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無痕策馬朝城門追趕而去的時候,一切,為時已晚。
火澤宇將冰心舒月抱上馬背,隨後他也跟著跨了上去。安穩地坐在了她的身後。
冰心舒月換上了夏天的披風,披風的大帽沿幾乎遮掩了她的雙眼,她又重新戴起了面紗。一切又似乎回到了火澤宇帶墜崖初癒的她來找月無痕的那一天,而這一次剛好相反,他要帶著她離開,離開有月無痕的地方。
這一次離開,她還能活著回來嗎?
「舒月!」月無痕在馬上嘶吼:「快回來!」
聽到了月無痕越來越近的叫喊聲,冰心舒月卻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火澤宇的身前,披風之下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與月無痕之間已相距不到兩丈遠,可中間卻已隔起了一條開戰用的國界。
「舒月!」見她不動,月無痕的馬又往前踏進了一些。
冰心舒月緩緩地提醒道:「王,再往前便是國界,未經允許跨越了這條界線,將視為主動侵犯……」
「我現在不管這些,你給我回來!」
「王,請回吧,我選擇回到澤宇身邊。」
月無痕握緊手裡的戰戟,心急如焚,心痛如絞。
她怎麼能總將話說得那麼淡定自如!如果她能那麼輕易的放手,頭也不回的離開,又為什麼要回到他的身邊,讓他再也無法離開她的時候,決然跟別人走?那她吻了他又算什麼?!那些為他而活的誓言又算什麼?!
月無痕銳利冰冷的目光似乎欲穿透她的披風,他想要看看,她的表情是不是也跟她淡定的話語一樣不帶感情。
太陽從月無痕身後升起,陽光照在了冰心舒月的臉上,他瞇起眼,看她是否會像在平原那次看日出時那樣,對著陽光悄悄地伸出手來,然後那雙眼睛綻放出璀璨而奪目的光亮!
然而,這一次冰心舒月什麼也沒做,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她只又說出了一句過份冷靜的話語來,一瞬間讓陽光也變得冰冷如霜!
她說:「澤宇,我們走吧……」
火澤宇點頭,輕扯韁繩,駿馬往回轉身,他的手慢慢收緊,將冰心舒月一點一點擁入懷裡,動作越來越緊!
冰心舒月面紗下的表情可以瞞過所有人,卻瞞不過對她極為瞭解、近在咫尺的火澤宇!從月無痕一出現,她的身體就明顯緊繃不已,那雙垂下來的眼睛裡也嬌然欲泣。
火澤宇的懷抱第一次如此疼痛,無聲而壓抑。冰心舒月沒有吭聲,也沒有反抗,任由他的力道無限地加深。
他真的很想揉碎她,這樣她的每一個碎片就都留在了他的身上,誰也拿不走。
他越勒越緊,可她依舊沒有吭聲,柔柔地靠在他的懷裡。反倒是火澤宇自己痛得窒息,連呼吸都不再順暢……
他早知道,她的心和身體都已經給了另一個人,這樣苦苦將她綁在自己身邊,有用嗎?
他……有一點點累了。
可是……可是仍舊舍不得放手。
今生,他想他一定再也遇不到第二個讓他如此心動的女子了……
「舒月為澤宇死,九次不為多。」她輕喃。
也就因為這樣,即使他真的將她揉碎,她也不會吭半句話吧?一定是這樣。因為他瞭解她,所以他知道她視他比她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他知道她用盡全力想要對他好,可是卻始終跨不出友情與感激的界限!
即使她如此靠著他的胸膛他的心臟,卻如同遙遠的星辰,那麼的遙不可及,越是想抱緊,越是覺得空曠。
看著火澤宇和冰心舒月越走越遠,月無痕策馬依然越過了那條戰略國界!
亂箭隨即飛來!
月無痕的手揮動著戰戟,不顧一切地往前追趕著冰心舒月。
亂箭更多更急!
火澤宇突然掉轉了馬頭,眼見月無痕的戰戟揮舞得更快了,可哪敵得過齊發的數百支箭!不但有箭與他擦身而過,非常凶險!他已多處受了皮外傷!而他的馬已身中數箭,這馬遠比他那死去的兩匹戰馬都差太多了,月無痕只能被迫下馬!
火澤宇見狀,隔空一揮衣袖,令弓箭手們停止了放箭,他嗖地一聲幻化出了一枚軟劍,架在了勇戰亂箭才停下來的月無痕脖子上,使用幻力讓他本就蒼白的臉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但他毫不在意,依舊居高臨下地望著已有多處劃傷的月無痕。
而正在這時,月無痕的親信隊伍也帶著北暮士兵壓境而來!
兩軍戰事,迫在眉睫!
火澤宇收回了幻化而出的軟劍,冷冷地開了口:「我只答應過她若回來,我不興兵,沒說過不殺擅闖的敵人!」
月無痕早已闖入了國界,可他並沒有理會火澤宇的話,也沒看火澤宇一眼,他銳利的目光從下往上直視著馬背上的冰心舒月,他還是看不出披風之下的她任何的表情!
難道看他險些葬送亂箭之下,她還能無動於衷嗎?!可他卻因為害怕失去她,而生死不顧!
冰心舒月從披風下伸出手,那雙手依然白皙修長,此刻卻能捏碎月無痕的心臟——— 她手上拿出的是他的帝王令!
曾經,她從披風之下伸出手,接下了帝王令,如今,她又將帝王令取出,有何用意呢?
月無痕忍不住痛斥出聲:「舒月!」
冰心舒月回應的聲音極輕,像飄零的最輕的羽毛,緩慢而清晰:「有些話我已留在了我的房間桌上,請王回去明視。現在,我已身不在北暮國天籟城,不在北暮軍營,只能將帝王令就此還給北暮王了。」
月無痕面色冷凝,拳頭緊握,而他傷口上的血流得更快了。
冰心舒月似乎不為所動:「王,你是北暮的王,希望你以後以大局為重。」
好個以大局為重,他緊緊捏住了帝王令,帝王令上她的溫度,立刻被他的血覆蓋住,變得冰涼。
帝王令在手,一生為其令上姓名所有。她……終於還是將之還給他了,也終於……還是離開他了!
「王,以後……就當舒月從來沒有出現過。」
鮮血染滿了月無痕的戰袍,他猛然轉身!
呵呵,從來沒有出現過嗎?他冷笑,當她從來沒有出現過?!可以!除非他死!除非他將那一次沒有挖出來的心臟整個再挖出來塞塊石頭進去!可是……可是他沒死,他的心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