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那一日和胤祀說巧不巧的會面,自然也是經過雪痕傳到了胤禛的耳裡,當夜裡,胤禛就到了黛玉的屋子,拿了胤祀送來的畫像細看。
半晌,便是心裡醋鍋炸開一般,胤禛也不得不承認,那畫工神韻卻是費了一番心思,竟是透露了幾許深情。因而胤禛也是更為不快了。
只是瞧著黛玉眉目含笑望著他的模樣,不高興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原本還想抱怨黛玉不該收了畫像,如今卻只是那樣一個疼惜眼神,只得由著黛玉去了。然而,心裡終究還是生了疙瘩,和胤祀之間,明裡暗裡,也是更加較勁的厲害。
卻說又是一個春光飛度,轉眼竟是盛夏,那薛寶釵和薛姨娘幾個見著胤祀遲遲是沒有動靜的,也不禁心裡有些著急,好不容易等到賈母的大壽,賈府中大辦壽宴。雖說賈家位分低微,然而到底賈母是正經的國公夫人,一品的誥命。因此倒也來了許多的貴戚親眷下的帖子說是要來的。尤其是那胤禛胤祀幾個都是提前說了
彼時便是到了要選秀的時候,薛寶釵和薛姨娘也是暫時把這個事情放了下去,想著要在賈母的壽宴上大大的表現一番,才是正經的要事。
黛玉自聞得賈母壽辰,也是精心準備了一番的。著了雪痕幾個從素日得來的賞賜中挑選了極好的珍珠,又親自畫了花樣,叫雪痕送到林家在京城的刺繡鋪子。趕製了一件夜明袍,縱使是晚上的時辰,穿了這夜明珠鑲嵌的衣服,也是熠熠生輝。富貴非凡。
說話間,賈母的壽日熱熱鬧鬧的展開,黛玉自然是送了東西,果然得了滿堂喝彩。薛寶釵本來精心準備薛家的庫藏唐代名畫,此時也是淪為了下品,只能看著眾位誥命夫人稱讚黛玉是有孝心的。
因著胤禛幾個登門,自然各自的福晉也是來了的。只是由著賈政他們招呼著在那外間喝茶,福晉們則是單獨的辟開一個院落,不會和一般的誥命們呆在一處。
王夫人是有心想要去招呼那些福晉的,然而到底卻是被人嫌棄看不上,尤其是那郭絡羅氏更是點明了要由著黛玉前去招呼,賈母一時無法,只好將已經回了屋子的黛玉叫了過去。
郭絡羅氏上下打量了黛玉半晌,忽然似笑非笑的衝著賈母道:「這便是老太君那個一等一的外孫女?」
賈母素聞這個八福晉最是潑辣,一時之間也是吃不準她什麼主意,只笑道:「八福晉說笑了,我那外孫女如何能當的上一等一的名諱。」
王夫人也是討好的道:「正是的,不必也是聽說過的,八福晉當年才是正經的滿家秀色呢。」
郭絡羅氏卻是不受王夫人的奉承,只冷冷的道:「當年,夫人如此說法,是說如今我已是人老珠黃了麼?」
王夫人駭了一跳,忙道:「奴婢不敢的,八福晉當是長久的明麗動人。」
郭絡羅氏和十四福晉完顏氏對視一眼,由著完顏氏先開口道:「八嫂自然是美麗動人的,否則八哥又怎會疼了這麼些年都不肯另娶,只是如今好歹八嫂也是體貼著八哥的意思,倒是有一件事要求了老太君做主。」
賈母忙忙推卻,道:「不知道兩位福晉是有什麼要事要吩咐的?」
那拉氏看著郭絡羅氏在黛玉的身上投注的惡毒目光,便覺得深為不妥,當即插了進來,道:「好歹今日是太君的壽辰,八弟妹,有什麼要事,也是晚些時候再說吧。」
郭絡羅氏捂嘴輕笑道:「有什麼說不得的,這也是正經的一件喜事呢,當是喜上加喜才好。」
說完,便親熱的拉了黛玉的手,卻是暗中使上了十分的勁道,道:「我看著林姑娘生的極好,我們爺也是喜歡的,今日想要老太君一個意思,讓這妹妹去我們府上做了個妾室吧。」
郭絡羅氏此話一出,眾人面色登時不一,便是那完顏氏也是一臉驚恐,喊道:「八嫂,八哥說的可是……」
豈料話未說完,郭絡羅氏早已是一個冷眼看過去,天生的氣勢讓完顏氏只好悶悶的閉了嘴。
黛玉淺淺一笑,看著郭絡羅氏眼中藏不住的恨意,和王夫人嘴角眉梢處那一點得意的表情。心中好笑的緊,妾室,看完顏氏方纔的表情,原先商議好的必然不是什麼妾室,只是這八福晉一心要跟她爭個高低,賭氣才說了這麼一截。黛玉倒也不計較。
