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紹元狄摀住蘇小小的嘴。
「什麼也別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想聽到分離的話從她嘴裡說出,那會撕裂他已脆弱不堪的心。
拿起榻邊的袍子為她披上,幫她繫好胸前的帶子,牽著她的手走出殿外。
「我們要去哪裡?」
蘇小小抬頭看著他,今夜的他身上帶著愁緒,那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她想詢問原因,又害怕被這原因牽絆,她是自私的,所以在他的憂傷面前選擇了迴避。
「到了你就知道了。」
話落紹元狄左手攬上她的腰,腳下輕輕一點,抱著她飛身離開高牆緊鎖的皇宮大院。
夜風在耳旁呼嘯而過,吹不散離別的淡淡感傷,紹元狄多希望這段路永遠走不到盡頭,那他就可以抱著她一直走下去。
但理想終非現實,當越過一座座宅院,跨過一條條街道,當那堆記憶中的茅草堆出現在眼前時,紹元狄知道分離的時刻就將到來了。
輕輕將她放在地上,鬆開自己的手,紹元狄走到茅草堆前。
「還記的嗎?那晚我們就是在這裡相遇,你將我拉入茅草堆,也將我拉入了對你的執戀,離去時,我對你說等我回來找你,我回來了,但你卻已經不在。
我苦苦找了你半年,找遍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翻遍了所有官員的資料檔案,甚至夜探每個官員府第的小姐閨房,就是找不到記憶中的那雙大眼睛。
終於我在那家繡鋪再次遇到了你,但你的身邊已經有了他。
當他拚死護你,當他離去時你的眼淚滑過我的手掌,我隱隱感覺到自己可能來晚了,但那夜不經意的邂逅已讓我放不開你,即使知道你的心裡已經有個他,我還是毅然將你帶回了府。
那時你已經是我名義上的王妃,我想有了這層名份,只要我耐心等待,總有一天你會忘記他,愛上我。
但我忘了一個道理,滿了的心又怎麼再裝得下另一段感情。
所以,我終將是你生命的過客,現在是時候將你還給他了……」
說完這句話紹元狄再也發不出聲音,當最後道出離別時,原來心會那樣痛,痛得超出他之前受過的任何一次傷,痛得他幾乎忘了如何呼吸。
看著他落寞孤寂的背影,蘇小小發現原來離別並沒有想像中快樂,在她早已將他當成自己的親人後,他憂傷她同樣會低沉。
默默走到他的身旁,抬起頭看著他。「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
「再見時,君君臣臣,叔嫂有別。」拉過她的手,紹元狄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堆茅草上,低喃道,「最後再陪我站活兒吧。」
夜風吹過紹元狄的藍色衣擺,他的目光飄向了遙遠的往夕……
那夜你伸出你的手,牽住了我的心,
使我的體內,永遠留下了你的溫度。
四季匆匆,我的愛一步步艱難行來,終於走到了盡頭。
轉過身,往事忽然清晰,
還是那堆茅草,還是那個人,卻不再是原來的那顆心。
如果注定分開行走,今生又何必相遇。
月光依舊,記憶卻再也無法繼續。
放開你的手,放開我的心,走到分別的路口。
夜風在耳旁輕訴,告訴我莫需傷悲,莫需傷悲。
最後再讓我看你一眼吧,
讓我們從這裡相遇,
從這裡分離。
……
紹元狄捧起蘇小小的臉,輕輕落下一個吻。
默默轉身,沒有道別,沒有回頭,踏風而去。
這一刻後,她再也不屬於他。
感覺那停留在唇上的溫度,蘇小小不敢去觸碰,如果當初自己沒有故意惹他厭棄,如果洞房花燭之夜他們能真識以對,也許今天故事的結局不會是這樣,也許現在駐在她心裡的那個人會是他,但也許永遠只是也許。
一行淚,帶著些許唏噓,滑落……
「怎麼哭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止住了蘇小小的淚水,轉過頭,何時紹元昊已經來到她的身旁。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叫我來的。」紹元昊看著蘇小小的目光充滿了愛憐,「讓我帶走我的新娘。」
那封信裡,紹元狄讓他三天後子時到這裡,帶走她。
蘇小小撲到紹元昊懷裡,放聲大哭。
默默地抱著她,任由她宣洩眼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半年的朝夕相處,如今分離當然會有傷悲。
此刻紹元昊忽然有些感謝一年前紹元狄對自己的追殺,如果當時離湮沒有給他服下失憶散他就不會遇見她,那她可能永遠只是他的弟媳。
有時緣份真是奇妙的東西,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我相遇相知相愛。
過了好一活兒,蘇小小的哭聲漸漸轉小,並最終止住了。
胸前濕潤的感覺讓紹元昊知道他的衣服已經被她哭濕,哎,女人果真是水做的。
「現在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肅王府嗎?」
「難道你還有其他家嗎?」
「可我現在名義上還是他的妃子,我們這算不算偷奸?」
「你看這是什麼?」這時紹元昊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她。
蘇小小接過一看,臉上頓時放出燦爛的笑容:「休書!你怎麼會有的?」
「他給我的。」三天前的那封信裡,同時附了這封他期待已久的休書。
看著紹元狄親書的休書,蘇小小又有了想哭的衝動,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
「把眼淚收住!」紹元昊一聲低呵,「你今晚已經為他哭了好多次了,我真擔心再這樣哭下去,你會不會跑回去找他。」
「你說什麼呢?!我只是覺得有些愧對他。」蘇小小白了他一眼,「還有,今天我們能走到一起,你得感謝他休了我。」
「我代替他活在你的魔爪之下,他應該感謝我才是。」紹元昊語帶戲謔。
「討厭!」蘇小小立即掄起拳頭招呼上紹元昊的胸口,這個男人越來越欠扁了。
抓住她的粉拳,將其收入懷裡,紹元昊柔聲道:「夜深了,娘子我們回家吧,今晚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
蘇小小一下脹紅了臉。
「誰跟你洞房花燭呢!」說罷便跑開了。
「娘子,等等我。」紹元昊追了上去。
月光下,一對有情人你追我跑,開始了他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