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吟將藍玉塵迎進屋,關上房門,回身,然後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起藍玉塵的這身裝束。
藍玉塵倒是滿不在乎他的目光,因為當初他穿著這裡的服裝出現在千年以後的世界裡時,接受的怪異目光更多,他似乎已經完全習慣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了。
於是他很坦然的承接著莫雪吟的目光,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下。
莫雪吟倒是從他坦然的表情中驚奇的發現,眼前的王爺不似從前那般的有王爺架子了,「王爺,這兩個多月來,你去了哪裡?找到王妃沒有?」
說著,莫雪吟自然的拉起藍玉塵的手腕,按住脈門,他要確定藍玉塵的身體狀況,一個多月沒見,對一個在異國失蹤的王爺來說,變數很多。
「兩個多月?」藍玉塵回想自己在那邊的世界,滿打滿算不超過十五天,難道兩邊的時空並非同步的?
「王爺?」見藍玉塵走神,莫雪吟輕聲喚了一聲,然後鬆開藍玉塵的手腕,沒問題,他身體很健康。
「雪吟,我說了你可能不會相信,這段時間,我去了千年以後的世界。」說著藍玉塵拽拽身上的襯衣,「這就是那裡的衣服,穿著很不習慣。」
「千年之後……」莫雪吟確實有點不敢想像,但是作為藍玉塵來說,沒必要在這件事上編造什麼,如果他真的去了千年之後,也能解釋通了,為什麼他找了兩個多月,都查不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了。
「嗯。」藍玉塵點了點頭,跟莫雪吟敘述了當時發生的種種情況,講了他是如何帶走蘇朵朵,兩個人在路上又是如何遭到埋伏,怎樣跳下峭壁,又是如何穿越的。
然後藍玉塵還繪聲繪色的講了在那邊的生活,雖然偶爾撇嘴表示不滿,但他的眼中閃爍著光芒,無意間流淌著興奮和喜悅,更多的,是那種淡淡的幸福。
莫雪吟甚至從他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中能感知到,藍玉塵是留戀那裡的,留戀那裡不適應卻愜意的生活,還有那裡的人。
「那,王妃沒和你一起回來嗎?」莫雪吟似乎問了一個很禁忌的問題,藍玉塵的臉色一下變了,先前的神采奕奕也消失不見了。
半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散落下來,遮擋住他一般的面容,留下一片陰影,只見他的唇微微開啟又合上,半晌,才說:「沒有,她留在那邊了。」
一時間,莫雪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對於蘇朵朵的突然消失,他心中也有些不捨,但那份感情畢竟比不了藍玉塵來的洶湧。
「雪吟,半影呢?怎麼不見他的影子?」還是藍玉塵打破這份沉默。半影沒在這裡等他,他覺得很意外,所以他猜想,他一定去辦了更重要的事。
「半影護送蘇將軍夫婦回六王府了。」莫雪吟這才想起來,還沒想藍玉塵匯報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蘇將軍?」這倒是藍玉塵沒想到的,於是他抬起頭,來了精神,睜大眼睛問道:「怎麼找到他們的?」
「說來話長,是在冷庭落的王府裡找到的,蘇將軍夫婦被流放到幕城當天,便被冷庭落軟禁了,一心想從蘇將軍口中套出東明國的軍營部署,抓王妃回去,也是為了要挾蘇將軍。」莫雪吟停頓了下,看看藍玉塵的反應,然後繼續說道:「蘇將軍夫婦和冷庭落,都已經知道了,當今的六王妃,不是蘇水柔了。」
「現在知道不知道,都已經無所謂了。」當莫雪吟說到這裡的時候,藍玉塵冷不防的插了一句,然後深深歎了口氣,「這兩個月,冷庭落怎麼樣了?」
「那晚,冷庭落的王府完全成了一座死城,但是狡兔三窟,王府不過是冷庭落對外的一個空殼罷了,他那晚駕車去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基地。而就在同一夜,南月國的二王府遭到另一夥人的襲擊,很明顯二王爺冷映水並沒有充足的準備,所以損失慘重。冷映水也在當夜消失不見了。事後我做了些調查,發現,那一晚,是冷家兄弟為了權力的一場廝殺。」莫雪吟見藍玉塵用手指輕輕敲著桌子,接著說:「與消失的冷映水恰巧相反,冷庭落比之之前,更加活躍了。」
「冷庭落真是個難纏的對象,他居然能在當夜就反撲回去,可見他的勢力有多大,而且,似乎這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就像一隻張網的蜘蛛,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安靜的等待著獵物自己主動撲上來。」藍玉塵的手指還在不停的敲著桌面,有節奏的敲,這代表他在告訴思考問題。
