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是三個月的時候,經了這樣一個起園子的事情,胤禛只看著那些豪門大戶拿出銀錢的痛快樣子,就知道這朝裡到底是有哪些貪污的傢伙。
另一頭上,也是到了省親的時候,自然賈家上下都是忙碌了起來,生怕在哪些地方輸了給別人。
到了省親的那一日,先是鳳姐兒著人連夜將賈家上下灑掃乾淨,便是第二日上頭宮中派人將省親的路線早早的差人安排定奪好了,派了極多的侍衛把守。只是賈府那條路線上,卻是比別人多了更嚴密的清查,眾人只捧著王夫人說是皇上緊要元春的,實則心裡明白都是為了些什麼。
清早的時候,又有了宮中的太監出來教導賈府中人的禮儀,免得竟是觸怒了皇家的娘娘主子。王夫人自然又是訓斥告誡了家底下的奴才。和賈母幾個一道穿了誥命的衣服,焦急的等著。
只看著中午的時候,元春的轎輿原本也應該是到了,可後來太監卻是來通報,說是賈府裡面因為是御妃娘娘和賢妃娘娘一道省親,御妃娘娘又是位分最尊的,且尚在園子裡面還沒有動身,因此皇上有了旨意,要按著尊卑讓賢妃先行等上一會兒子,只等著御妃娘娘先到了,賢妃才能進府。
此一說法,自然又是讓王夫人心中不滿,可是胤禛的旨意她也不敢違背,只好窩著火氣,和賈母等人一道繼續等候。
又過了半個時辰,才見著黛玉的鑾駕而來,有眼尖的見了,竟是發現那副鑾駕是皇上的龍攆,一個個心中都是驚訝的緊,暗道果然御妃是真真的得寵。王夫人見了,卻是心頭大火燒的厲害。
按著規矩,鑾駕是要直接進去了園子裡面,黛玉一路行了,看著這大觀園中的奢華之處,心中一陣感歎。只可惜這麼些人啊,都指望著這場省親能給家族裡面帶了極多的富貴體統。卻是不知道這不過就是一場浮雲,將來的禍事才是就此種下的糾結。
賈母見了黛玉,眼含淚光,也是按照了禮數要行禮跪拜,黛玉忙叫了身邊的雪痕前去攙扶。雪痕當初是跟了黛玉去了宮中,對外只說是黛玉捨不得她,所以封了個女官做的。
既然身份不同,賈母未免對著雪痕也是一番應酬,雪痕淡淡的應了,並不曾多說什麼。
因為說的是省親,黛玉也不能獨獨叫了王夫人幾個出去,只好一大堆人在廳裡做了,說些閒話。
黛玉因看了如今薛寶釵坐在王夫人的身邊,竟是十足的管家派頭,不免覺得好笑,笑著道:「說來,和眾位姐妹們也是好久不見得了。卻是不知道寶姐姐最近如何。」
因今日省親,一心想巴結的史家自然也是將史湘雲巴巴的送了過來,史湘雲素來就是看著黛玉不舒爽的,只是如今不大敢說話。
見了黛玉問著薛寶釵,不冷不熱的插話道:「寶姐姐自然是比不過娘娘的日子好的。」
黛玉並未說話,賈母卻是臉色一變,罵道:「雲丫頭,和娘娘說什麼瘋話呢!」
薛寶釵也是忙忙道:「娘娘,雲妹妹小孩子心性,還請娘娘不要見怪。」
黛玉抬了抬手,先看了薛寶釵緊張的神情,卻是只望著史湘雲笑了笑道:「這雲妹妹都是一般的孩童天真,最是直爽呢。」
史湘雲沒有明白黛玉話裡的意思,還以為黛玉是在誇她的,因而道:「這是自然的,我可不像有些人一般,打小就是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就想著算計別人。」
這話當然是在說了黛玉,賈母聽的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若說前些年史湘雲還想,過了這麼些時候,也是該長進明禮了,為何到了如今,竟是還不知道悔改的。
賈母因又瞧著黛玉不動如山的神情,看不清楚喜怒,也不敢說話辯解。否則豈非是坐實了史湘雲就是在辱罵黛玉的意思。
