竺很明確的表態反對我們進行的土地和人口改革,說實話,萬一他還是這個態度,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這場改革還能夠繼續下去嗎?糜家對於我們,特別是我,意義非同一般,我欠糜家的太多了。」
孔明說:「糜家的問題不在土地,他們主要是東海牧場佔地很大,牧場今後也可以按照工場股份制那種方法來進行。至於糜家的其他產業也按照股份制的道路走下去,這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按照股份制改革下去確實可以暫時緩解危機,你想過沒有,徐州如此發展下去,除了官府名下的產業外,很可能會出現以鳳翔城為代表的孟家壟斷工業,糜家壟斷商業,社會財富最終會集中到孟家、糜家手裡。為什麼我一直堅持官府作為社會財富的代表,將大量的土地集中到官府手裡,就是怕出現這種情況。我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機會將我在鳳翔城的股份全部捐獻出來,作為公共所有,也就是官營,就是怕出現這種情況。我的設想中,在大的產業,特別是基礎性產業上,一定得官府控股,然後拿出小部分作為股份分散到大家手裡,這樣可以保證生產效率。如果今後我將我的股份轉為官營資本,工業由官府控股了,那麼糜家還是私人在控制商業,這更加危險。特別是將來我不在位了,那糜家可能遭受的打擊更加沉重,這也是我擔心的。」
孟良這番話,特別是最後一句「將來我不在位了」像一道閃電般擊中了孔明,他瞠目結舌的看著孟良,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半晌,他才冒出一句:「你的腦袋瓜裡到底想的什麼,你把你對未來的看法給我交個底。你無意征戰天下了嗎?」
孟良笑笑:「我為自己在這世界確立了兩大目標,一個是解決土地問題,一個是解決奴隸制問題,這是我的終極目標,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圍繞著這兩大目標來進行的。這點上,我是徹底的無私,你還真以為將來我要坐天下啊?」
孔明連連擺手,說:「這話就到我這裡為止,以後這個問題也不討論了。你如果把你這幼稚的想法洩露出去。那就一個結果,造就了一大批野心家,那也就是我們這個集團分崩離析的開始。現在討論這個問題為時過早,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上,首先解決糜家的問題,想出什麼辦法了嗎?」
「沒有。我去留縣就是要看看任峻是如何風平浪靜的把留縣三分之二的土地集中到官府手裡的,也許,解決豪族的問題可以在那找到答案。劉曄的問題我看就這樣,他跟魯肅的貢獻、能力相比還是有差距的,不能一來就安置在高位,別人也不服啊。求賢令確實要趕緊擬定,這個比較急,還得麻煩你揮動大筆。軍事方面各將領的配置我們再斟酌一下,拿出個意見讓魯肅和徐庶參考。」
「我在想,現在廣陵太守張超出身豪門,他的哥哥張邈張孟卓也是當下的大名士,蔣欽駐紮廣陵倒要防備註意一下,蔣欽勇則勇矣,但權謀上遠非張超的對手,特別是張超的手下還有個極為厲害的功曹叫臧洪,這個得妥善安排人選。我意袁渙的堂弟袁敏遇事冷靜,且有智謀,他現在在微山湖廣收工匠,手下造船的人才濟濟,不若調他去廣陵,在長江裡建造大艦,正好也能助蔣欽一臂之力。甘寧駐守東海郡,有周倉、廖化為輔可以了,不如調秦地也去廣陵;唯有臧霸的琅琊郡還需副手輔佐。下邳的防務交給魏延,讓他全面主持,糜威依舊讓他負責新兵訓練,其餘都暫時不動。」
「呵呵,行,就按這個框架擬個草案給魯肅、徐庶。臧霸那裡不用擔心,不出意外,泰山寇會整體歸降。孫觀、孫康兄弟,吳敦、尹禮都是可用之才,唯獨昌豨是左右搖擺之人,要叮囑臧霸、杜畿小心才是。好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赴宴,別讓大家等。」
「等等,公事說完了,我的私事還未了,這件事還非得你出面不可。」
「免談,這事我搞不定,你那母老虎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嘿嘿,不答應恐怕不行吧?」孔明壞笑著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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