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崖底的穆葵生也是心急如焚,上面的一些對話隱隱約約聽不清楚,可是楚暮雲一聲比一聲淒厲的呼喊卻聽得真切,那真的是發自肺腑的呼喚和擔憂,他的聲音如同一把刀扎到她的心上,一陣陣的疼。
她好想張大口應答,好想告訴他,她就在這兒,就在離他不遠的下面,還有……她很想他。怎奈寂捆著她的力道絲毫不曾減小,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逃脫他的控制。
穆葵生心裡氣的發毛,寂這個混蛋,他到底想幹什麼?!
山崖上,楚暮雲最終被侍衛押走。
傅聰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山崖,擔憂地問:「太傅,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派人下去尋找?」
修容勾著嘴角,悠然揮著羽扇道:「不必了,我很確定,娘娘現在安全的很。」
「可是……」
「不必擔心,他們若是真在崖底,就是辛苦一夜的事,叫他們二人吃點苦頭也不是什麼壞事,且不說皇上方纔的舉動是對是錯,那兩個人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
「一切都憑太傅安排。」
「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葵妃娘娘掉崖底去了?」李嫣不知何時聞風跑了過來,人未至,聲音已經脆生生地傳來。
一向雲淡風輕的修容面容突然僵硬,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還未轉身,背上就撲來樹袋熊一樣的東西吊著。李嫣摟著他的脖子,不停地晃啊晃,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容容,你怎麼還不叫人去找她,她一個女孩子在這下面呆一夜太危險了!」
「你給我下來!」
「為什麼不讓傅聰帶人找她?你討厭她嗎?」
「你先下來,有話好好說!」
「我很好奇哦,你是更討厭我,還是更討厭她?」
「李,嫣!」
「哈哈,我想你一定是更討厭她,如果是我在下面,你不管怎麼說都會救我的吧!」李嫣一邊說,一邊「吧唧」一下重重親了他的臉頰。
修容白皙的臉頓時紅了,他深吸一口氣,徹底絕望了,他該知道的,跟這個女人說話永遠都別想說道正題上去。
一旁的傅聰想笑不敢笑地看了他一眼,心裡不住感歎,果真一山更比一山高,誰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連皇上都不怕的修太傅會栽倒一個小女娃手裡。
李嫣見修容絲毫沒有尋人的意思,氣鼓鼓地從他背上跳下來,一邊擼起袖子往山崖邊上走去,一邊唸唸有詞道:「冷血的傢伙,你能做到見死不救,我可不行,你不派人找穆姑娘,我自己去找。」
修容臉色一變,大步上前拉住她,沉聲說:「你給我老老實實在上面呆著,私自從家裡跑到這裡就算了,萬一出了事情,我怎麼跟你父親交代?」
「容容,其實……」李嫣頓住,嬌羞一笑,說:「其實你不用拿我爹說事,明明是你自己擔心我出事嘛!」
修容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終是無奈地歎了聲氣,道:「如果這樣想你心裡會比較舒服,你可以這麼認為……不過現在,你老老實實回你帳子裡睡覺,不許管這件事。」
「你的話我不敢不聽,只是就算你不喜歡穆姑娘,也不能棄她於危險中不管不顧啊,暮雲哥哥這麼喜歡她,你忍心暮雲哥哥傷心嗎?」
「如果我沒猜錯,寂應該跟她在一起,他武功好得很,娘娘不會出有事的。」
「你保證?」
「我保證。」修容耐著性子說,「現在,你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當然!」李嫣嬌俏一笑,隨他離開。
崖上的燈火漸漸變暗,最終一片漆黑。
◎◎◎
聽到頭上人群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寂才慢慢鬆開她,穆葵生回頭怒視他,黑暗中,一雙明眸像燃著赤焰。「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不想他找到你。」他的語氣像是說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是什麼鬼話?你憑什麼阻止他找我?這可是欺君之罪,你擔待的起嗎?」
「我敢做,自然就敢擔待。」
穆葵生氣急,揚手就要揮過去,卻被他半路截住,寂撫觸著手裡纖細的皓腕,似乎很滿意這種質感,微微勾起嘴角。
他的臉龐緩緩湊近她,穆葵生緊張地後退兩步,直到背部抵著巖壁,羞憤地說:「離我這麼近幹什麼?走開啦!」她開始用力推他。
寂不顧她的推搡,稍一用力,貼身壓住驚慌的女子。
「寂!你放肆!你怎敢對本宮如此無禮!」感受到寂充滿力量的身軀緊貼著自己,穆葵生除了叫嚷之外再無別的方法抵抗。
大大的眼睛上,濃密的睫毛不安的眨著,紅唇微張著,呵出的氣息,帶著玉簪花般的淡淡清香,這所有的一切都刺激著寂的神經。
不再猶豫,寂低頭直接掠奪那誘人的紅唇。
穆葵生清澈的瞳孔瞬間放大,想要推開身上的人,手卻被緊壓在頭部兩側,寂強硬地開啟她的貝齒,靈活的舌立刻侵入,開始追逐,戲弄受到驚嚇的小舌。
就連吻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她一時沉淪其中忘記反抗。
她一定是瘋了!再不然,就是掉落懸崖時傷到了腦袋,讓她的思緒變得不正常了!要不,她怎麼可能會因為他的輕薄而亂了心弦?
