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狐的目光中帶著逼人的寒氣,他直直地瞪著李隆基,似乎是想看到他的內心深處去。要是換作一般人,在獵狐這種充滿殺氣的注視之下,早就慌了神了,可是李隆基卻不然,他冷冷的迎住了獵狐的目光,冰冷的問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獵狐的態度愈加陰沉了:
「管家沒有下毒,那麼下毒的就一定是另有其人了。臨淄王認為呢?」
「對。我也認為現在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在向明珠下毒手。」
「那麼這個人會是誰呢?」獵狐步步緊逼,「從目前明珠的狀況看,兇手應該是一個女人,而且是非常痛恨明珠的女人!」
「為什麼?」
獵狐冷笑了一聲:
「如果是男人下手,就會只注重最終的結果,所以一定會選擇能盡快把明珠毒死的方式,而只有心中懷著仇恨的女人,才會選擇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方式——把明珠害的雙目失明然後再毒死她!」
李隆基沉聲問道:
「你是懷疑,是某個女人,在因為我而仇恨明珠?」
「沒錯,因為據我所知,明珠除了你,並沒有和其他男人有過太深的接觸。」獵狐說道。
按說獵狐說的也是他的真實想法,而這個觀點應該說也是比較正確的,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獵狐和李隆基同時回頭朝門外望去,就見一個神色慌亂、容貌俊雅的年輕公子急匆匆走了過來,從他的臉上不難看出,他的心中正在承受著極大的恐懼。
一看見這個人,李隆基的臉霎時就陰了下來,因為來的正是王維!
而栗子則緊緊跟在王維的身後,此時看到獵狐正在瞪著王維看,趕緊解釋道:
「這位王公子是明珠的好朋友,他一聽說明珠病了,就執意要來看明珠,我根本都攔不住他。」
栗子的解釋無異於火上澆油,李隆基的目光愈加陰冷了。雖然心中妒意翻騰,可是李隆基還是不得不承認,王維的確是一個美男子,此時他的驚慌失措和眼睛中那深深地關切,不僅絲毫沒有損毀他的容貌,反倒讓他看上去更加的完美了。這樣一個完美到了能讓所有女人為他癡狂的男人,此刻卻把一顆心完完全全的都系到了明珠的身上。
王維直接就撲到了床邊,李隆基注意到,王維根本就沒有看到地上跪伏著的那個黑衣人,和自己這個王爺,他的眼中只有明珠。看著王維就這麼毫不掩蓋的顯示出對明珠的癡情,不禁又讓李隆基的心中一陣辛酸。
獵狐本來是不想讓任何人靠近明珠的,可是他一眼就看出來,王維身上一點兒武功都沒有,而且他那溢於言表的揪心和關切,也的確是讓人感動,所以,他乾脆就避讓到了一旁,任由王維走到了床前。
「明……」王維走到床邊,剛想呼喊明珠,可是才說出了一個字,就愣住了,他盯著明珠的臉,不知所措,過了片刻,才有些茫然的問道:
「栗子,她?」
這時,栗子也來到了床前,他倒是明白王維在問什麼,所以趕緊解釋道:
「哦,王公子,是這樣的,明珠暫時變了變樣子,就好像是戴了另一個面具一樣,等她醒過來,把面具摘下來,就又是過去的樣子了。」
「她為什麼要改變樣子?沒什麼事吧?」
「沒有,」栗子說道,「她不是一直就不喜歡別人看到她的真實容貌嗎?」
「哦,對對,」王維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點頭道,「沒錯,我跟她說過好幾次,其實她生的很美,根本不用把自己的臉擋起來,可是她還是執意不肯在旁人面前露出真實容貌。」
王維說話的時候,聲音中充滿了憐惜。其實他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所以不管明珠什麼樣子他都覺得很美,可是他的這一番話聽到李隆基的耳朵裡,卻好似是平地響起了一個驚雷,而且不偏不倚的正好劈在了醋缸上——後果可想而知。
李隆基只覺得醋海裡翻起了滔天的巨浪,捲裹著他的心在浪頭裡翻上翻下,他的呼吸都情不自禁的變得粗重了起來:
『方明珠,你真對得起我,你不願意讓人看到你的容貌,卻可以讓王維看到,憑什麼?就因為他是才子?是名滿天下的美男子?我這個王爺,在你的眼裡究竟值什麼?』
王維伏下身子,雙手劇烈的顫抖著,想要撫摸明珠的身子,可是又不敢輕易下手,好像唯恐碰疼了明珠。而他的聲音則比他的手顫抖的還要厲害:
「她究竟怎麼樣了?」王維問道。
