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正處在傷心中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寂寞的夜。雖然此時還只是傍晚時分,可對於菱月來說,已是如此難捱。面對著桌子上豐富的菜餚,卻一點食慾也沒有。腦海中,一幕一幕竟是曾經與韓祈傲一起時,共同演繹的快樂時光。
她記得那次自己不想吃飯,韓祈傲為她做的那一桌子所謂的啃得雞。煎的、炸的、煮的、蒸的、滿滿的一大桌子美事。
她還記得他說過的話,他說:「不過就是一道菜,只要你想吃,再難,本皇子也要叫他們給你做不出來。」一臉的真誠和堅定。
她突然晃晃腦袋,強迫的自己將這些不知為何又潛入腦中的記憶驅除。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想起這些東西呢?那些快樂的或者痛苦的記憶,早就應該隨著她墜下懸崖的那一刻就丟掉的了,不是麼?韓祈傲,注定負了她!
桌子上的桌布,被她的手用力的抓的皺了起來。正如她此時緊鎖著的眉頭,深深淺淺的溝壑,讓人難以看到深處的痛楚。
門,「吱喲」一聲從外面被人推開了,沉穩的腳步,一點一點的靠近了桌邊坐著的女子。
菱月也聽到了腳步聲,在來人還沒有開口之前,她便沒好氣的道:「阿雁,你叫歐陽冽來見我,為什麼把我管在這裡不管不問?想要悶死我嗎?太殘忍了吧?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又沒有犯錯,憑什麼要這樣關著我。即便我真的是犯了錯,也用不著他一個小小的君主來評判吧?太可惡了,你們玄月國的人,個個都是神經兮兮的傢伙。」
面對如此無禮的謾罵,身後的人卻沒有吱聲,也沒有再靠前。只是靜靜的站著,憂傷的目光掃視在她清泠的肩頭,帶著滿滿的關懷與不忍。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菱月猛拍一下桌子,繼續道:「真是奇怪你是怎麼在這個又破又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怎麼生活下去的?這裡到處都冷冰冰的,連歐陽冽也冷冷冰冰的!」
身後的人依舊沒有吱聲,呆呆的站著,亦不再靠近一步。
「哎。」菱月突然歎了口氣,緩緩的道:「其實有時候想想,再這樣一個地方又怎麼樣?人如果是不快樂,即便是在最快樂的地方,不也一樣悲傷?」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為韓祈傲承諾她會帶她離開,會陪著她去過簡單卻快樂的生活,會牽著她的手一起慢慢老去,看兒孫繞膝。
可是,也是這樣一個人,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卻說:「本皇子說過,拿她來要挾本皇子沒有用處。與你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本皇子是不會拿她來交換兵符的。」
她的命,在他的眼中還不如一個兵符來的更重要,多麼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呵呵。」她竟然笑了,笑的淒涼。一邊笑,一邊端過酒杯來一飲而盡,自嘲的道:「何必浪費感情呢?我對他來說,還不及一個兵符重要,什麼海誓山盟?都是謊話、謊話。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就不能忘記這一些?為什麼一閉上眼睛,還是他的樣子?」
胡亂的將第二杯酒倒入自己的嘴中,辛辣的味道讓她不由的嗆出了眼淚,卻還是沒有擋住她往嘴中繼續送酒的手。
三杯、四杯,直到酒壺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她氣憤的放下酒壺,衝著身後的人影揮了揮手,道:「阿雁,再去給本小姐弄壺酒來!」
「傷害你的人是他,可你何必拿自己的身體出氣?」一聲熟悉又冷漠的聲音,從後面一直沉默不語的人影口中傳了出來。
菱月楞了一下,扭頭看身後那個一直被當做阿雁的男子,吃驚的道:「歐陽冽,怎麼是你?你怎麼有空閒來這裡?哦,看我啊?」
歐陽冽看著她滿是淚痕的俏臉,道:「為何不能是本主?你別忘了,這是本主的宮殿。怎麼了,想起韓祈傲來,心裡很難過是不是?」
「不要提他!」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瞪著他,怒道:「我不想聽到這三個字,請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永遠都不要!」
歐陽冽靜靜的看著她,她的眼中強忍著的悲傷一覽無餘,可她卻那麼絕強的瞪著他,彷彿這樣,就可以讓人看到她的堅強。
心裡被什麼東西輕輕的撥動了一下子,瞬間便是翻江倒海的痛。
這便是命中注定的愛麼?看到她傷心難過的樣子,他會莫名的跟著痛?這是因為與無生佩的宿命,還是因為自己真的愛上了她?
