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上桃花無數,白雲深處。
我欲穿花尋路,伊人何處。
「伊人何處?伊人不就在南陸。」
「誰!」拔出掛在牆上的劍,迅速朝發聲之處飛去。穿過紅木窗,「叮」的一聲死死地定在了走廊的柱子上。待他出去查看時,卻發現柱子上什麼人都沒有,只有他的劍一把。
來者何人?伸手如此敏捷。拔回了劍巡視一番,見還是沒人才回了房。
沒料到,剛坐下,又聽聲道:「西少主……哦不,現在該稱一聲西陸主了。西陸主,別來無恙啊,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了?」
西洛譽再次拔劍而出,喝道:「誰躲在暗處!快出來!」
「西洛譽,你當真這麼快忘了我?真是貴人多忘事了,我該慶幸呢還是傷心?哎,看來,還是不該告訴你空靈族的事啊。」
「是你?」原來就是那個告訴自己有關噬血的事的高人。西洛譽思索一番,鎖好了門才繼續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出了事?」
「對於西陸主你來說,我倒是真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件事。」神秘人故作拖延。
「你來這無非是有話和我說,何必吞吞吐吐故作樣子?」
神秘人笑聲繞樑。「好,也罷,我就告訴你實情。你知道你口中的伊人身在南陸,當晚她被擄走之時,你也在場,但你不阻攔,任由南門巖將其擄走。此舉無非是想讓空靈王代你去南陸,並剿了南陸吧?你肯定是告訴他,他要找的人許是在南陸。而他也明白在滅了桃源之前,你不會老實地告訴他他要找的人在哪,他心知肚明你這麼說是暗叫他滅了南陸。我說的沒錯吧?」
西洛譽暗暗咬牙,自己的心思居然全被他看透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特地來告訴你一件事。想成就大業,就不要顧兒女私情。你難道不知道,紅顏禍水,亙古不變,有多少英雄好漢毀在女人手中?我明白,你願意為伊人打下半壁江山,隨她嫣然傾國。可如今山高皇帝遠,你恐怕是不知道你的淡嫣然已與白族之子白熾有染吧?」
「你說什麼?」怒拍桌案,「此話當真?」
笑聲繼續繞樑。「我的西陸主呀,你還真把這女人當成寶了?也罷,此話真自然是真,只不過倒是真有個中緣由,可以告訴你的是,你的女人真不是自願的,我也已經替你處決了白熾。西洛譽,這江山以後你要送給誰,我管不著,但前提是你能不能拿下桃源。如今,有一個法子了,你可飛鴿傳書到南陸,用這件事借題發揮,先剿了南陸再說吧。」
「喂!你為什麼要幫我!站住,回答我!」等他想要發問時,才發現人早已不見了。
這人先是告訴自己空靈族的事情,還有族王的弱勢,如今又告訴自己南陸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何居心?難道想坐山觀虎鬥,待幾派人員鬥個魚死網破,再得漁翁之利?哼,沒那麼容易,就算你通曉萬事又如何,我西洛譽定將你拿下不可!
···
「馨雪,現今你得知了你母親與儂神大人的事情,也知道了巖哥哥為何受低待的緣由,你想怎麼做?化解兩代人的恩怨?」她起了身理了理衣襟,與南門馨雪一同坐於床沿。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上一代的恩怨不該由下一代來承擔。巖哥哥沒有錯,他是作為一個新生命來到世上,他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如何才能不讓自己投到這戶人家?錯的是他爹獨孤秦。獨孤秦死了,娘的恨無所發洩,只好將它轉移到與獨孤秦有血緣關係的巖哥哥身上……我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消除娘強烈的恨意……」
「依我所見,南門大人的心結是在於她自己,如果她打不開心結,將會永遠恨下去。而造成這心結的,是獨孤秦,在獨孤秦之前,便是儂神大人。獨孤秦已死,她仍不能打開心結,這便說明,如若她自己無能為力,這世上也只有儂神大人能幫助她了……自然,這只是雪姬的愚見,馨雪你若覺得不對便可當沒聽到。」
南門馨雪無奈地搖搖頭道:「不,你說的很對。雖然之前我不知道師傅與娘之間發生的事,但也曾有一兩次聽到他們的對話,師傅是勸過娘的,但娘似乎還是不能釋懷。」
「或許……你是南門大人的女兒,加之南門大人此刻念子心切,如果你能找到你另一個哥哥,用你們三個人的力量或許就可以。」她加以猜測。對南門飛燕來說,親人該是最大的安慰,如若連他們都不能令她釋懷的話,除非以後她自己哪天突然想通,否則,就將真的永遠恨下去了。
