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姓埋名甚至遮起容顏來到你身邊，不是向你討取什麼，我只想默默守著你。就像之前那些日子，我並沒有打擾到你什麼，如果這次你沒有摘下我的面具，我還會一直默默地守護下去。」
穆葵生望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兩人陷入靜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陰沉如同來自地府的聲音驀然插進來——
「你們這樣有多久了——」
楚暮雲提著劍走了進來，看著那兩個人，他臉上突然閃過一抹殺意。
「暮雲……」穆葵生臉色煞白，心急遽下墜。
楚暮雲沒有看她，劍直指方清塵，一步步走過去。
「暮雲！不要殺他！」穆葵生疾步跑過去，擋在方清塵前面，將他護在身後，哀求道：「求你，不要殺他！」
楚暮雲不可置信地瞪視她，聲音浮現憤怒：「葵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是我的女人，卻替別的男人求情？」
「對不起，暮雲。我只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而無動於衷——」
「難道——你還忘不了他——」
「不！不是！」穆葵生慌忙搖頭，繼續說：「他好歹是我夏國的股肱之臣，雖然做了不少惡事，但同樣做了許多好事，你不能這樣把他殺了。」
「如果我執意這麼做呢？」
「除非你連我一併殺了，否則，我不會讓你把他殺死的。」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穆葵生乾脆都豁了出去。
看到她如此不顧一切地護著那個人，楚暮雲氣的全身發顫，「好！很好！你明知道我不會讓你死，還這麼肆無忌憚地利用我愛你的心——既然你一心護他，我不會再為難——不過你記住，我跟他的那筆帳會一併擠到你身上。」咬牙地撂下話之後，他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望著他狠狠摔上的門，穆葵生覺得她的心也一併被他摔得粉碎，再也拼湊不回來了。
這一次，她又傷了他。
可是這種情況下，她別無選擇。
如果不傷他，方清塵會死。
而她，不能看著他死不管不顧。
◎◎◎
擦掉眼角的淚水，穆葵生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她沒有痛罵他，沒有打他，只靜靜地望著他，「說吧，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離開後，我原本是不打算再找你的，因為我知道，那是你渴望已久的自由，你不惜用那麼決絕的方式離開我，可見你有多麼恨我。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以為我一樣可以生活，可是……可是結果始終不可以，我實在受不了了，才決定到大梁找你。」方清塵目光沉痛地說。
穆葵生不為所動，眼底怒意反而加重，「所以，你就用這種欺騙的手段，留在我身邊？看著我被你戲弄，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何嘗不想正大光明的跟你面對面？可是經歷過那些事後，你連看我都嫌多餘，除了換一個身份，我別無他法。」
這個人怎麼可以總是活得恣意，報仇時由著自己性子，彌補過錯時也是由著自己性子，從來不管別人的想法。「方清塵，你跟我始終都不可能，你又何苦白費力氣。說到底，你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減輕自己的愧疚，好讓自己心裡舒坦一些。我想告訴你，不必了，真的不必了，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葵生，我對你不只是出於愧疚……我愛過風純，也迷戀過酷似她的觀月，但那只是少年時懵懂的愛戀，就像你對容靖一般，甜蜜一時，更多的卻是痛苦。跟你在一起後，我才有了跟一個人心意相通的感覺，才有了跟一個人共度一生的想法，我想這就是愛情。」
穆葵生眼裡出現一絲鄙夷，她冷笑道：「愛情？你不覺得這個字眼從你口中說出來很諷刺嗎？」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曾經那麼做，使用錯了方法，可是我的初衷，只想留住你保護你。」他低聲說，凝視她哀傷的眸。
「你只想折磨我。」她涼涼地回道，絲毫不在意他憂傷的神情，已經被騙了那麼多次，她不想再繼續被騙下去。
有片刻緘默，週遭凝結窒人的氛圍。
「葵生，無論怎樣，你都還是我的女人。」方清塵依舊不死心地說。
「你錯了，如今，我只是楚暮雲的妃。」
「你一定要說這種話叫我難過嗎？」他的聲音透著一絲絲脆弱。
穆葵生諷笑，「不然呢，你還指望我會傻傻跑到你懷裡，為你的道歉而欣喜嗎？那種打一棍子再給塊糖吃的做法，已經不適用了。」
「你恨我？」
「我只想忘記你。」
突然，他笑了，眼裡盛滿破碎的光芒。「告訴我，你已經愛上楚暮雲了嗎？」
「沒錯，我愛他，現在的我，心裡只有他一個人，我不管你再度出現在我身邊有什麼目的，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恨是永遠都無法抹去的，就連現在多看你一眼，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像是洩憤一般，穆葵生將能想到讓他死心的詞句都說了出來。
「沒想到你已經這麼厭惡我——」方清塵慘淡一笑，又道：「事已至此，看來我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可是葵生，我對你的情意，從來沒有半分虛假，為了你，我甚至可以去死。」
「那麼——」穆葵生頓了頓，臉上綻出奇怪的笑容，「你就去死，不必通知我。」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會去做。」
穆葵生凝視他，試圖從他臉上辯出這句話的真假，然而，那太過善於偽裝的臉龐，已經叫她無法繼續相信他了。「暮雲不殺你，已經是天大恩賜，你趕緊離開這裡吧，從明天開始，我不想再看見你。」
方清塵挹緊唇，看著她絕情離去的身影，臉色逐漸蒼白，驀地，嘴角湧出一口鮮血……
他用袖子簡單揩了唇，笑了又笑，越來越悲傷。
好吧，葵生。
如果我的離開和死亡能平復你內心的傷痛，那麼我會一一踐行。
只求在你以後漫長的人生中，忘記方清塵這個人，忘記這個只會帶給你傷痛的男人。
還有，一定不要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