望著她驚魂未定的小臉,寂沒有絲毫歉意,反而清淺一笑,輕啟薄唇:「我不會道歉,因為我是真的想要吻你。」
如遭雷劈,穆葵生怔在原地,這句話——
很久之前的片段重新在腦海中閃現,她記得,雲州城外,桃花雨中,方清塵第一次吻她時也是說的這句話。當時正是因為這句話,她才亂了心弦,許了芳心。
這個人到底誰?為什麼他的身上有那麼多那個人的影子?
不單是外形氣質,就連他們說話的聲音和語氣,勾著嘴角的的弧度以及挑眼尾的動作,都如出一轍,如果只是偶然,那真的太巧了……
「你是誰?」
「我是寂。」
穆葵生靜靜地看著他,良久,方說:「以後不要這樣做了。」
「為什麼?」
「親吻……只能是互相喜歡的人之間做的事。」
「那麼,你只跟皇上親吻過嗎?」
「……不是。」
「你也很博愛嘛!」
「不是博愛,是錯愛。」
寂怔忡。
她推開他,自顧走到一出乾淨的地方坐下,沒有看到他眼中倏忽而逝的絕望和心碎。
◎◎◎
山裡的夜風有些涼。
兩個人又是從水裡出來的,被風一吹,都有些瑟瑟發抖。
寂畢竟是習武之人,靠著深厚的內力將寒冷驅散,可是穆葵生就慘了,先不說別的,那雙腿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
寂看到她強忍痛苦也不做聲的模樣,稍稍猶豫,還是走了過去將自己的內力綿綿不絕地輸到她體內。
穆葵生心裡一陣動容,張了張口,最終也沒能說出一句「謝謝」。
夜色越發深沉,身體已經變暖和的穆葵生漸漸陷入睡夢中……
突然,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吵醒了她,睜開迷濛的眼,恰好看到不遠處的寂抱頭掙扎的痛苦模樣。穆葵生狐疑地起身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寂?」
「不要碰我!」
出乎意料的,寂一聲怒吼,大力甩開她,震得穆葵生倒退兩步。
好心當作驢肝肺,穆葵生氣得轉身就要走,可是瞥見他那痛不欲生的模樣,她還是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寂,你哪裡痛嗎?不要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寂不理她,只是抱著頭往崖壁上猛磕,像是要把腦顱撞碎一般,額頭甚至有殷紅的血汨汨流下,染紅了他耳鬢的銀髮。穆葵生知道,那必定是痛到極致,才不惜用這種慘烈的方法。
好痛——
有誰——
幫幫他——
寂感覺自己像是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沒有一個人幫他,他只能絕望無助地呼喚。
穆葵生心裡像是有萬千把刀在刺,鑽心的痛,她只能在一旁看著他痛苦,卻幫不上任何忙,心疼握住他的手,才發現他的肢體冰涼無比。
她慌了,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聲音打顫地問:「寂……你到底是怎麼了……」
寂嘴唇哆嗦著,蜷著四肢疼痛地說不出一句話。
穆葵生無法,只能心疼地摟著他的頭,攬入懷中,企圖通過這種方式減輕他的痛苦。
漸漸的,他的情緒緩和下來,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才徹底平復。許是累了,他倚在她懷中,慢慢睡著了。穆葵生沒有推開他,換作任何一個人,面對這樣脆弱惹人心疼的男子都不會狠心推開,她也不例外。
月至中天,清冷的光輝灑落在這方窄小的地盤上,整個世界陷入了極度的寂靜。
漫長而短暫的一夜。
第二天,晨曦初綻,為大地籠罩了一層淡淡地金色。
寂從穆葵生的懷中醒來,睜開眼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原來,夢裡突然出現的溫暖懷抱是她的,看著她疲憊而安靜的睡顏,他的眼神不斷變幻著。
每次病痛發作時,他都是孤獨一個人獨自舔舐傷口,除了高克先,她是第一個看到他這麼脆弱的一面。他這種病,是最忌諱耗費內力的,否則痛楚只會十倍百倍地難耐,昨晚要不是為她耗費太多內力,毒性也不會提前發作,雖然做那個決定以前就想到這個後果,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那樣做了,因為,他實在不忍心她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