王夫人原本也是想看著黛玉和史湘雲爭執吵鬧的,只是如今自己的女兒還是在另外一頭等著,沒了黛玉的旨意也是不敢擅離,不免就有些如坐針氈起來。橫豎就是穩不住心神。
黛玉看著王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她是在掛念元春,本是打算著再戲弄一番的主意,只是想著到底還是母女連心,便是再有個什麼,也不能在這方面計較,因此道:「說來,大姐姐竟是在我後頭進了府了。」
王夫人聽見在後頭幾個字,心裡就一陣不爽快。擠出笑道:「回御妃娘娘的話,賢妃娘娘正是在另一邊呢。」
黛玉放了手中的茶盞,道:「說來,大姐姐才是這家裡正經的骨肉,我不過是順著這個日子回來看看。竟是不能讓大姐姐空等,如此,外祖母,舅母,你們倒是先去瞧瞧大姐姐才好。」
王夫人聽得這話,當然是歡喜極了,謝了黛玉的恩典,攙著賈母的手便是往元春那裡而去。只是賈母讓了惜春幾個留了下來,陪著黛玉逛逛園子。
迎春幾個這些年來,也是和元春漸漸疏遠,一直不好了的。都樂得聽了賈母的話,不過等著待會元春走的時候再是去跪拜,因此都拉了黛玉如同以前一般,有說有笑的在園子裡逛的極為痛快。
且說那一邊賈母見了元春,又是一陣肉痛呼喊,人老了,幾場哭喊下來,便是有些倒了嗓子。元春忙叫了人講賈母送下去歇息,隔著簾子見了賈政幾個後,又見了寶玉,只看他如今也是很能作詩寫詞,言辭對仗皆是工整,即便還是帶著點胭脂香味,心裡也是大大的安慰。
只是賈環身為幼弟,也是要來拜見的,元春見著趙姨娘和賈環意氣風發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心裡一陣不舒坦。又看了賈政對賈環的讚不絕口,心裡更是憋屈。到底和賈環隔了一層肚皮,哪裡能好的了去。
但是今日的時候,也不能這麼說了出來,好在賈環也是存了心思和元春應付幾句,便是急急的領著趙姨娘去了黛玉那裡。這才是兩相不打擾的。
到得後來,就是剩下了王夫人幾個和元春在一處,王夫人只看著元春通身的氣派富貴,得意的道:「娘娘如今可是大好了,在宮裡可是富貴的人兒。」
元春卻是打發了周圍的宮女出去,歎了氣道:「淑人只知道我如今是貴妃,卻是也如同在冷宮一般。」
王夫人聽的這話,大驚失色,忙道:「這可是怎麼說的,娘娘如今身為貴妃,卻是大大的貴人,誰還能給了娘娘委屈受不成?」
元春撫了撫頭上的珠釵,幽幽道:「皇上雖然將我封做了貴妃,可是從未來過我的宮裡,這幾個月更是陪著那個狐媚子住在圓明園中,我膝下無兒無女,便是做了貴妃,比著那些不如我的妃嬪們,還要小心說話的。」
王夫人登時臉色大變,罵道:「果然那個狐媚子竟是個禍害呢。」
只薛姨娘卻是奇怪道:「皇上竟然能將娘娘一躍封做了貴妃,想必還是有些情分在裡面的,如何竟是會冷落。若是果真那麼疼寵那個狐媚子,當初又為何不乾脆封做了皇后,偏生要整出一個御妃的名頭。」
這話說得元春和王夫人都是跟著疑惑不解的。元春也是蹙眉道:「正是如此,說來,當時立後的旨意出來,多少人都是奇怪,總以為那個狐媚子才是皇后。後來沒有當了皇后,我們也以為她是要失寵的,沒想到皇上卻是為了她,將政事早朝都挪到了園子裡面。」
薛寶釵打量著元春和王夫人的神情,忽而露齒一笑,道:「娘娘恕奴婢多嘴的,只怕皇上未必是真真的看重了那位,恐怕也不過是一時被迷了心智,憑著娘娘的天資絕色,若是沒有了那位的迷惑,怎麼會得不了寵愛呢。」
這話說得極和元春的心意,元春和王夫人都是自視甚高的主,從來就認為天下人都是該聽她們的話,喜歡她們的。可是卻是總得不了胤禛的心意,元春心中也是懊惱的很,如今薛寶釵這麼一說,卻是將責任概概推到了黛玉的狐媚之上,元春聽的心裡爽快,對著薛寶釵又高看了幾分。
