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的目的是什麼?把他們攏到一起,想證實什麼?上官凝回想起昨夜嬪妃們各自回寢宮時的路線,突然恍然大悟!
依照時間,那些女人恰好可以撞她和無影在一起,到時候她吃不了兜著走!
所幸掉到了湖裡,回去換衣服拖延了時間,否則她一定被當場抓個現行!
好像有股涼氣從腳底升起,蔓延到了全身,上官凝神色變的冷峻,她已經可以肯定,至少目前有兩撥力量在暗中對付她了!
「那昨晚你去了沒?」似是調節氣氛,她忽然表情簡單的問出口。剛問出來,又有些羞赧,自己這麼一問,不就先證明自己失約了麼?
無影沉默了一下,道:「沒去。」
其實……他等了整整一晚。
聽他這樣回答,上官凝才鬆一口氣,衝他笑笑,轉身回去。
遠處兩個身影默默看著上官凝與無影交談,分開,許久沒有動作。
「風哥哥,你瞧影護衛和凝姐姐一樣,都頂著黑眼圈呢!」衛靈兒饒有興趣看著他們二人,淡淡笑道,絲毫沒有注意楚翊風瞬間陰戾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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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沒了負擔,上官凝回到鳳巢宮,美美的睡了一覺,待醒來時便發覺有點不對。
頭痛欲裂,嗓子乾啞,全身軟弱無力。
她生病了。
中了蠱毒的身體一直虛弱,昨夜掉到湖裡,又沒能好好休息,折騰了一天,次日便發了高燒。
春雨急忙去叫太醫,太醫來了之後把了脈只道是受了涼,沒什麼大礙,吃幾副藥好好休息就是了。
上官凝暗暗鬆一口氣——宮裡的御醫果然沒有雲夕醫術高明,目前還診不出她懷了孕。
玉荷熬了藥端過來,被她搖著頭拒絕。誰能保證這個時代的醫術的水平?萬一藥中有對胎兒不好的藥材,她喝了豈不是禍害自己,眼下只能硬捱過去。玉荷也機靈,悄悄倒了那碗藥,對外宣稱皇后已經喝過藥了。
悶頭睡了三天,高燒仍不退,消息終於被楚翊風得知。
結果自然是楚翊風帶了一串御醫過來診脈,先前的那位,因沒醫治好皇后娘娘的病,被他打了三十大板,逐回家養老去了。
上官凝卻是緊張起來,她全身依然難受的緊,可是再也不肯讓太醫診脈。
……只要有一個發現了她懷孕,她就再也隱瞞不下去了!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生在這個帝王世家,她要帶著孩子,在別人還沒有看出來之前就永遠的逃離這裡!自那晚失眠生出這個念頭,她心裡也愈加的肯定,縱使前途一片未知,她也想要拼一把。
楚翊風站在床邊,柔軟輕便的上好布料襯出他挺拔的身材,俊逸邪魅的面容沒有一絲溫度,連聲音都是冰冷:「宋太醫,給皇后把脈。」
他在生氣。
上官凝條件反射般縮了縮手,甚至把整個人都埋到被子底下。
「上官凝!」楚翊風突然俯下身,扒開棉被的一角,對著她蒼白的臉,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想熬到什麼時候?你想病死嗎!」
「……如果你想病死來逃避朕,告訴你,沒門!就算你死了,朕也會追到陰曹地府不放過你!」
他眸中燃著怒火,有些粗暴的扯出她的手臂:「把脈!」
皇帝發火,宋太醫伏在地上,身體顫抖不已,唯唯諾諾答應著,人卻不敢動。
上官凝咬唇拼了最後一絲力氣奪回自己的胳膊,氣游游絲的叫道:「我不!我不要看醫生!」
「別胡鬧了!」楚翊風大怒,本要怒吼出來的話,到了嘴邊,卻奇異的多了幾分哀求。
他是很生氣,他氣她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氣她倔強硬撐的性子,氣她生病了竟然不會想到他。
上官凝只斂著眸,固執的搖頭。
楚翊風無奈,只得轉移目標,眼神冷冷的一瞥,望向在旁服侍的小桃:「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桃雙膝一軟,跪下來叫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只是發燒,為什麼喝了這幾天的藥也沒見好轉?!」
「娘娘她……」小桃眼神閃爍,支支吾吾不肯說。
「快說!」一聲爆喝,楚翊風已明顯起了殺意。
小桃一個哆嗦,飛快的說出口:「是!奴婢看見玉荷……玉荷姐姐這幾日都偷偷的把藥倒掉了!小姐她根本沒喝過藥!」末了她又慌忙磕頭,「除了這些,奴婢什麼都不知道了!」
玉荷……楚翊風眸底寒光一閃,冷冷的吩咐:「去把那個叫玉荷的拖到殿外,打五十大板。」
「別……」上官凝一聽大急,掙扎著要起身,「是我吩咐她的,和她無關,你別打她!」
楚翊風神情一頓,改了口:「把她拖到房間來,朕親自問她幾個問題。」
不過時,兩名護衛拖了早嚇的腳發軟的玉荷進來,松下將她丟在地上。
隨意掃了地上臉色煞白的女子一眼,楚翊風口氣平淡無奇:「皇后為何不肯喝藥,反而讓你倒掉?」
玉荷驚恐的打量下四周的人,低下頭不肯說話。
「不肯說嗎?」楚翊風冷笑,「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不說,今後就永遠別再想說話了。」
玉荷咬牙,因為恐懼,身子抖的像篩糠一般,可還是強忍了不說話。
楚翊風瞇起眼睛:「割掉她的舌頭!」
玉荷猛的抬頭,她又驚又怕,嚇的哭起來,連連磕頭:「皇上饒命!奴婢知錯了!皇上饒命!」
「那你就說,皇后為何不肯喝藥?」
哪知玉荷只一昧磕頭,還是不肯說出實情。
好緊的嘴巴!楚翊風冷哼一聲,給侍衛打個眼色。侍衛立刻會意,一人上前抓住玉荷,另一人則鉗住她的下巴,捏開了嘴巴,刀尖探進去!
