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進來為他們梳洗,目光艷羨又妒忌地望著七夕。
太子殿下第一次寵幸女人,這絕對是旭國最大的奇聞。
尊貴俊美的赫連太子,除了天賦過人外,一直以冷漠無情出名,多少大臣權貴的千金都是或明或暗地戀慕著他,他卻從不正眼瞧一下。
旭國皇帝也曾直言要為他選妃,他也是置之不理。身邊伺候的宮女,打扮的再美艷,他也不會多瞧一眼。
從他及弱冠之年後,大家一直都在私底下暗自猜測著,太子殿下要麼是有斷袖之癖,要麼就是身體有隱疾。可是,觀察許久,也不見他對男子有什麼喜好,唯一走的最近的也只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連琪,並且也沒有見他對他有什麼特殊舉動。而聽負責太子身體疾病等事情的御醫的言語,太子身體一切正常。
如果真有什麼原因,那也只能說,是性情使然。
他挑剔的要命。
估計對於女子也是要求苛刻。只是,挑剔也見不到如此挑剔的人。端陽郡主赫連如漪,是他的表妹,美貌過人,嬌俏可愛,並且眾所周知,非常戀慕太子,他卻避之不及;翰林院學士韓大人的千金韓絮,才貌雙全,號稱旭國第一美人,多少權貴少年趨之若鶩,他也依然看不上眼。以至於他廿四歲數了,居然還沒有妃子,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眾人心裡暗歎著,看來,也只有仙女能打動他了吧。
連旭國皇帝也是好奇而擔憂著。
萬一他一直這樣下去,將來繼承他的皇位,還是不納妃子,那後代皇帝還得絕後了……
但是,這種事情,也不好勉強。總不能硬塞給他一個妃子,然後綁在一起成事吧。
所以,今日早晨,宮人進來服侍,看見太子身邊多了一道纖細的身影後,個個驚的目瞪口呆,揉著眼睛傻了半天後,才反應過來。然後,不到盞茶功夫,這件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旭國皇宮。
後宮各妃子,包括皇帝本人,都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
若不是太子平日裡冰冷淡漠,只怕東宮門口早就圍滿了好奇的人,都想看看到底是何方仙女,破了太子的先例。
旭國皇帝憋了半天,到晌午後,終於忍不住,擺駕東宮來了。
太子赫連譽領著東宮諸人接駕,皇上說完平身後,便迫不及待地目光四顧著尋找那個傳聞中的神奇女子。一眼就望到了赫連譽身後那道纖細身影。
垂著頭的七夕,看起來溫婉柔媚無比。皇帝心中暗道:就是她了。沒想到,他這個挑剔的皇兒,喜歡的就是這種溫婉順服的女子。
他撇開眾人,走過去,和藹地道:「你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七夕聞言,詫異地微微抬起了頭。
旭國皇帝眼前一亮,目光裡閃過驚艷,暗暗點頭:不錯不錯,他的兒子挑剔,倒是會挑人。這個女子,低著頭倒是看不出什麼,這會兒抬起頭來,仔細一瞧,果然是真正的人間絕色啊。
「叫什麼名字?」他饒有興趣地問道。
「七夕。」她低聲回答。
皇帝點頭,笑瞇瞇地看著七夕,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赫連譽輕輕咳嗽了一下:「父皇,您來東宮,有什麼事嗎?」
旭國皇帝這才回神,笑道:「確實是有事。」然後揮手,讓眾人退下,只餘他和赫連譽兩人,這才開口道:「譽兒,這個叫七夕的女子,什麼身份?」
「這個兒臣不是很清楚,只是,她好像和姑父有點淵源。」赫連譽猛然醒悟過來,詫異問道:「父皇問這些幹什麼?」
「朕是想問問清楚,只要身家清白,不管貴賤。要不最近幾天,朕就幫你立她為妃如何?」老皇帝有些迫不及待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女子能入得了赫連譽的眼,機會難逢,怎麼能錯過?
赫連譽驚愕地望著他過分熱心的父皇,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立即沉靜下來,淡淡道:「父皇,兒臣暫時還未想立妃子。」
她和他,不過只有七夜之約而已。
她心裡有別人,而他赫連譽,喜歡純粹的東西。
「不立正妃,至少側妃也要啊。」說白了,他就是急不可耐地想塞一個女人給他這個挑剔的人神共憤的兒子。
「父皇,這些事情您不用操心,兒臣自己會處理。」赫連譽依舊是不冷不淡的樣子。
老皇帝無奈而挫敗地搖搖頭,只得答應。
不過,心中還是有些寬慰。這可是個好兆頭,至少,他破例一次,必定會有第二次。等他慢慢改過這個脾氣,將來再給他選幾個妃子也可以。
因此,如果論功的話,那這個叫七夕的女子,簡直立了天大的功勞了。老皇帝對她印象不錯,大有好感,非常的喜歡。於是,回去以後,立即賞了許多東西,派人送往東宮給七夕。
七夕愕然地跪在東宮大殿裡接旨,聽著執事太監不停地念著,然後宮人不停地往宮內搬那些珍奇寶物,綾羅綢緞等。赫連譽只是在一旁冷眼看著。目光一直盯著那個垂著頭的女子,一聲不響。
妃子麼?
