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明白一個道理——誰如果睡去的話,誰將第一個死去。於是,兩個人一直到第二天黎明來臨的時候,還在向前走著。與其說是走著,不如說是向前掙扎著。在飢餓和寒冷的折磨下,他們幾乎耗盡了體內所有的能量。張家仁已經沒有了向前的勇氣了,他看著天空使出最後的力氣罵道:「該死!這個該死的老天,你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他說完,停止了掙扎,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陸小朋說了最後的意見:「家仁……我……有個辦法,不……不知你願不願意接受。」
「什……什麼?」
陸小朋費力地拿出了打火機,說:「點燃……大衣……求……救。」
張家仁使勁搖搖頭,說:「不……不!那等於加快死亡……的速度。」
陸小朋沒有再說什麼,繼續向前爬著。他費了很大的力氣,結果卻爬出了不到三十米的路程。他忽然覺得就這樣扔下張家仁,他肯定會死去,於是他又爬了回來。他沒有猜錯,張家仁早已經昏死過去了。他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一點反應。他心想:「如果我一個人往前爬,逃出了這個沙漠,那麼我也對不住我自己的良心。」 陸小朋決定拖上他一起走。他使勁拖住他的手腕,試圖一起向前爬。當他伸手接觸到他的手腕時,一串熟悉的手鏈從他的衣服裡露了出來——他的那串舍利佛珠。陸小朋心中一驚,頓覺全身一陣寒意。陸小朋直到此刻終於明白:他的那串舍利佛珠為什麼會沒有光芒了。他看了看躺在旁邊的張家仁,換回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然後撇下他,向前爬去。
最後就在他快力竭時,他使出全身的力氣,脫下了穿在身上的大衣和外套。
「嗤!」打火機冒出了淡藍色的火焰。
他很輕易的點燃了大衣和外套,由於雪水浸透的緣故,大衣和外套的火不一會兒就熄滅了,冒出了黑乎乎的濃煙。陸小朋伸開自己的左手,暗笑幾聲,在心裡小聲說:「我不是命中注定有96年的壽命嗎?老天爺,你看看吧!我馬上就死啦?我馬上就可以證明你的荒謬了。再見了,這個充滿秘密的世界。再見了,虛偽的人們。再見了,澤華。來生,我們再在一起吧!」慢慢的,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他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血液那已經開始結冰的聲音了。
「沙沙」,一種極為輕微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這是他最後一刻的模糊記憶——他微微地睜開眼睛,是一隻狐狸在他的頭上的雪裡嗅著他的氣息。他微微的閉上了眼,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雲層裡走了出來。他感到了她那熟悉的氣息,嗅出了她身上的氣味。他大膽猜測他就是葉澤華。
他被人叫醒了,沒錯,來人就是葉澤華。葉澤華看見他醒了,撒開手,走開了。他一著急,站起來追了上去,嘴裡還在不住地喊著:「澤華,你等等我。為什麼不再給我點時間呢?」他就這樣,追著她,穿過了千山萬水,飛過了無數城鎮。最後終於在一個小山上,他抓住了她,流著淚說:「人活一輩子不容易,真正愛上一個人更不容易,求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葉澤華一下子掙脫了他的懷抱說:「不,已經太遲了。你看看下面是什麼?」
陸小朋朝她指得方向看去,那是一個娶親的隊伍。陸小朋不看則罷,一看,心都要碎了。娶親的車裡坐的就是葉澤華,新郎是一個很年輕的帥小伙。陸小朋一想:「不對!那個人是葉澤華,那我面前的這個人又是誰呢?」當陸小朋再看身旁的時候,身旁卻是一個墳墓,墓碑上寫著:「人民警察杜飄飄之墓。」
陸小朋嚇得大叫一聲,跑下了山坡,朝娶親的隊伍跑去。他試圖攔住娶親的隊伍,可是人們根本就彷彿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一樣。他使勁地敲著轎車的窗玻璃,想阻止葉澤華成親。可是,葉澤華只是深情地看著他,流下了傷心的淚水。陸小朋忽然意識到了一些事情:「難道自己已經死啦?難道他們根本就看不到我?」 陸小朋這才想起了——風沙和暴雪。他想到這兒,伸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沒有疼痛的感覺。
他仰天大叫一聲:「啊……」
他的身體,瞬間變得支離破碎,消失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