其實這個方法她也想到過,只是人海茫茫,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同胞哥哥?「如今只剩這個方法。但我那……同胞哥哥此時卻不知下落……」
「我們可以再——」話音未完,被一聲怒吼打斷了談話。
只覺竹屋外傳來吵聲連連,愈加近了。
「雪姬!雪姬!雪姬你給我出來!」
這聲音……難道是——
「紅纓!不要進去!」
「紅纓!站住!紅纓!」
「砰」的一聲,小竹屋的門被什麼力量給震得七零八落,散架了。風塵飄落之間,一襲紅衣氣勢洶洶,滿臉殺氣。
此人正是身後幾人極力想要阻攔住的紅纓。因事出突然,等紅與白反應過來時,卻已是如今的狀況——追不上她了。
此時,他們幾人距離紅纓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如果這個時候紅纓還是聽不進去阻攔她的話的話,屋內武藝全無,手無縛雞之力的兩人必定抵擋不住她手中躍躍欲試的火蓮劍。
一個是南陸少小姐,一個又是西陸之母,任有一個傷了一根毛髮,為了給個交代,紅纓便是一定逃不過噬血的懲處了。如是那時候……該怎麼辦呢……紅心中已是萬分焦急,卻無奈在這緊急時刻,自己追不上她。
「紅纓!娘求你快住手!不要犯錯了啊!」
卻見紅纓殺氣又重了許多,烏黑的鬘發漂浮,手中火蓮劍不受控制地指向了雪姬。「雪姬,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紅纓——!」
話音剛落,待南門馨雪與雪姬二人還未搞清楚眼前的狀況時,紅纓已隨著手中的火蓮劍一同飛了過去。
她們二人是連驚恐的時間都沒了,已是驚異地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似熊熊烈火的人與劍,卻做不出一點反應。
「女兒——!」
「紅纓!」
紅在一急之下,也飛出了自己手中的火蓮劍。只可惜,紅纓早一步離地,火蓮劍撲了個空,「叮」一聲定在了木板上。如果早些橫橫心動手了的話,就不會是這樣的狀況了吧。紅是很後悔自己不夠心硬的。
待紅與白心急萬分地出現在門口,害怕地想看見的會不會是火蓮劍刺穿雪姬的胸口,鮮血飛濺的情景,但此刻,她倆望著眼前的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紅纓的劍在離雪姬二人十餘厘米的地方停住了。看她掙扎用力往前刺的樣子,應該是某種力量阻止了她。
紅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王早到了一步?可是王不是該在後面麼?轉頭一看,噬血正慢悠悠地走來,似乎對他來說,雪姬是死是活都於他無關。那麼……這股隱藏的力量發自誰身?除了王,這裡的人該不會用結界擋敵才是。雖是這麼想沒錯,但阻擋在紅纓面前的分明就是王當年殺入四族之時令他好發無傷的結界啊。
噬血似乎看透了紅的心思,待他走到門檻邊緣時,說了這麼一句話:「雪芎。」
果然,成了精的小雪芎從南門馨雪的頭髮中鑽出小腦袋,咧著嘴道:「什麼人這麼凶,膽敢想要傷我馨雪姐姐!」
「何方妖魔鬼怪!不想死就給我讓開!我是要殺雪姬,不是你那馨雪姐姐,別多管閒事!」紅纓怒顏。
小雪芎自然聽到了南門馨雪與雪姬之間的談話,怎會不知她倆現在的關係?長長的根莖像手一般彎了彎,像極了插腰,只見它嘟囔著嘴說:「雪姬姐姐是馨雪姐姐的朋友,我也不會讓你傷害她的!想要殺她,你就先破了我這一關吧!」它本就是成精沒多久的小雪芎,說話像極了三四歲的孩童。可說最後一句話時瞪著眼睛的模樣倒也有一番樣子。
「小雪芎,想不到你還有靈力,」南門馨雪微笑,「要是沒了你,我們倆說不定已經朝陰曹地府去了。」
方纔那團烈火豈是紅纓所說的那樣,只傷一人?如果沒有小雪芎,南門馨雪定受了那一劍的餘波了。加之她身體虛弱,這餘波也夠要了她的命。
「廢話少說!你要再不讓開,休怪我這火蓮劍殃及你們!」紅纓雖嘴上這麼說,但她如何能破得了這結界?只不過是空口說白話,嚇唬嚇唬人而已。
一直沒有說話的雪姬此時開口:「你是為了剛才我與白熾的事想要了我的命嗎?如果是的話,你別擔心,我這就讓小雪芎收了結界。雪姬有負洛譽,早已沒了臉面活於世上。」
「你少花言巧言蒙騙我!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心軟放過你嗎!我紅纓今天就在這告訴你,不——可——能!我要讓你給白熾陪葬!」
「你說什麼?你已經殺了他?」忽地起身。怎麼可能,這事錯不在白熾,加之紅纓又非常喜歡他,怎會如此狠心殺了他?雪姬以為自己聽錯了。
