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縣衙,縣衙裡早已空空蕩蕩,連邊上班房裡的犯人都被王維放出去戴罪立功守城去了,就剩下一頭發花白的老衙役在看守大門。
孟良讓親兵叫來徐庶,讓史渙守在大門口,嚴禁閒雜人員進入。三人開始謀劃起來。
孟良說:「我們的第一步計劃實現了,逼走了縣令、縣尉,武原縣有錢的大戶人家已經跑得差不多了。現在看來可以實施我們第二步目標了。首先,我們要上書徐州刺史陶謙,指控武原縣令、縣尉懼戰畏戰,臨陣脫逃,按漢律,這都是該殺之罪。其次,要趕在大戶人家回來之前,重新丈量、劃分土地,收繳礦山、冶鐵工廠。」
徐庶點頭:「對,當務之急這兩件事要抓緊。現在陶謙剛剛上任,正是依仗糜家的勢力之時,聽說他已經聘請糜竺為別駕從事,這可是刺史府的第二號人物。如果糜竺在陶謙面前推薦孟良出任武原縣令,這陶謙沒有理由不答應這要求。有了縣令這官職,許多事情便名正言順了。土地一定得重新劃分,然後把土地變為官有,安置這些俘虜讓他們來屯田、修補武原城牆。」
孔明沉思了一會,搖搖頭說:「你們的想法還不夠大膽。試想,武原縣城歸彭城國所轄,現在發生黃巾禍亂之事,首當其衝應該是彭城相趙欒,他的罪名有三,不修武備,郡國兵形同虛設,導致黃巾長驅直入;任用私人,交接朋黨。武原縣令、縣尉均由他任命,卻臨陣脫逃。至少他用人不察;其三救援不力,黃巾賊黨圍困武原這麼多天,彭城郡國始終未派出援兵,若不是鳳翔城募集民壯救援,武原縣城已淪落黃巾之手。有此三條,足以讓彭城相趙欒免職下獄。況且,陶謙陶刺史剛剛上任,正是立威之時。想在徐州大有作為,必須要拔起幾棵大樹。不過,話又得說回來,這趙欒也非省油的燈,據說他有兄弟在朝廷任侍郎,跟十常侍交好,是否撼的動還得打個問號?不過,我以為可以一搏。」
孟良暗笑,都說諸葛一生唯謹慎,難道是我影響了他?不過,他這想法倒可以一試。
孔明又說:「有件事我曾提到過,也不知主公你是否改變了看法?」
孟良見他猶豫不語,愈加好奇:「小孔,咱們這幾個人在一起,犯不著主公主公的吧,直呼其名吧。」
孟良來自於後世的經驗,個人崇拜不能不搞,中國人相信這個。但是這個人崇拜決不能延伸到自己的決策圈子,那只能是讓自信心無限膨脹,絕對對事業有害。
孔明見孟良如此說,嘿嘿一笑:「既然如此,那以後私下場合我叫你阿良得了。」
「好啊,又是你那古怪刁鑽的老婆幹的好事吧?這人咋這習慣,就喜歡在背後給人起外號?」孟良馬上反應過來,黃月英。
孔明默認。接著說道:「上次提到的可以花錢買個爵位。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正好趁著剿滅黃巾有功績在身,買個關內侯不過百萬左右。有此爵位,以後招聘人才,發號施令要方便得多。」
孟良見他再次提到此事,不好一口回絕。但內心裡對賣官鬻爵這類事情深惡痛絕,只得含混的說,那去跟我那未來的大老舅糜竺商量吧,這個他比我們精通。
孔明見他口氣鬆動,說那我今天就草擬彈劾彭城相趙欒的文章,明天我親自往下邳去一趟。
孟良想起一事:「要罷免彭城相,還得彭城王同意吧?」
孔明一笑,答道:「彭城王劉和是個很低調的人,為人很謙和,挺厚道的,他從來不問政事。他只對兩件事感興趣,要麼跑彭城學堂,跟儒生們討論儒學典籍;要麼走鄉串戶,對農民的水利建設極有興趣,曾經寫過治理泗水的條論,可惜,彭城相對此毫無興趣,一直束之高閣。」
「好,那就這樣。孔明兄你就辛苦去下邳跑一趟;另外調閻忠、石濤、金潢前來協助徐庶安排政事,重點安撫好俘虜,立即著手測量土地。元直去發個公告,對一周類無人認領的土地、礦山一律收繳官府。」