「饒命啊!不要!——」因為掙扎,刀尖劃破她的嘴唇,殷紅的血沿著刀刃流下來!
「住手!」上官凝再忍不住大喝一聲,「你放了玉荷!」
三人齊齊一怔,玉荷眼神裡更滿是感激。
楚翊風示意二人緩下動作,冷笑著看她:「皇后要向朕解釋了麼?」
上官凝默默盯了他半刻,突然呼出一口氣,道:「你這麼做不就是想要我配合太醫喝藥麼?我喝就是了,你放了玉荷吧。」
「娘娘!不可以!」玉荷突然掙脫那二人,哭著跪爬過來,「娘娘不能喝藥啊!」
她聽上官凝說過不喝藥的原因,知道是為肚子裡的孩子好,所以才這麼配合,每天偷偷的去倒藥。
旁邊的小太監顫巍巍捧過來一碗早煎好的藥汁。
上官凝直接接過來,一口飲下。
「娘娘!」玉荷哭的似個淚人,「玉荷對不起你!都是玉荷連累了你!」
楚翊風臉色發青,怒道:「你家娘娘喝的是治病的藥又不是毒藥!哭什麼!」
這麼一折騰他也沒心情再呆下去,見上官凝喝了藥,也就氣鼓鼓的離開,走的時候嘴裡還在嘟囔:「喝碗藥而已……神經……」
上官凝喝了藥,又勸了會兒玉荷,躺下睡了。
這丫頭對她倒是忠心呢,哪怕這麼一點小事,也誓死維護,上官凝進入夢鄉前,淡淡的想著,下意識瞥了一眼剛才小桃在的位置。
小桃對她反而……不說也罷。
不過這麼一鬧,她也開始乖乖喝藥,如今只能暗自禱告喝藥對胎兒沒什麼影響了。
就在退燒的那天,金妃來了一次。
「金妃娘娘懷著龍種,別染了這兒的病氣,還是早點回去吧。」上官凝今天精神還算不錯,倚著靠枕坐在床上。
金銀倒不介意,笑嘻嘻過來,坐到床邊,道:「我會怕這些?你這些天悶壞了吧?」
上官凝苦笑:「是啊,連門都不許出,悶在屋子裡都快生蟲了。」
金銀笑笑:「中了蠱毒身子虛,隨便受點涼什麼的就能大病一場,你可真夠倒霉的,竟然掉到湖裡去。」
上官凝心念一動,將那晚撞自己的宮女模樣描述出來,道:「她身上掛著景妃宮裡的腰牌,我想麻煩你幫我查一下景妃裡是否有這樣一個丫頭。」
金銀好整以暇望著她:「你就不怕是我做的?」
她淡淡一笑,回望過去:「你的風格素來是光明正大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那暗裡下手的人今天能害我,明天就能害你,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從這一點上說,我們還算是一路的。」
金銀噗嗤笑出來,拂了一把額前的劉海,笑道:「你可真夠牙尖嘴利的!不過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前兩天凝脂閣的湖裡打撈上來一具屍體,是個小宮女的,我聽你的描述,應該就是她了。」
上官凝一驚,殺人滅口麼……
「行了,你好好養病吧。」金銀神秘的笑笑,「我今天來,主要就是要告訴你兩條消息的。」
她點頭答應,隨即反應過來:「兩條消息……你才說了一條啊。」
金銀湊到她耳邊,輕輕聲道:「皇上準備下手了……經過這麼久的佈置,他準備引雲王上鉤了,到時候滅了他,也能幫你找到蠱毒的解藥……他對你,真是沒的說……嘖嘖,嫉妒死人……好了,我走了!」
說罷這些,她人已經閃到門口處,伴著銀鈴般的笑聲,很快沒了蹤影。
留下上官凝在屋裡發怔。
蠱毒……
蠱毒在她身體裡太久,久到她都已經把這種痛楚當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每次發作,都像鬧鐘一樣準時又短暫。
她也由最初疼的難以忍受到現在完全不當一回事了。
現在突然有人告訴她,她的蠱毒快要被解了,她反而恍惚了。
她怕到時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