賈母不待黛玉說話,忙道:「八福晉說笑了,我這外孫女還小,如今我卻是還想留個兩年的,倒不用這麼急著嫁了出去。」
王夫人聽的這話,忙道:「老太太可是捨不得大姑娘,可大姑娘前日裡已經是及笄了,也是該想著這個的年紀的時候了。否則,老太太卻是一番疼愛之心反而耽誤了姑娘。」
賈母豈能看不出來王夫人幾個打的什麼主意。只是此時不能言語,拿眼釘死了王夫人,心裡氣的厲害。妾室,玉兒可是欽封的郡主,何時竟是能做了別人的妾室,若是皇上哪裡知道了,賈家可是滔天的禍事,奈何這個面前的蠢婦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的。
黛玉聽的王夫人的話,仍舊是沉默不語,倒是存了心思想要看看郭絡羅氏還有什麼打算。
果然薛姨娘聽的王夫人的說辭,笑道:「正是如此的,林姑娘已然生的這般標誌,該是出嫁的時候了呢。」
黛玉見著薛姨娘竟是迫不及待的神情,忽然撲哧一笑道:「原來薛姨娘是這麼擔心黛玉的,只是黛玉看著寶姐姐還是比我打上幾歲,倒是姨娘不要光惦記著黛玉,正經的考慮寶姐姐才是正理呢。」
薛姨娘面色漲紅,半晌才道:「姑娘說笑了,寶丫頭按著規矩,來日可是要選秀的。必不得姑娘得了皇上的恩典,辦了免選。」
黛玉微微搖頭,道:「姨娘這話卻是對的,黛玉自然是得了皇上的恩典,辦了面選,然而那婚事也是來日要皇上做主的,如今,卻是不煩了舅母和姨娘為黛玉擔憂了。」
賈母忙應和道:「正是這個道理,原來也是不該辜負了八福晉的心意。只是我這丫頭,白白的得了皇上一個郡主的封號,如今,我卻是不能做主的。」
郭絡羅氏甩了甩帕子,漫不經心的道:「老太君不必如此說法,依著我們爺今日的臉面,去了皇上那裡求林姑娘,也是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我們爺體貼著林姑娘,非是先要來問問不可,竟是才肯去求,倒是老太君不要拒絕才好。」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賈母一時之間也是無計可施。雖說明白黛玉和胤禛的關係,更看清楚了將來的局勢,但是到底皇家的事情瞬息萬變,萬一竟是真如了那八福晉所說,卻是對賈家大大的不妙。然而,要是應了,不僅一個妾室配不上黛玉的身份,康熙那裡,可是也難交代。
賈母的進退維谷叫黛玉看了出來,黛玉瞅著王夫人和薛姨娘都是志得意滿的樣子,心裡厭惡頓起,道:「八福晉既然知道此事還是要皇上准了,竟可以先叫八爺去求的,要是皇上准了他欽封的郡主給八爺做妾室,黛玉也是無話可說。」
這幾句話顯然已是有了氣惱的意思在裡面。郭絡羅氏自小金尊玉貴的養大,便是好些阿哥也是怕了她一截。如今聽的黛玉這樣頂撞,勃然變色,道:「聽你這意思,卻是說了那妾室的身份不夠的,難不成,就憑你一個孤女,還想做了側福晉,甚或,我這個福晉的位子也給了你才好。」
黛玉冷哼一聲,道:「八福晉見笑了,黛玉自然是配不上八爺的門楣,便是一個妾室也是不敢當的。只是八福晉若是真為八爺著想,倒不妨都要一些個尊貴的人兒去府上服侍八爺,何必要黛玉這麼一個孤女去的!」
黛玉也是今日心煩遇事,總是有憋不住火的時候。那郭絡羅氏被黛玉這麼一頂,覺得面上是下不來台的。撫著胸口喘了幾大口悶氣,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
王夫人和薛姨娘卻是高興的,眼見著黛玉得罪了郭絡羅氏,只盼著竟是就此治了黛玉一個大不敬的罪名才好。
那郭洛羅氏也並未叫了兩個人失望,好不容易緩下口氣,蔥蔥玉指立刻對著黛玉道:「好一個華清郡主,竟是不分尊卑的,我今日便是要瞧瞧,你有多大的膽子。」
說著,也不待別人動手,便是自己走了上前,揮著帶了護甲的右手,就往黛玉臉上扇去。站在黛玉旁邊的那拉氏暗叫不好,這麼一個尖銳的東西,招呼在黛玉的臉上,必是要毀了容顏的,因而那拉氏往前一站,也不待黛玉反擊,先行架住了郭絡羅氏的手。
