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和安樂的手握在一起,身子也緊緊的挨在一起,相互望著對方的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兩個分外的親熱,可是只有她們自己心裡明白,此刻她們彼此的手都分外的用力,一個是在威脅,而另一個則是在反抗!
韋後顯然沒想到安樂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來,她不禁在心中暗自嗔怪女兒太不懂事!進宮為妃這是多大的事情,怎麼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把人給領進來了,這也太荒唐了。可是有些話,她也沒法當著方明珠的面說,無奈,韋後沉吟了片刻,說道:
「方明珠,你先退下,到外面等候。」
明珠明顯的感到,韋後的態度已經很不和善了,不過對此,明珠倒是可以理解,自己一大早的跑到人家的跟前來,非要給人家的老公當小老婆,這別說韋後只是不和善了,就算直接喊人來暴打自己一頓,都是應該的。
明珠覺得自己活了兩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麼理虧過。
看方明珠出去了,韋後才狠狠的瞪了安樂一眼:
「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做起事情來這麼荒唐?」
「我怎麼荒唐了?」安樂一點兒也不怕韋後,直直的就把韋後給頂了回去。
「你還不荒唐?給皇帝納妃是這麼草率的嗎?這個方明珠來歷不明,怎麼可能留在皇帝身邊?再說了,她都多大年紀了,怎麼可能做妃子呢?再說了,」韋後越說火越大,「你難道不懂嗎?皇家別說納妃,就是選一個宮女進來,都要經過層層篩選,哪有直接領進個人來就做妃子的道理。而且,三年一選妃,都是早有定律的,怎麼能在這平常日子裡,就拉個人進宮做妃子呢?」
韋後簡直已經被氣得語無倫次了。這時一直靜默坐在一旁的上官婉兒忽然開口了:
「娘娘先別急,既然公主已經把人帶來了,那就聽聽公主的想法,我倒覺得公主不是個荒唐的人,她這麼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道理!她這麼做事,你還說她有道理!」韋後大喊了出來。
而安樂本來就不懼怕韋後,此時看到到上官婉兒替自己說話,膽子就更壯了,大聲說道:
「就是嘛,母后,你就聽我把話說完嘛。」看韋後仍舊鐵青著臉不理她,安樂就又說道,「你不聽算了,我找父皇說去!」
安樂這一句話真把韋後給制住了,韋後知道,自己的丈夫對這個女兒完全就是百依百順,只要安樂一磨他,他什麼都能答應,更何況這在皇帝看來又不是什麼大事,不就是多納一個女人嗎?到時候,如果皇帝真的答應了,那自己這個皇后可就算是顏面掃地了。無奈,韋後只好問道:
「好,你說,你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安樂故意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來說道: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這個方明珠的手藝,母后也看到了,的確是不錯,而且她對我又是忠心耿耿,我想把她一直留在身邊,給我還有母后打造各種首飾、珍寶,可是她畢竟是個女人,總有嫁人的那一天,等她嫁了人,就很難再像現在似的,留在我們身邊專門服侍我們了,所以我才想出這麼個法子,讓她進宮做妃子,這樣她就可以一輩子都留在宮裡給我們做首飾了。」
韋後聽了安樂的話哭笑不得:
「你這是什麼主意?簡直是胡鬧,你把皇家當成了什麼地方。就算她真的嫁了人,到時候哀家一道懿旨,她不還得乖乖的伺候你嗎?」
安樂又豎起了眉毛,她沒想到母后的這一關這麼難過。安樂剛要進一步理論,上官婉兒忽然又開口了,只見她閒閒淡淡的,臉上的神情就宛如天上的仙子似的那麼不沾凡塵:
「娘娘,其實我倒覺得公主說的挺有道理的。」
「什麼!你還覺得她有道理?」韋後叫了出來,隨即她的臉一沉,「是不是安樂事先已經跟你打過招呼了,所以你才這麼幫著她說話!」
「娘娘誤會了,這絕對沒有。」上官婉兒說道。
而在上官婉兒說話的同時,安樂也說了出來:
「沒有啊。」
這次的事情,安樂的確是沒跟婉兒打招呼,她也挺奇怪為什麼婉兒這麼幫自己的。
韋後看了看兩人的樣子,不像是再說假話,於是說道:
「好吧,你接著說。」
婉兒微微一躬身,繼續說道:
「我是覺得,這個方明珠的手藝實在是不錯,而據古書上面的記載,真正母儀天下的皇后,都要打造出一件能夠代表自己的器物流傳後世,」這就是女才子的好處,隨便就可以說,古書上是這麼寫的,婉兒接著說道,「我是想,如果能夠把方明珠收進宮,讓她死心塌地的為皇后打造出一件足以流傳千古的寶物來,也可以千秋萬代,都傳誦娘娘的芳德威名了。」