元春因打量著薛寶釵道:「許久未見了表妹,竟是更標緻了幾分。」
薛寶釵含羞道:「多謝娘娘誇獎了。」
元春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道:「不僅標緻,人還是及其聰慧的。」
王夫人本就有心讓元春下旨意賜婚的,見了元春稱讚薛寶釵,連忙道:「娘娘說的正是,素日裡寶丫頭也是幫著我處理了不少事情呢。當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王夫人以前進宮的時候也是跟元春提過想讓寶玉和薛寶釵成親的事情,只是那個時侯元春顧忌的是薛寶釵終究在選秀的時候鬧過那麼一出事情,怕了對於寶玉,甚而在將來對自己也是有一番影響的。因此遲遲沒有答應。
如今元春見著薛寶釵,一派大家子風度氣派,且說話辦事符合她的心意,也是很有些心動。
元春再看了看薛寶釵,淺淺笑道:「說來,表妹和寶玉聽說也是極好的。」
薛姨娘這一下忙笑道:「娘娘,他們表兄妹兩個素日裡來混在一處,都是極捨不得分開的。」
元春微微笑道:「這是自然,從小青梅竹馬的感情,竟是親上加親才好呢。」
這一個話語,顯然就是露出了要賜婚的意思了,薛姨娘碰了碰王夫人的手臂,便想要她打鐵趁熱。
王夫人也是心急的,忙道:「就是不知道娘娘這一次可是有了什麼主意沒有。」
元春橫了王夫人一眼,卻是對著薛寶釵親熱的道:「想來,本宮也是很該給寶玉和表妹做主的,只是聽說御妃娘娘那裡,卻是和表妹素來不大好。」
元春頓了頓話,看著薛姨娘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又是抿嘴一笑,道:「我本不應該這麼說話,可是我在宮中住著,多少日子就是要看著皇上的臉面。如今皇上這般心痛御妃娘娘,我若是貿貿然惹了她的不痛快,將來可是怎生是好。」
這樣的話一出來,王夫人也是著急,忙道:「娘娘說的正是,雖說那個狐媚子討人嫌,我們可也得看著她在皇上跟前的份量。」
薛姨娘一聽就知道王夫人打起了退堂鼓,忙道:「若是沒有了御妃,娘娘便是可以賜婚了麼?」
這話脫口出來,惹得薛寶釵一聲嬌嗔,道:「娘,您這可是在說些什麼。」
元春卻是拿眼看了薛寶釵沉穩的神色,淡淡的道:「表妹不必著急,這裡的都是些自家人,姨媽說的卻是實話,若是沒有了御妃,我這裡,一個貴妃的身份,自然也就是能給你做主的了。」
薛寶釵眼珠子一轉,再看著元春已是淡漠的神情,心頭冷冷一笑。
好狠的計謀,想盡法子將她的婚事捏在手中,攛掇著自己去幫忙除掉林黛玉。想來竟是知道如今除了寶玉,她也再沒有什麼別的路子可想了。
薛寶釵因笑道:「娘娘放心,您擔心的事情,很快便是能夠解決了呢。」
元春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復又湮滅下去,只看著薛寶釵道:「哦,竟是有這麼天從人願的時候?」
薛寶釵溫文一笑,道:「想來,這個時侯,四妹妹他們竟是和御妃娘娘在一處說笑的,只是不知道御妃娘娘身邊的近身侍衛是會守在哪裡。」
元春不明白薛寶釵因何提起了這麼一茬,只一心想著薛寶釵方才言語中暗示的事情,心裡舒坦了不少。因而和薛寶釵母女又說了一會兒子話,便是獨獨留了王夫人下來。
薛姨娘也不是愚笨之人,聽的明白剛才元春的意思,更知道薛寶釵方才竟是答應了什麼,究竟黛玉如今今非昔比,薛姨娘也是怕薛寶釵惹出了什麼事情,因此一出門便是拽住了薛寶釵的袖口,道:「我的兒,你可是胡說些什麼?」
一更啊……晚了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