徐庶接話道:「嗯,通告只在縣衙門口僻靜處貼出一份,上面寫一周的時間,在外面至多亮相三天。嘿嘿,那些大戶插翅也難趕到。這樣以後我們就占理了。」
三人相視大笑不已。
孟良忽然想起,此番黃巾進攻的不僅是武原縣城,彭城下面八縣中的傅陽、呂縣、留縣皆為黃巾所禍亂,何不趁此機會周遊一圈,看看民情政事。
此意一說,孔明、徐庶都極為贊同。徐庶說的更為直接:「凡是沒主的縣,我們一律接受,造成既成事實再說。」
三人正議論著,史渙派人進來報告,武原郡國兵的隊長王維來拜見諸人。
孟良一聽,忙和孔明、徐庶一起迎出門去。
那王維三十餘歲,是個敦敦實實的漢子,見了孟良,拱手行禮:「謝謝孟公子率軍來援,若不是風翔城的民軍,武原縣城就保不住了。王維代武原縣城的父老鄉親謝過諸位了。」
說完,單膝跪地,行了個大禮。
孟良忙上前摻起王維,說:「王隊長無須客氣,來,來,裡面坐下,說說詳細情況。」
「武原是個大縣,按例應該設立郡國兵兩千,實際上一直沒滿員,全縣僅有郡國兵一千四百餘人。但是對彭城國上報的時候一直按兩千上報,這是個大家都知道的慣例。缺額部分都是吃空餉的。這部分一般大頭歸縣令和縣尉,隊長們拿的是小頭。按照一個小隊的人員,應該是四百人,我這小隊還算多的,也只有三百餘人。所以,黃巾攻來的時候,一個小隊長戰死,另外三個見縣令、縣尉都不在了,就一哄而散。只是很多郡國兵一家老小都在城裡,勉勉強強湊了千餘人抵抗至今。剛才統計了,現在負傷的三百多,戰死的兩百多,還剩四百餘人。他們都是有熱血的好男兒啊」王維的眼裡閃動著淚光。
「那薛二、陳大勇現在何處?」
「他們倆都是獨子,我為了保全他們家的一點血脈,特意把他二人抽調出來外出求救,讓他們隨援軍一起回來。誰知他二人又重新殺回城內,薛二還沒進城門就戰死了,陳大勇三天三夜沒合眼,回來之後又搶修城牆,活活的累死了。」王維已是泣不成聲。
孟良一時無語,沉默了一會,叫道:「史渙,你隨王隊長去清點此次臨陣脫逃的四百餘郡國兵,一個個的清點,把人都關起來,查實之後再做處理。按漢律,這些人皆是死罪。元直,讓樊阿為負傷者安排救治,另外對戰死者按規定撫恤之外,每人再追加一百斤麥面,這個記在我頭上。王維隊長,還請你將戰死者的姓名都統計出來,我們要在戰況最激烈的東門為他們立戰功碑,讓後來人永遠記住他們。現在,各位隨我去薛二、陳大勇戰死的地方,我親自為他們送點紙錢。」
尊重個體的生命,這是後世社會進步之後才產生的理念。在當時上位者的心裡,人命如草芥,這是慣常的思維。孟良如此作為,在大眾心裡有了截然不同的反映,當兵的,基層百姓特別是戰死者家屬感恩戴德,感激流涕,把他視作神明。而讀書人,包括孔明、徐庶甚至甘寧等人都認為他過了,以為他的本意就是收買人心,其實,一起祭奠一下就可以達到目的。立戰功碑的做法實在是前無古人。
可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老百姓的反應是如此的強烈,數月之後,戰功碑奠基那天,四鄉八鄰扶老攜幼來了上萬人,一起拜倒在孟良面前,怎麼請求都不肯起來,弄得孟良手足無措,只好在高台之上跪還大家。
孔明後來有詩曰:一碑豎起,萬眾歸心。說的就是此事,只不過那時候他的思維已經大大改變了。
安排好武原亟待要辦的事情,孟良便帶著史渙和中軍護衛的騎兵五十人開始巡視,計劃先到留縣、再呂縣,最後經傅陽回武原。一行人還未走出十里遠,只見後面塵土飛揚,停下來一看,原來是甘寧親率五百騎兵趕上來。
孟良問甘寧:「何事如此匆忙?莫非武原有亂?」
甘寧答曰:「奉徐軍師之命,特意前來護衛。他說你帶的人太少,怕有萬一。」
孟良笑道:「元直多慮了,此番出門只是瞭解情況,又不準備作戰,去那麼多人幹嘛。你們都回吧,騎兵還需要多加操練。」