紅纓的眼神黯淡了許多,但語氣仍然堅硬,神情仍然凶狠:「我愛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殺了他!方纔我去找他,卻只見躺於地上的屍體,身旁只剩白紙黑字的遺書。他為你自刎,禮尚往來,你也要為他而死,給他陪葬!」
紅白二人被噬血擋在身後,像是說,有必要讓雪姬知曉事情的意思。見她們有小雪芎的結界保護,二人也沒有太急了。如今噬血就在這裡,怎麼說,他也不會讓這場悲劇發生吧。
「你說什麼?你已經殺了他?」忽地起身。怎麼可能,這事錯不在白熾,加之紅纓又非常喜歡他,怎會如此狠心殺了他?雪姬以為自己聽錯了。
紅纓的眼神黯淡了許多,但語氣仍然堅硬,神情仍然凶狠:「我愛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殺了他!方纔我去找他,卻只見躺於地上的屍體,身旁只剩白紙黑字的遺書。他為你自刎,禮尚往來,你也要為他而死,給他陪葬!」
語畢,又加重了力度。憤恨使她力量倍增,結界有些搖晃。
「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呢!那個大哥哥欺負了雪姬姐姐,後來知道自己錯了,自殺謝罪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憑什麼來要姐姐的命!」小雪芎力爭,「再說了,大哥哥想要自殺,那是誰也攔不住的事兒呀,關雪姬姐姐什麼事了。聽說你才是他未來的妻子呀,你都管不牢他,雪姬姐姐不是神,怎麼會知道他的心思?」
眾人紛紛想,沒想到這小雪芎看似孩童,說話卻也有一定的道理。
雪姬阻道:「小雪芎,別說了……白熾死了,她比誰都難過,你不要再跟她爭論了。這事因我而起,你收了我這邊的保護層,全力護著馨雪吧。就讓她殺了我洩恨。」白熾一死,雪姬又怎會不傷心?他是個心善的人,待誰都好,這噩耗一傳入耳,她心中自是像生了刀子般疼痛。更何況,還是因自己而死。
「不行!」南門馨雪喊道,「小雪芎,你能支撐的住嗎?請你千萬要保護她啊。」
小雪芎回頭笑笑:「馨雪姐姐,放心吧,沒事的。」
紅纓嘲道:「哼!雪姬,你少裝模作樣了!說說算什麼,有膽就叫小雪芎真的撤了結界讓我一劍了結了你!」
「結界?」這叫結界麼?「小雪芎,你聽話,幫幫雪姬姐姐吧,撤了這結界。我本該就是早已下地府的人,如不是洛譽救了我讓我重生,也活不到現在。我多活了這麼多的日子,已經很開心了。」珍姨的仇,看來是注定不能報了。
「不行!」小雪芎用尖音嚴厲叱喝,「我只知道救人,你讓我做害你的事,絕對做不到!」
南門馨雪也是黑了臉:「雪姬,你不能死。你的命是我們南陸救的,我不許你死你就不許死!還有,你記住,你還要留著這條命找我誓哥哥!」她心中當然不是這樣想。她知道軟的不行,便只能來硬的了。
「不要再嘀嘀咕咕浪費時間了!一句話,撤還是不撤!撤,我就放過你們,不撤,就連你們一起殺了!」
就在這時,火蓮劍四周似火的狀況慢慢變小,待消失時,落於地上。與此同時,紅纓也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噬血終於出手了,隔空點了她的睡穴。
紅終於心一鬆,跪地言謝:「多謝王不殺之恩。」
噬血不答,只道:「紅木白妙。」
紅驚了一驚,難道——她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從天而降一紅一白二人,跪地而言:「在。王有何吩咐。」
「將紅纓送回空靈面壁思過,交由青黑二人軟禁,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來。」
「是。」語畢,紅木進屋將紅纓背了出去,與白妙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這回,紅白二人總算真正鬆了心。白熾已死,紅纓再也不能出什麼事了。縱使她們二人身經百戰,秉持「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思想治族,但真正遇到自己兒女的情況時,她們也只不過是普通的母親而已。
小雪芎見危險已除,終於解除了結界,有些困乏地躲入南門馨雪的發中補充體力。
南門馨雪故意威脅道:「雪姬,你給記住了,你的命是我的,在我找到誓哥哥之前,你不許給我死掉!」
雪姬低下了頭。
突然,一方白紙呈遞在雪姬面前。抬起頭,看見了方纔還離自己很遠的噬血如今已站在自己面前。
他……到底是什麼人……她沒見過噬血移步,自然有些驚訝。這樣的速度可能更在西洛譽之上吧。
雪姬不言,接過紙張,輕讀:雪漫之天,姬魅禍心。白茫塵世,熾日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