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葵生醒來後,兩個人便沿著崖底的溪流行走,尋找出口。
崖底常年見不到陽光,潮濕而泥濘,穆葵生腿疾發作不得不停停歇歇,耽誤了不少進程。至始至終,寂都沒有絲毫不耐煩,總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後等著她。
直到後來,穆葵生累得再也走不動一步,寂就背起她一深一淺地朝前方走去。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個時辰後,兩個人終於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心裡都鬆了口氣,同時,又有種說不明的惆悵悄無聲息在兩人之間升起。
經過這一晚,穆葵生對他的印象有很大改觀,畢竟,在最關鍵的時候他救了她,總麼也要說一聲謝謝的。「寂,昨天晚上謝謝你。」
「應該的,保護好娘娘是我的責任。」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昨天晚上你頭痛發作,雖然我不知道原因,可是我想這一定跟你為我輸送內力有關,對嗎?」
「你多想了,我的頭痛病室痼疾,總是不定期發作,昨天晚上是你恰巧趕上了。」
「我看你痛得很厲害,到底什麼原因所致?你有沒有讓大夫察看開藥?」
「這病……治不好的。」
「那就一直疼下去嗎?」
「嗯,會一直疼,不過還好,我已經習慣了。」
寂簡短說,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做多糾纏。
穆葵生也沒有再問,只是看著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和疼惜。回宮後,跟楚暮雲說說,興許他可以幫他找到良醫解決這個頑疾。
遠遠的,可以看到駐紮的地方,已經有很多人立在那裡,似乎是在等他們的到來。寂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到那裡,將她緩緩放下,然後衝著最前方的男人,恭敬喊了一聲:「皇上,久等了。」
楚暮雲沒有作聲,甚至沒有看他一眼,而是面無表情地望著穆葵生。
穆葵生心裡一陣酸澀,望著他高大的身影,她原本應投入他的懷抱,在他懷中訴說她的委屈與無奈,然而她卻什麼也沒做。
因為,他的眼神叫她害怕心寒。
看著她和寂之間異樣的氣氛,楚暮雲敏感地察覺到那兩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他只覺得整個人都埋在了冰雪裡,最冷最寒的冰卻是從心底蔓延滋長。
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惡狠狠地說:「趁這個功夫,你最好想想等下怎麼跟我解釋。」
穆葵生疼得蹙緊了雙眉,然而她卻一點兒也沒有掙扎的念頭,楚暮雲會這麼生氣,是意料之中的,如果他不發火,那才叫奇怪。
「皇上!」寂叫住他,「您不問問臣事情的原委嗎?」
楚暮雲淡淡看了他一眼,冷聲道:「我不管事情的原委是什麼,從今天開始,你離葵生願意一些。」
寂抿唇,沒有說話,蹙眉看著他將穆葵生拖走。
穆葵生的腿本來就痛得走不動,被他這麼快步拽著,險些跌倒在地。尚在怒其中的楚暮雲哪裡有心思注意這些,愣是把她拖進帳篷裡狠狠摔在塌上,俯下身瞪視她,「到底發什麼了什麼事?寂為什麼會跟你在一起?」
穆葵生吞嚥口水,驚慌地往後縮了縮,「我……我失足墜崖,幸好寂出現救了我。」
楚暮雲冷笑一聲,「怎麼這麼巧,每次你有危險的時候,他都在你身邊?」
「我跟他真的沒有什麼,至於為何這麼巧,我也也想知道為什麼。」對於他的問話,穆葵生只能這樣無力地回答,別說是他,就連她自己都疑惑怎麼會有這麼多巧合。
楚暮雲顯然對這個不滿意,哂笑道:「你們孤男寡女在下面獨處一夜,你的身上還穿著他的衣服,葵生,你若是再跟我說你們之間沒有什麼,你都不覺得有些說不過去嗎?」
穆葵生低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楚暮雲濃眉一皺,耐性盡失地再問:「你真不打算解釋?還是,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暮雲,我很累,有什麼話改天再說好嗎?」穆葵生神色懨懨地說。
楚暮雲盯著她看了半晌,臉色發青,重重拂了衣袖,宛若一陣風似地奔出房間。
◎◎◎
由於突然發生這件事情,楚暮雲下令提前結束圍獵的日期,於第二天起程回宮。
離開時,穆葵生正要往自己的車橋上走去,卻被楚暮雲喊住:「葵生,車子讓給嫣兒,你騎馬。」
穆葵生怔住,以為他原諒了她,微笑著往他的馬上走去,孰料他卻笑著豎起手指搖了搖,道:「不是我的馬,是你自己單獨一匹。」
在場的人均愣了,穆葵生頓住腳步,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硬,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看來他這次真的生很大的氣,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還記掛著。