「我不想再想起一些無謂的事情。」她的聲音軟了下去,緩緩的坐在椅子上,道:「有些事情也許忘記很難,可我在盡力。」
她又抬頭看他,帶著嘲弄的微笑,問道:「怎麼?你沒有感受過那種抽絲剝繭的痛嗎?痛到整個人都像是融化了一樣的痛。」
「沒有。」歐陽冽違心的回答,眼睛卻不敢去看她悲傷的樣子。
菱月淒淒的笑起來,道:「那不是很好嗎?人這一輩子能有多少快樂的時光,能夠快樂的生活著是多麼幸福事情,不像我。」
淚,又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落到白色的衣襟上,化成了一朵雨雲。
歐陽冽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她,看著她的淚濕了整個世界。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甚至,他的國家,他的子民還需要她的性命來挽救。
突然,她揮起袖子用力的抹去腮邊的淚水,猛拍一把桌子,不甘心的道:「哼,幹嘛要說這些?憑什麼讓那些傷害人的人逍遙自在,卻讓我自己在這裡傷心難過?太不公平了吧!」
歐陽冽從心裡輕輕的舒了口氣,雖然知道她依舊傷心,但至少,不用看她如此悲傷的樣子。
她抬頭看他,目光中帶著怒氣,道:「歐陽冽,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你把我關我在這裡算什麼?快點放我出去。」
歐陽冽轉身看著門外,冷冷的道:「破不了玄月國的詛咒,你休想出去。」
「那樣怎麼破?」她又站在他的面前,瞪著他,道:「你要是想破詛咒就趕緊破,不要將我像個囚犯一樣的關在這個破地方。我不喜歡看到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你推子謙掉落那一刻!」
歐陽冽看著她,許久才緩緩的道:「我與子謙之間的那些恩怨,你不明白,也不會明白,就不要再糾纏其中了。」
「說的多好。」菱月瞪著眼睛,沒好氣的道:「你們之間的恩怨,是什麼恩怨讓你要殺了他才解恨?子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幫他保不了仇,難道替他恨你也不行嗎?」
「恨?」歐陽冽冷笑一聲,喃喃的道:「你放心,子謙是不會恨我的,即便是要恨,也只是會恨這個世界的殘忍。」
「是啊。」菱月道:「子謙那麼善良,他是不會怪罪任何人的。可是我會,你再不盡快的破了詛咒讓我離開,我就恨死你。」
歐陽冽頓了一頓,才道:「要破詛咒,時機還不到,再等一等吧。」
「那要什麼時候才到?」她著急的大喊:「我可不想在這個破地方呆一輩子,悶也要悶死了。我要離開這裡,最好盡快離開。」
他又是沉默,心裡的痛卻沒有絲毫減少半分。要知道,她還能離開這裡嗎?他要的可是她的命呀,一條鮮活的生命。可是,這些能夠跟她說麼?是怕她傷心,還是怕自己不忍心?
她怒視著他,看他沉默的樣子。等他再將眼睛移到她的臉上時,卻發現她已然是一副笑顏如花的樣子,道:「算了,我們不要說這些讓人生氣的事情了,難得歐陽君主你今日來看我,不妨坐下來陪本美女喝杯酒吧?呵呵」
歐陽冽怔了怔,不明白她為何轉變的這樣快,卻沒有回答她,只是在看到她拿起那空空的酒壺時才道:「那酒已經被你喝的一滴不剩了吧?」
菱月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道:「本想借花獻佛敬你一杯的,誰知道這麼不給面子,嘻嘻。要不然,我們以茶代酒吧,怎麼樣?」
歐陽冽沒有說什麼,眼睛卻再她俏麗的臉上,移不開。
見歐陽冽沉默不語,菱月便當他是默認了,一把拿過茶壺,倒了一杯遞到歐陽冽的面前,道:「歐陽冽,說起來,你我也是老朋友了,這一杯茶說是敬你,倒不如說是你我敘敘舊啊。」
歐陽冽撇她一眼,卻並沒有去接那杯茶,只是斜著眼睛看她一臉獻媚的笑,知道她定是有求於自己,要不然,不可能笑的如此燦爛。
菱月笑著,嬌羞柔媚,道:「歐陽冽,其實,你長得還蠻帥的。按照現代人的標準,做個模特應該會合適的。嘻嘻。」
她捂著嘴自顧自的的笑著,又道:「可惜了,你沒有老婆。不過這樣也好啊,不如,就讓本美女委屈一下嫁給你吧,嗯?」
歐陽冽楞了楞,呆呆的看著她笑彎了的眉毛,雖然明知道她只是在開玩笑,卻還是忍不住有那麼一絲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