「哦,對了王爺,蘇將軍被皇上流放在外,正如我們事先猜測那樣,是皇上與蘇將軍布的一個局。原本打算以被流放的名義讓蘇將軍去幕城去查出誰是奸細,卻不成想,到了幕城便被冷庭落控制了,而且皇上派去暗中保護蘇將軍的人也同時消失了,估計是凶多吉少了。」莫雪吟想有必要在第一時間把這些新掌握的情報告訴給藍玉塵,讓他有個全面的佈局。
「這個不奇怪,我們派出去的人不也是晚了一步嗎。」藍玉塵點了點頭,原來皇上也已經察覺到了有內建了,「雪吟,下一步,我們要想辦法,除掉淡蒻。」
莫雪吟點點頭,然後他對藍玉塵說:「王爺稍微休息一下,我出去給你買身衣服回來,今天我們就回東明國吧。」莫雪吟怎麼看都覺得藍玉塵這身衣服很彆扭。
藍玉塵點點頭,示意莫雪吟可以出去了。
莫雪吟手持紫竹簫轉身出去了,不多時,就有小二敲門,送上來一桌豐盛的酒菜。
呵,莫雪吟總是這麼細心,藍玉塵在心裡感歎著,自己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莫雪吟功不可沒。
想著,莫雪吟笑著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
這座府邸經過鮮血的洗禮之後,似乎顯得更加陰森了,像是一座墳墓,曾經埋葬著很多人,可是這座府邸的主人卻將它清洗一番之後,繼續住在這裡。
冷庭落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手執黑子,很有氣勢的落在了石桌面的棋盤上。聽見有人接近,他並沒有抬頭,而是用清冷的聲音問道:「聖念,查的怎麼樣,有他們的消息嗎?」
「回三公子,今天見到了一名男子進了一家客棧,面容似乎是藍玉塵。」聖念畢恭畢敬的站在冷庭落的身邊回答。
三公子似乎對那個女人很感興趣,那晚過後,冷庭落就一直在找她,可是奇怪的是,那個女人和藍玉塵兩個人似乎在一夜之間消失了,無論如何都查不到他們的下落。
時隔兩個月,終於有人來報,說是看見一個面容酷似藍玉塵的人走進了一家客棧,但這個人確實衣衫襤褸,與傳說中東明國的風雲人物,六王爺堅持天差地別。
聽到聖念的報告,冷庭落從棋盒裡拿出一枚白子,落在黑子旁邊,「為什麼這麼不確定?」
「回三公子,此人衣著奇怪,而且衣衫襤褸,所以不是很確定。」聖念忙低下頭,他知道,冷庭落最討厭的,就是模稜兩可的話,他要聽的不是「可能,大概,或許」這樣的詞,而且「確定,肯定,一定」這樣的詞。
「就他一個人嗎?」冷庭落關心的,是藍玉塵旁邊的那個女人,從時間上推斷,如果沒有解藥,那麼她必定已經第二次毒發了。
「是,就一個人。」聖念這回很肯定的回答。
這時,一個小廝走到聖念的身旁,在他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之後,聖念擺手,示意讓他退下。
小廝退下後,聖念又湊近了冷庭落一步,這次很肯定的說:「三公子,已經確認了,那個人就是藍玉塵,就在剛才,他和莫雪吟已經出城回東明國了。」
冷庭落執棋的手一下子停住了,然後抬頭問聖念:「沒帶那個女人一起?」
聖念搖搖頭,「沒有。」
冷庭落將手裡的黑子丟回棋盒,然後站起身,離開了樹蔭,走到了毒辣的太陽下,他似乎覺得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首先藍玉塵不會單獨丟下蘇朵朵不管,但是直至今日,藍玉塵才與莫雪吟一同離開了南月國,也就是說,蘇朵朵還在南月國。
可是,為什麼藍玉塵不帶著她一起走呢?
是因為她毒發?
冷庭落搖搖頭,不可能,莫雪吟醫術高明,如果蘇朵朵真的毒發,藍玉塵一定會第一時間帶著蘇朵朵回來找莫雪吟。
「聖念。」冷庭落停住腳步,單手把玩著扇子,這是他的習慣動作。
「三公子。」聖念走上前。
「加派人手,給我徹底的查,我要知道,藍玉塵在消失的兩個月去了哪裡,我還要知道,他把那個女人藏到了哪裡。」冷庭落暗紅色的眸子似乎更暗了,絕美的容顏此時讓他看起來更加的危險。
「是。」聖念答道。
「另外,通知淡蒻,讓她在那邊時刻打聽著那邊六王妃的消息,有了,第一時間來報。還有,讓她自己多加小心,她施毒這麼久都不見有什麼太大的成效,我想她已經暴露了,如果遇到危險,盡量全身而退。」說完,冷庭落揮揮手,示意聖念退下。
整個院子一下子安靜下來,這裡,她只呆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卻讓他有空便來坐坐,坐在樹蔭下,邊回想當日的情景,邊自己與自己下棋。
蘇朵朵,你是個奇怪的女人,可能正是因為你的奇怪,才勾起了我的好奇。
對你,究竟是何種感情,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冷庭落抬頭望天,看著耀眼的太陽,瞇起了他那雙暗紅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