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素來知道年氏的性子,只是卻不願在此時給胤禛招來煩憂,因而僅僅是淡淡的笑著,並不答話,卻是見那拉氏皺了眉頭,道:「你這是怎麼說話的,既然知道妹妹是第一福晉,就該知道尊卑,豈能這般無禮。」
年氏被那拉氏訓了一通,心裡極為不服氣,扁嘴道:「林福晉見了我們便要走,豈不是看不起我們麼。」
那拉氏板起了臉,正要再說,黛玉卻是看著年氏道:「既然你這麼說的,那麼我們便一處進去吧。」
說著黛玉自然端著東西走在前頭,那拉氏瞪了年氏一眼,搖搖頭,也隨著黛玉去了。
到得養心殿門口,照例是要通傳,只是今日黛玉走在前頭,那些個侍衛們多日來都是得了胤禛的意思,知道黛玉是不比這些規矩的人物,因而都輕鬆地放了行。到了那拉氏幾個那裡,就有著侍衛伸手攔住了。
年氏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攔住咱們的,也不看看這可是嫡福晉呢。」
那侍衛上下打量了一眼,恭敬地道:「諸位福晉見諒的,屬下等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還請福晉們稍待,容奴才前去通傳。」
李氏冷冷的笑道:「我們進去卻是要通傳的,那剛才林福晉進去你們為何就是不說話了?」
那侍衛也不含糊,道:「這也是皇上的旨意,林福晉要去哪裡,咱們都是不准攔的。」
李氏幾個聽的這話,登時白了臉色,只恨不能將這侍衛都是該打到地獄裡面去。
年氏扭了扭身子,對著那拉氏道:「福晉,您瞧瞧,皇上可是這般偏心眼的。」
無奈那拉氏卻是不受這麼挑撥的話語,教訓道:「又在混說了,皇上的旨意,哪裡有我們質疑的地方。」
年氏猶不服氣,這些年來,因為娘家的榮耀能耐,她在雍親王府中也是很得了一些志氣顏面,現下進了宮,卻是怎生能忍得下去呢。
只是,還沒有給她再度呱噪的機會,裡頭就傳來了胤禛冷冷清清的聲音,讓那拉氏幾個都進去。
年氏方才閉上了嘴,趾高氣揚的跟在那拉氏後面進去了。
諾大的養心殿中,安靜的不聞聲響,胤禛俊挺的身軀微微傾頹,埋著頭正在批閱奏折,黛玉拿著一把銀勺,站在胤禛的身旁,偶爾可以聽到銀勺攪拌粥水的聲音。
遙遙看去,胤禛的清朗和黛玉秀雅就是一副絕佳的畫卷,讓眾人看了,即使萬般不願,都不得不說二人才是天地間最登對的璧人。
那拉氏領著幾個人先行給胤禛請安,胤禛淡淡的嗯了一聲,示意幾個人起身。過了片刻,方才放了手中的御筆,對著身邊的黛玉道:「玉兒,好了,我又不是半大的孩子,你害怕我燙嘴不成。」
黛玉撇了撇唇,道:「前日裡,也不知道是誰光顧著批奏折的,竟是抓著碗就喝了下去。」
胤禛好笑的搖了搖頭,賠罪道:「可是我粗心了,以後不這麼著就是了。」
胤禛臉上滿滿的柔情是在雍親王府伺候了他多年的李氏等人無從得見的,此刻見了,自然心頭怒火。
年氏更是嬌嗔一聲,不甘示弱的舉起了手上的糕點,道:「皇上,臣妾也給您做了吃的呢。」
說著,年氏就要上前,那拉氏的眉梢皺了皺,想要阻止,卻是不能。
果然,胤禛暴喝一聲,道:「還沒有封號,誰准你自稱臣妾的。」
年氏愣了愣,嗔道:「皇上,您怎麼這麼凶人家的。」
黛玉看了年氏撒嬌弄癡的樣子,和方才在外面的氣焰囂張竟是完全不同,不由覺得齒冷,不想再看了下去。胤禛敏銳的覺出黛玉的不耐,知道黛玉是第一次面對他的這些妻妾,生怕黛玉心中起了什麼別的想法。乾脆的緊緊在龍案下握住了黛玉的一雙柔荑。
黛玉感覺道胤禛心中的擔憂,勉力一笑,盡量忽略心中那股不悅的感覺。
胤禛顧好了黛玉,方才對著年氏道:「你東西也是送來了,這便下去吧。」
年氏跺了跺腳,依仗自己在胤禛那裡素來也是有臉面的,拿手指了黛玉道:「為何她是不下去的。」