上官婉兒果然聰明絕頂,幾句話就說進了韋後的心裡。韋後一想到能有一件空間絕後的奇珍異寶,作為自己的代表流傳於後世,不禁心動了。
韋後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但是旋即,她就又想起了很多問題:
「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可是,就這樣就招一個來歷不明、又年齡這麼大的女人進宮,這於理不合啊。」
婉兒輕輕一笑,神情仍舊純淨如仙子一般:
「娘娘多慮了,一來,這宮中妃子分三六九等,我們不是非要封方明珠為妃不可,大可只讓她做一個最低等的侍寢宮人,想她出身卑賤,能夠有這樣的機會,恐怕就已經感激涕零了,肯定不會還挑三挑四。以後能不能有出頭之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而且,這樣的侍寢宮人,娘娘就完全可以說了算,根本不用再等什麼日子。二來,方明珠到底是不是來歷不明,只有你我和公主知道,別人又不知道,只要我們隨口給她編造一個出身,沒人會理會這種小事的。」
韋後微微點頭,婉兒說的也有道理,這種侍寢宮人在後宮中數不勝數,她作為皇后都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只要皇帝高興,隨便寵幸個宮女,就成了侍寢宮人。的確是沒人會打聽她們的底細。不過韋後還是覺得不妥:
「可是,這個方明珠畢竟來歷不明,把她放進宮來,會不會真的惹什麼麻煩呢?」
這次婉兒還沒有說話,安樂就搶先開口了:
「母后,這一點我可以跟您保證,方明珠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所謂的來歷不明,一直都是您說的,她去我府裡的時候,我早就把她的出生籍貫都弄清楚了。您以為我會放一個不知道來歷的人在身邊嗎?」安樂一邊說話一邊用心看著韋後的反應,看她還在猶豫,就又說道,「再說了,武大人都親自查過她,不也說她沒事嗎?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武大人嗎?」
安樂最後一句話打動了韋後,她擺了擺手:
「好吧,就依你們。」
一看母后答應了,安樂不禁心花怒放。韋後又說道:
「那你就先把她帶回去,挑個日子送進宮來吧。」
「哎呀,母后,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韋後又有點兒惱,「幹嘛這麼著急!」
「哎呀,誰有心思理會這種小事。好了,母后,就今天吧!」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走進來了一個宮女:
「回皇后娘娘,武大人剛才派人來問,說是如果娘娘今天精神還好的話,他一會兒下朝就來看望娘娘。」
韋後一聽武三思要來,就再也沒有心思跟安樂糾纏了,草草的說道:
「好吧好吧,就今天吧,婉兒,你去安排一下,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婉兒微微躬身行禮:
「是。娘娘您就放心吧。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韋後回到內殿重新梳妝去了。上官婉兒朝著安樂一笑:
「怎麼樣,公主,今天我做的還能讓公主滿意嗎?」
「不錯不錯。」安樂眉開眼笑的說道。
「那公主就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那個方明珠吧,我去準備準備,一會兒料理好了,我就派人來請公主。」
「行,你去吧。」安樂說著話就走出了大殿。
望著安樂的背影,上官婉兒仍舊笑得那麼清純,可是她的心裡想的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憑她的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如果就這樣讓方明珠入宮服侍皇上,是一件極為不妥的事情。而她之所以要全力促成這件事,只是因為,她忘不了,李隆基上一次在這間大殿裡,和方明珠相遇時,望向方明珠的目光!
『既然,臨淄王對你有興趣,那你還是進宮伺候皇上吧,我不允許任何女人跟我搶奪臨淄王。而且,』婉兒的笑容更美了,『等你真正進了宮之後,我要想除掉你,就易如反掌了。』
可憐的明珠,被不知名的人害得中毒,被安樂逼服毒藥,此刻,上官婉兒又要對她下毒手了。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道宮牆。
明珠站在院子裡,看到安樂興高采烈的朝著自己走過來,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