這東宮裡,居然連個妃子都沒有,確實是奇跡。好像立妃,也不是什麼太難接受的事情,難道,他以前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他修長的手指摸了摸下巴,心想著,也許,他真的該考慮考慮父皇的話,該立妃了。
目光又瞥了一眼七夕。
當然,不是眼前這個女子。
她不過是碰巧啟開了他對於男女之情的開始,並沒有什麼特別。只要有開始,以後,就容易接受的多了。自己並不是非她不可,其他女子也可以……
如此想著,先前心頭無名的鬱悶也消失了許多。
他不喜歡沉迷,也不願意沉迷。從昨晚到剛剛,他都被總是為她失去自製的心情困擾著,這種感覺是二十多年來從不曾有過的情緒,讓他無法解釋,無法接受,更是暗暗地牴觸。
如今漸漸想開了,他何必在乎那麼多?七夜之後,大家各自陌路,他依舊是那個淡漠無情的赫連太子。
***
蒼藍的天空中,一隻墨色的雛雕正在展翅翱翔。
因著東宮裡,人人像看什麼怪物一樣盯著自己,探尋,疑惑,艷羨,等等各種複雜的目光,讓七夕很不自在,所以,無奈地收了皇帝的賞賜後,她便找個機會抱著蒼偷偷溜出來透氣。
她站在御花園的一處花樹下望著蒼藍的天空上飛翔的雕兒發呆。
她真羨慕雕兒啊,同樣沒有父母,它卻如此自由自在,因為它有一雙翅膀,她卻什麼都沒有。
風吹著花樹枝椏飄擺,花瓣簌簌落下。她伸手,有幾片花瓣柔柔地落在手心。
「很美對嗎?」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七夕訝異地轉頭。
不遠處站著一個白袍的男子,俊美和雅,溫潤清彥。
七夕的呼吸瞬間停滯。
這個身影,驀地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你可是太子東宮的那個女子?」那人笑意吟吟地問道。他的臉色帶點蒼白,看起來微微病弱的樣子,應該是身體有恙,而且是長年久病的那種。只是,依舊影響不了他清俊的面容飄逸出塵的感覺。
七夕只是怔怔地看著他,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
「這宮裡,沒有你像這麼美的女子。」他笑的萬分親和:「能讓赫連譽破例的,自然是不平凡的女子。」
聞言,七夕臉色微紅,默默低下了頭。
真可怕,只不過和赫連譽過了一夜,為何才半日時間,好像傳的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了?而且,眼前這個男子,又是誰?
「赫連奕,你呢?」他彷彿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惑,只是淡雅地一笑。
「……七夕。」她低聲回答。他的溫潤淡和,和他,真像……
「二皇兄,今天倒是雅興十足。」赫連譽冰冷的聲音突然十分不和諧地插了進來。
「呵呵,譽弟,你也來啦。」赫連奕回頭,朝著他淡淡地笑。
七夕也順聲望去,看見赫連譽臉色微帶不悅,黑眸裡一片黯沉,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大好。
「我有事找她,不陪二皇兄了。你身體不好,這外面風大,也早點回去歇息吧。」赫連譽聲音一貫的淡冷。
「呵呵,好的。」知道他的性子,對他淡漠的語氣也不覺什麼,赫連奕只是莞爾笑道。
赫連譽便不再管他,吹了一聲哨子,高空飛翔的「蒼」立即低衝了下來,飛到他的肩頭站住,而他拉著七夕立即就走。
身後,赫連奕望著他們的背影,面上帶著淡淡的不知名的笑意。
「他不是司徒明熙。」回了東宮,赫連譽看著低頭沉默的七夕,一針見血冷冷地戳破她心中隱秘的心思。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七夕低聲地道。被他說破心事,羞赧卻也微微惱了起來。她和他,不過是七夜之約而已,說好了七夜之後毫不相干的,他何必如此冷血地刺痛別人?
赫連譽目光驀地一寒。
從來沒有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話!雖然她語氣很輕,這句話聽著依然很令人生氣。
「今夜,是第二夜。」他附在她耳邊冷冷地道。
七夜盡快完,然後她盡快地走。
否則的話,他平靜的心境,不停地受她干擾。如此下去,他越來越不像原來的那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