黛玉並未說話,胤禛已是心頭火氣旺盛,若不是如今還有極多的證據沒有掌握在手裡面,他便早已是收拾了這個女人。和年羹堯一般的草莽,毫無輕重,竟是這般惹人生厭。
「玉兒是先帝欽封的第一福晉,還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
其他的妻妾們看著胤禛對於黛玉顯而易見的維護和偏袒,都是心中深恨而不能言。她們沒有年氏那樣的哥哥,此刻也不過是在心裡白想罷了。
年氏見到胤禛疾言厲色呵斥她的樣子,心裡一緊,不敢多說話,卻是拿眼剜著黛玉。胤禛眉梢處一抹殺機閃現。這個女人,對他的玉兒起了心思,年羹堯那裡,卻是要抓緊才是了。
那拉氏終究是跟胤禛相處了極久的紅顏知己,知道胤禛已是犯了大怒,連忙站了出來,道:「好歹你也是正經的側福晉,素日的規矩都是忘了不成,還不快給皇上請罪的。」
說著,那拉氏又想著胤禛道:「皇上息怒,都是我沒有管教好,待會必會好好說說年妹妹。」
胤禛一直對那拉氏敬重有加,見到那拉氏出來求情說話,再怎麼著也壓了幾分怒氣,再者現在卻不是動了年家的時候,因而胤禛淡淡的嗯了一聲,視線在年氏驕橫的身板上掃過,道:「你確實該管教一下她們的規矩了。」
一個她們,卻是把今日來的側福晉幾個都說了進去、那拉氏不敢聲辯,低低的應了,胤禛又道:「今後沒有事情,不許上養心殿來打擾。」
年氏幾個看了一臉淡漠的黛玉,心中不服,卻被那拉氏狠狠的拉了衣袖,只得諾諾的應了,都退了出去。
胤禛看著她們的背影,心頭忽然生出一股疲倦,整個人靠在了龍案上。
黛玉心中酸澀,知道胤禛這幾日政務繁忙,已經是極為疲倦,只是沒想到,今日還是來了這麼一出。也不說話,逕自伸了手去,在胤禛的肩窩處不輕不重的按著。
許久,胤禛的手攥住了黛玉的手腕,道:「玉兒,你,是不是很不想看見她們的?」
黛玉微微一愣,道:「你怎麼這麼說。」
胤禛歎了口氣,卻是伸手將黛玉攬著坐在了自己的懷中,音調極輕的道:「玉兒,你的心思,我再清楚不過,你今日哪怕眉梢一動,是喜是怒我也是知道的。」
黛玉將頭靠在胤禛的胸前,抓了辮子把玩,卻是有幾分自嘲的道:「難不成我不歡喜看見她們,你就能把她們弄得不見了麼?」
胤禛的身子一僵,卻是良久無言,黛玉此時已是釋然,反而呵呵一笑道:「胤禛,我嫁你的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若是守著那些改變不了的事情跟自己較勁,卻不如珍惜眼前的幸福呢。」
胤禛的手摩挲上黛玉的精緻的五官,感歎道:「玉兒,謝謝你,只是你如此待我,我也必不負你。我決不會再招幸她們。」
黛玉聽的這個話,卻是坐直了身子,赫然對上胤禛坦誠的眸子,道:「胤禛,我卻是高興你這麼做的,只是別人也就罷了,那拉姐姐那裡……」
畢竟,那是他的嫡妻啊,結髮這麼多年,如今還要獨守空房,似乎太過淒涼了,何況,那個溫柔聰慧的女子,對自己是那般的好。就連今日,她賭氣在她們面前和胤禛那般甜蜜,那拉氏也是未曾有過定點怨恨的。
胤禛唇角一翹,道:「玉兒,我和她,並不是你想的那般,有機會,我會好好說給你聽的。只是你現在要知道,她和我,從來就不是夫妻的情分。」
黛玉的眼眸一怔,不明所以的看著胤禛,只是胤禛難得見到黛玉這般驚愕的樣子,竟是覺得分外誘人清爽。緊繃心上竄過一絲溫潤,就著兩片唇瓣恨恨的應了上去。
許久,胤禛方才志得意滿的抬起了頭來,舔了舔唇,臉上是難得一見的邪肆,拍拍黛玉混沌的小臉,道:「玉兒,快起來吧,你再這麼做下去,我竟是不能做事得了。」
黛玉的臉蛋轟然殷紅一片,忙不迭的起身,嗔怪的看了開懷的胤禛兩眼,急急的竄到了內殿去休息。只留下身後胤禛清冷的容顏上一抹化不開的堅決。
玉兒,我的玉兒,為了守護住如今你我的幸福,這一次,便是誰擋了我的道路,我也是要除了她的!