「這些都是挑選出來的,馬術都是過了關的,再說,亂世土匪多,你不準備打仗別人可會主動襲擊你。正所謂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還是穩妥點好。」
「嗯,好吧。那我們注意點行蹤,別驚擾了百姓。」孟良也想與甘寧多親近,心裡卻對這隨意調兵制度有了小小的疙瘩,以後得明確一下制度。當然,元直一番好意,得過段時間找個其他的借口。
甘寧見孟良同意他們跟隨護衛,也是欣喜萬分。武原現在沒戰打,他們這些人長期在江上打家劫舍,很難忍受每天枯燥的訓練,這樣出來走走總比悶在家裡強。甘寧命二百人為前鋒,三百人為後衛,自己則和孟良並轡而行,史渙緊隨其後。
走了一截,孟良發現個問題,便對甘寧說:「我們來個賭賽,你從你帶來的五百騎兵裡選出十人,史渙從中軍護衛中也選十名,賭賽一下馬術。很簡單的,高速跑,然後急停。輸者中午請在座的每人一碗酒,如何?」
甘寧叫道:「天啊,主公,你身家幾千萬,每人一碗酒對你九牛一毛。興霸就這點薪水,可是我兩個多月的俸祿啊,這樣吧,範圍小一點,有官職在身的和參加賭賽贏了的士兵,如何?」
孟良笑道:「呵呵,興霸,你在長江上縱橫,所獲寶物該不會少吧,怎麼會算這小賬?」
「實不瞞你說,甘寧最不愛財,每次所劫財物皆解困濟貧了,要麼都分給弟兄們,偶爾有錢在手,也飲酒作樂,甘寧實在身無分文。」
「好,就依你。」
史渙見狀,知道孟良別有深意,一時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便隨手喚來十名親兵一邊候命。甘寧也是好勝的主,對這賭賽並無把握,好在隨行的騎兵中有數名是荊州軍馬場的看守者,便以它們為班底,挑選了十人,又換了一批好馬。
孟良讓史渙在起點發令,自己則和甘寧到三百米處的終點見證。
第一場,出場的是荊州軍馬場的馴馬師,對陣中軍護衛的小隊長。到終點,馴馬師快了半個馬頭。甘寧贏了第一局。
第二場,第三場,甘寧出征的都是荊州軍馬場的人,整天生活在馬背上,馬術嫻熟,都贏了。
甘寧嬉笑道:「主公,若是你想請喝酒,乾脆明說,何必讓親兵們臉上掛不住呢。」
甘寧的五百騎兵見狀更是歡呼連連,孟良顏色不改,也不多說:「繼續,繼續。」
接著便出現了怪事,一連四局,甘寧的騎兵到了終點勒住馬韁的時候皆從馬背上翻滾下來。第八局,甘寧的騎手衝出了終點線,輸了。第九局,甘寧出場的是個小隊長,他憋足了勁,連抽好幾鞭,一路領先,快到終點時,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減速下來,卻被身後的親兵衝了過去。第十場,甘寧已經認輸了,孟良依然興致盎然的讓繼續比下去,結果,那騎兵又是翻到。
孟良這才回頭問甘寧:「看出門道了嗎,中軍的人是隨便選的,馬也是。為何能七比三贏你?
甘寧仔細比較了一下:「我知道,問題不在騎術上,在於馬具。馬轡、馬韁,雙馬鐙都沒區別,馬鞍,嗯,好像馬鞍的形狀不一樣。」
「不錯,就是馬鞍,中軍護衛的馬鞍有個叫法:高橋馬鞍。你看它前後翹起,人的屁股坐在當中,不易前後移動。而你們從軍馬場倉庫裡拿出的馬鞍卻是平的,所以,急停的時候人就容易摔下來。」
甘寧恍然大悟:「就這麼簡單,怎麼製作的人想不到呢?這頓酒該請該請,值得值得。」
作者註:後人總結當時匈奴人遷徙到歐洲,橫掃羅馬軍隊,依靠的是三件東西:雙馬鐙、高橋馬鞍、三稜椎箭,但考古中一直未能找到高橋馬鞍在兩漢的實物佐證,最早的實物來自南北朝的考古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