「暮雲哥哥,轎子那麼大,足夠我和穆姐姐兩個人做的,幹嘛要她坐轎子啊!」李嫣不明所以地問。
「叫你坐你就坐,哪來這麼多廢話,不然你就徒步走回去。」楚暮雲粗聲粗氣地說。
「哼!」李嫣氣呼呼地鼓著腮幫跑回轎子上。
眾人注視下,穆葵生慢慢走到那匹給她準備的白馬前,笨拙地向上爬去,由於姿勢不對,期間好幾次差點摔下來。
看到她那副慘兮兮的模樣,楚暮雲心煩意亂地轉身走開,騎上自己的馬,再沒有看她一眼。修容依舊掛著那麼若有似無的笑,叫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只有寂,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上馬,直到她坐定後,才放心地移開視線。
出了旗風圍場,立刻就能感到溫度的回升。
火(河蟹)辣辣的太陽烤著大地,連那些身體強壯的男子都是汗流浹背,更不要提原本身體就弱的穆葵生。還沒走到一半,她就已經臉色潮紅,頭暈目眩,若不是在馬背上強撐著,她連坐的力氣都要喪失殆盡。
畢竟是女子,趕不上其他人的速度,穆葵生漸漸落在隊伍末尾。
一路上,楚暮雲都沒有回一次頭,不過通過他的表情,也能看得出他心情有多麼糟糕。
「皇上若是心神不寧,不如讓娘娘跟您同乘一匹坐騎。」修容趕到楚暮雲身邊,笑著說。
「誰心神不寧了?」楚暮雲彆扭地回了一句。
修容也不跟他爭辯,回頭往穆葵生的方向看了一眼,歎息道:「就是可憐娘娘了,這麼熱的天,還要遭這份罪。」
楚暮雲背脊一僵,抿唇不語。許久,他才皺眉對修容說:「容容,讓嫣兒跟你騎馬。」
修容了然一笑,往轎子方向騎去。
李嫣一聽修容讓自己跟他同乘一匹馬,喜不自勝,上馬攬著他的腰,笑嘻嘻道:「容容,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一個人在這裡無聊。」
「你不要想太多,是皇上下令讓我這樣做的。」
「噢。」李嫣頓時失望地撅起嘴,不過即便這樣,她仍然很滿足地趴在他背上,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和他親近的機會。
修容帶著她,往隊伍末尾趕去,這時穆葵生已經精神恍惚的差不多了,眼看修容過來,還是打起精神強露出笑臉,「太傅,有事麼?」
「皇上特地吩咐,讓您到轎子裡去,李小姐跟我坐。」
「這……不用了……」
「您放心,李小姐精神好得很,她很需要太陽光讓她安分一下。」
「容容……」李嫣不滿地叫道,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在誇她。
穆葵生狐疑地看了一眼楚暮雲的背影,問道:「這……真的嗎?」
「這種事臣可不敢擅自造次。」說完,便帶著李嫣離開了。
穆葵生最終因為楚暮雲的心軟重新坐在了轎子裡,當然,這並不代表楚暮雲就這麼原諒了她。
因為,自回宮之後,楚暮雲便再也沒有去永安宮看過她。
以前一天三次往那裡跑,現在接連三天都不曾來一次。
明月明珠都深感好奇,怎麼出去一趟,娘娘和皇上感情不增反減,又看她終日傷心憔悴的模樣,她們也沒敢細問,只從其他隨僕那裡打聽到娘娘和皇上因為寂公子發生了些嫌隙。
回宮以後,穆葵生的精神一直萎靡不振,一方面是楚暮雲的誤解讓她難過,另一方面則是她的身體開始生病。
在旗風圍場的崖底呆的那一晚,就受了些風寒,雖然寂給她輸送了不少內力,可是後半夜還是著涼了,再加上第二天辛苦趕路中了暑,一冷一熱雙重刺激下,她發起了高燒。
一開始以為是小病,叫大夫開了藥方喝了幾副湯藥,結果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最後竟然臥床不起,陷入昏迷。
明月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叫明珠去通知皇上。
明珠在去往棲宸殿的路上,恰好遇到寂,旗風圍場上的事情她也聽說了一些,不過她一直都相信那是真的,先不說娘娘的為人有多好,寂公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偷皇上女人的人。
「明珠,這麼急匆匆的是要幹什麼?」
「寂公子,娘娘發高燒,昏迷不醒,姐姐讓我通知皇上,叫他來看看娘娘。」
「皇上一直都沒有去永安宮嗎?」
「不瞞您說,皇上已經三天沒來看娘娘了,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要不是娘娘這次病重,我們也沒這個膽子去打攪皇上。」
「我知道了,我正好有事去找皇上,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
「這……」
「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皇上去永安宮的。」
「那謝謝您了,寂公子。」
目送她離去,寂平定一下思緒,轉身朝棲宸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