巍巍的殿宇裡,胤禛陰冷的眸光看著面前的一封金漆密折,決心下的又狠又痛。
月上柳梢,黛玉揉揉眼角,看著面前的賬簿,這是林家多年來在京城所有的營生收益。胤禛初初登基,因了康熙一味的追求仁政的做派,身後留下的竟是一個空有盛名的大清王朝,雖說民眾的日子也是好的,戰事也是安穩的,但是,唯獨一樣,就是那國庫裡,且不說有多少盈餘,卻是處處的都是那些豪門大族裡欠下的銀錢,竟是堆滿了蛀蟲。
難怪,當初康熙爺臨終的時候,卻是說了要胤禛來挑起這個重擔子,說不得,胤禛也只能拿了雷霆的手腕來讓大臣們填補,或是抄家震國法的了。只是這樣一來,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說新帝刻薄寡恩了。
如今國庫空虛,將來年羹堯那裡,是遲早要安定的,又是一大筆銀子,錢要追回來不是一日兩日,幸好黛玉早就有了籌謀,這些年來,暗中交待了林家手下的人在京城中大肆做米錢的生意,一面可以積蓄極多的銀兩,一面又掌握了那糧草事項,省的到時候打了起來胤禛卻是無米無錢可用。
黛玉如今看來,那些個掌櫃的都經營的極好,9聽說其中也有著她那弟弟的功勞,當初小小的孩子,一別經年了,卻是不知道如今是和模樣了。
黛玉正想著幼時那個黏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外頭李德全卻是匆匆來稟,聲色倉皇中打量了四周,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黛玉當即明白過來。
黛玉使了眼色,叫了一道進宮的雪痕帶去了身邊的宮人,這才道:「李公公,出了什麼事的?」
李德全神色焦急,道:「林主子,你可是快去承乾宮吧。」
黛玉皺了皺眉,道:「承乾宮,那不是德妃娘娘的地方麼,可是娘娘身子不好了?」
按理說,雖然沒有給德妃正式上了封號,然而胤禛也是早早的就下了旨意,讓德妃搬到慈寧宮去住,只是德妃逕自不肯去罷了,胤禛事務繁忙,也沒有心情跟這個自來生疏的額娘多計較、加著德妃素來不喜黛玉,黛玉這幾日都是為了少麻煩,不去招惹的,李德全如今來說,卻是什麼事情。
李德全擦了擦汗,道:「林主子,皇上和娘娘起了爭執。德妃娘娘可是要鬧著自盡的。」
黛玉聽的這個話,先是一驚,繼而卻是冷笑著坐了下去,道:「好得很,竟是要自盡。」
鬧騰了這麼些時日,竟是連這麼個招數都使了出來,自盡,是要胤禛背上一個逼死親母的罪責,還是想要要挾些什麼、無論打的什麼主意,只要她手中有那卷遺詔,都是敲錯了算盤的。
黛玉料想德妃也不會無緣無故至此,因問道:「可是十四爺回來了。」
李德全驚訝於黛玉的算計,道:「正是的。十四爺帶了極多的兵士回京,皇上要十四爺單獨進城謁靈可是十四爺偏生不肯,叫囂著要打進城來,皇上下旨叫十六爺拘了十四爺在府中,德妃娘娘要皇上放了十四爺出來。」
李德全說的極多的話,還沒有完的,黛玉便是冷冷的接道:「可是皇上不肯,娘娘便要自儘是麼?」
李德全裝著膽子看了黛玉一眼,卻發現那目光中藏著的是不亞於胤禛的陰冷寒意,凜然之下威勢叢生。
黛玉氣急德妃的如此偏袒,心疼胤禛如今的萬人逼迫,乾脆的站了起身,道:「走,隨我去看看,咱們的額娘竟是要如何去追隨先帝。」
不行了,真的要睡覺了……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