到底那拉氏也是正經的雍親王福晉,比著郭絡羅氏也是高了半頭,加上長幼有序。郭絡羅氏素日對著這個四嫂也是要給幾分顏面的,因而雖然心頭不爽快,也並未多說什麼。
反是那拉氏板了臉,道:「八弟妹,你這是做什麼,今日可是老太君的壽辰,傳了出去怎生是好。何況玉兒乃是皇上欽封的郡主,便是有個什麼你不滿意的,也該呈了宗人府定奪處置,如何能動手的。也不怕傳到了皇阿瑪那裡,拖帶了你們爺?」
那拉氏一向說話極為有理,兼且注意分寸。當即也說的郭絡羅氏無法反駁,悶悶的收回了手,道:「四嫂,我今日有事要和這林姑娘單獨說說。」
那拉氏正要開口阻止,卻聽得黛玉軟軟的聲音,道:「如此,黛玉恭聽八福晉的教誨。」
那拉氏歎了口氣,看出黛玉也是想要和郭絡羅氏私下說話的,再者,今日這個場景,實在不宜再鬧出什麼笑話。因而只在郭絡羅氏耳邊低聲囑咐了兩句。
「八弟妹,聽四嫂一句話,好歹,給自己將來留了一條退路。」
那拉氏這話也是好心,也不知道郭絡羅氏能不能聽了進去,只帶著眾多的人們到了花廳的另外一頭,給黛玉和郭絡羅氏空出了一個地方。
賈母擔憂的看了黛玉一眼,也是無法,逕自瞪著王夫人薛姨娘狡黠的樣子,心頭一口悶氣怎麼也平不下去。
眾人四散,只留了黛玉看著面前一臉陰毒的郭絡羅氏,那艷麗生輝的五官都已經布上了催人欲死的恨意,黛玉笑道:「不知道八福晉有什麼話要囑咐黛玉?」
郭絡羅氏看著黛玉通身的氣派形容,天然的風情全在眉梢眼底,又思及那胤祀書房的畫卷,憋了許久的怒氣發洩出來,道:「你是能不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
黛玉軟軟一笑道:「還請八福晉明示。」
郭絡羅氏酸意十足的道:「你前日裡,可是收了一幅畫像的?」
黛玉坦然的道:「卻是如此,八福晉若是要問誰人相送,黛玉亦可相告,乃是八爺前些時日差人相送。」
郭絡羅氏目光裡怨毒甚深,冷笑道:「好,好得很,你倒也坦率。只是,我要問你,他的意思已是明白,你可是也應了?」
黛玉嗤笑一聲,道:「八福晉這話,卻是何意。不過一幅畫,有什麼意思。」
郭絡羅氏惱恨的走到黛玉面前,陰冷道:「你也不必跟我說這麼些糊塗字眼,你的畫像,這麼些年可好似被當做寶貝一般,被他掛在書房,日日夜夜的看著。連我也不許碰一下。如今,將畫送了給你,那是什麼意思,自然就是有了真人,何須畫像。」
黛玉好笑的搖頭,道:「聽八福晉的口氣,卻是說的黛玉收了畫像,便是要如何的?」
郭絡羅氏冷然道:「什麼如何,今日我可是來給你說了,數日之後,你便自選個日子,一頂小轎,進了我們的府門。」
黛玉沉下臉來,鄙夷道:「八福晉,黛玉雖說一個孤女,也是懂得道理,今日除卻皇上的旨意,倒是還沒有誰能叫我去哪家府裡做妾。便是皇上有了聖旨,還要看看黛玉入門的時候是生是死!」
郭絡羅氏聞得黛玉的語氣,忽而有些悲涼的笑道:「你不願意做妾,那便給你一個側福晉的位子吧。」
黛玉依舊搖頭,道:「八福晉,黛玉的婚事,心中自有主張,將來也是要請皇上做主的,如今八福晉就不必擔憂了。」
哪知道這個話卻是惹得原本還有幾分愁苦的郭絡羅氏勃然變色,逕直斥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要求了皇阿瑪給你做主,難不成,竟真如他所說的,一定要跟我平起平坐麼?」
黛玉聽的這個平起平坐幾字,不由得有些怔忡。奇道:「八福晉這是何意,黛玉卻是不明白的?」
郭絡羅氏冷笑一聲,手指穿過自己如雲的秀髮,苦笑道:「你不知道,真是不知道麼。我和他這麼些年,他從未對我有過一句重話。更不曾另娶納妾,只是那年見了你……」
更完了,該打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