「她中了毒。」獵狐沉聲回答,他一邊說話一邊緊緊的盯著王維,獵狐幾乎已經確定了下毒的是一個女人,本來他已經認定了是某個愛戀李隆基的女人下的毒手,可是突然又冒出一個男人來,看上去好像比李隆基還要癡情,所以,他就又把懷疑的目標鎖定到了這個男人的身上。
「中毒?她怎麼會中毒呢?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她為了救母親,得罪了什麼人?」王維一連串的問著,他的態度愈加的慌亂了,也是,王維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中毒這種事距離他們的生活太遙遠也太恐怖了。
「你知道她要救母?」獵狐問道。
王維點了點頭,心中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我早就知道,不該把這麼重的擔子都放在她一個人身上,她一個女孩子,承受的太多了,可是我太沒用,我一點兒也幫不上她!」
王維說不下去了,他把頭埋在了雙臂之間,然後重重的一拳就砸到了自己的頭上。
「你怎麼知道明珠中毒的消息的?」獵狐問道。
「栗子告訴我的啊。」
「你來這裡之前不知道嗎?」
「不知道,我只是好幾天沒見到明珠了,所以來看她。」
獵狐一番試探下來,基本已經排除了對王維的懷疑了——一個這樣的書生,基本是不會招惹到什麼難纏的女魔頭的。
而站在一旁的李隆基,臉上的諷刺卻愈加的深刻了:
『哼,他竟然也知道方明珠要救母,還兩天沒見就想來看她!他們兩個究竟是什麼關係!』
獵狐想了想,說道:
「王公子,你看這樣好嗎,我現在要給明珠療傷,你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請你先暫時迴避一下。」
王維一聽獵狐要給明珠療傷,趕緊點頭:
「行,沒問題,我就去門外等著,保證不打擾到你。」
「你在門外等——」獵狐看了看外面的驕陽,有些遲疑。
王維趕緊問道:
「怎麼,我就在外面也不行嗎?我保證不出聲音,我只是想隨時知道她的狀況……」王維殷切的望著獵狐,好像生怕他拒絕自己。
饒是獵狐心如鐵石,也不由得被王維打動了:
「好吧,你就在外面等候,明珠這裡如果有了起色,我馬上就告訴你。」
「多謝多謝。」王維千恩萬謝著退出了房子,然後直挺挺的站在了日頭底下,望著門口,絲毫不管烈日當頭。
李隆基看著王維的身影,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哼,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哪有半分男兒氣概!難怪他連官都做不好,這樣的人,也的確不配給我大唐為官!」
李隆基雖然表面上對王維一萬個看不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在他的心中,對王維的嫉妒是多麼的強烈。
「栗子,你奶奶怎麼樣了?」獵狐不再理會李隆基,自顧自的問道。
「我剛才去看她,她已經起來了,好像很忙的樣子。」
「嗯,去請她過來,告訴她療傷的時辰到了。」
聽了獵狐的話,李隆基才知道,原來他一直是在等著某一時刻的到來。
『難道,解毒還要分時間嗎?』李隆基從來都沒聽說過這種怪異的說法,他越來越覺得這些守護神們行事詭異了。
而獵狐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忘憂女的聲音:
「我來了。」
李隆基抬頭望去,只見忘憂女又換了副樣子,天知道她現在像誰。李隆基真是快被他們這些層出不窮的易容術攪糊塗了。
忘憂女沒有看任何人,逕直就走到了床邊,口中問道:
「怎麼樣了?」
「銀針一直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獵狐說道。
「這就說明毒始終都沒有向全身擴散。」
「對。」獵狐點了點頭,「你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你的身體吃的消嗎?」獵狐又問道。
「肯定是吃不消,所以一會兒我只要說解完毒了,你就要馬上對我出手。」
「放心吧,我知道的。」
兩個人自自然然的說著話,李隆基卻聽得莫名其妙。忽然,獵狐對李隆基說道:
「王爺也請迴避吧。」
「什麼?我也要迴避!」李隆基語氣不善。
「不是信不過王爺,實在是解毒的過程過於恐怖,王爺還是不看的好。」
李隆基本來還想拒絕,因為他太想在某個地方體現出自己優於王維了,所以不想和王維一樣站到外面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