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冥逸出了泌香院並沒有回書齋,而是去了薜藕院。他想,是時候讓梅惜斂兌現第三個承諾了。
梅惜斂正在練化茜山綠靈珠,見殤冥逸來,隨口說了一句:「請稍候片刻。」
那綠靈珠此時已不成圓球形,而是越見稀薄,只見其間有一條綠色的線狀物在疾速遊走。梅惜斂左手以內力控制著它,右手揚著一個純金小管。在那線狀物破殼而出的時候,他右手小管瞬間掃過,將那東西收進了小管中。
看到這一切,殤冥逸不禁有些目瞪口呆:「梅兄方纔所收的可是傳聞中的綠蛟龍?」
「王爺果然見多識廣,這正是綠蛟龍」梅惜斂收了小管,直言不諱:「這是給皇上驅毒用的,做完這一步,皇上的性命應該無礙了。」
「世間若有梅兄這樣的朋友,當是人生之大幸;若有梅兄這樣的對手,當算人生之最大不幸」殤冥逸由衷地讚歎著,說:「看來本王要說的這件事,世間非梅兄而不可為啊。」
梅惜斂神色一凜,心底驟然收緊——該來的,還是來了。自打他把那本假募兵集交到殤冥逸手中之後,他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
「王爺可是要梅某兌現第三個承諾?」
「梅兄果然快人快語」殤冥逸認真道:「那本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直說了吧。本王此次派去剿滅幽冥宮的人馬,全軍覆沒,但這幽冥宮我是志在必得。」
「梅某就算武功再高強,以一己之力,也難敵整個幽冥宮」梅惜斂定定地看著殤冥逸:「為何王爺非要與一個從不涉足江湖、非正非邪的門派為敵呢?」
「本王知道要剿滅整個幽冥宮純屬妄想,此次之所以出兵,不過是為了配合鎮南王演一齣戲而已。梅兄大可不必與整個幽冥宮為敵,只要你能取得幽冥黑玉,便可。」
「據我所知,幽冥黑玉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玉而已。它除了象徵幽冥宮宮主的身份之外,別無所長。王爺,您府上稀世珍寶何止千萬,要這廢物做甚?」
「引蛇出洞」殤冥逸抿唇邪邪一笑:「此事關係重大,梅兄這次,可不要給本王帶回一塊假玉才好。」
梅惜斂一愣,看他一副洞悉一切的樣子,心底不禁有些寒意。這個汝陽王,果然不似他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這一句「引蛇出洞」似乎意有所指。與他作對的,不一直是鎮南王嗎?那他還要引哪條「蛇」,又會是誰?
「怎麼,難道梅兄也懼怕那幽冥宮?若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本王定當全力助你。」
「不必了」梅惜斂恢復了一臉的淡漠道:「只是需要些時日,王爺最晚什麼時候要?」
「這要看有人什麼時候耐不住,直接派人來刺殺本王。到那個時候,幽冥黑玉對本王來說,也可能是救命之物。噢,替本王給幽冥宮宮主帶個話,本王想和他做個朋友。」
梅惜斂未可置否地看了殤冥逸一眼,沒說話。
殤冥逸見他淡淡的,也不好多留,告辭道:「本王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叨擾梅兄了,告辭。」
「王爺慢走」梅惜斂連半步都沒送,直接折身進了裡屋。
安放好放著綠蛟龍的小管,他坐在床沿上,從懷裡摸出幽冥黑玉,看著它暗自思量:
幽冥黑玉是幽冥宮宮主的象徵,轉贈它,就等同於轉讓幽冥宮宮主的身份。若汝陽王是用它來為善倒也罷,如果是用它來……以幽冥宮門人的能力,再加上汝陽王自己的實力,篡奪江山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而且,一旦汝陽王手裡擁有幽冥黑玉,自己就不得不聽命於他。這第三個承諾,豈不是讓自己變成了他終生的走狗、僕從?若他有野心,自己豈不要眼睜睜的看著整個幽冥宮,去毀小皇帝的江山?
「不行,絕不能讓他得到幽冥黑玉」梅惜斂將幽冥黑玉塞回懷裡,走到窗前對著天空默禱:「師父,您這第三個承諾,徒兒恐怕不能替您完成了。徒兒寧肯以死向您謝罪,也不能陷整個幽冥宮和天下於劫難之中。如今,這世間最令徒兒牽掛的人已離去,待徒兒查明了自己的身世,便再無牽絆。那時候,徒兒便來陰曹地府,向您請罪。」
**********
御書房內,殤煜柯焦燥地走來走去,案桌上擺放著一本厚厚的奏折和一個小冊子。
「皇上,此冊上種種記載表明,汝陽王確有謀逆之心。請皇上速速決斷,查辦汝陽王,以正我朝之律法」吳見之站在堂下,慷慨激昂地說著大道理。
哼,那汝陽王讓他見了美人,卻不讓他吃,此是一恨;為了那嬌娘子,當街羞辱他兒子,這是第二恨;皇上在汝陽王府那麼久,連個巴結討好的機會都不給他,這是第三恨。如今天降把柄在手,他還不好好的利用,公報私仇,滅了汝陽王!
殤煜柯不耐煩地掃了一眼吳見之,很孩子氣地問:「朕叫你回去殺個親叔叔,你能痛快的一刀子砍下去嗎?就算三叔他有謀逆之心,這不還沒勾成事實嘛?這事等朕召三叔來好好問問,再作定奪。反正這勞什子皇帝朕當得也不開心,朕看三叔挺能耐的,他做皇帝也很好嘛。」
「皇上,這……」吳見之啞了。
哎呀呀!吳見之暗自捶胸頓足:這皇上分明就是個孩子嘛,他怎麼這麼糊塗,早知道應該直接去找太皇太后!誤了大事、誤了大事啦!這皇上要是和汝陽王一說通,自己還有活路嗎?
突然門外一聲唱喏:「太皇太后駕到。」
殤煜柯趕緊把案上那奏折和冊子藏進了懷裡,並小聲警告吳見之說:「此事不得向任何人說,若告訴皇阿奶半個字,朕誅你九族!」
「哎、是是是……」吳見之哭喪著一張臉,心裡哀嚎著:「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呀!我得趕緊辭官回鄉,保命要緊!我怎麼就載在一個孩子手上了我……」
「臣參見太皇太后」
「皇阿奶,您不在宮裡好生歇著,怎麼到這兒來了?朕正想去看您呢。」
太皇太后笑吟吟地牽了殤煜柯的手,用眼角瞄了一眼吳見之道:「哀家聽聞吳丞相求見皇上得急,怕有什麼事情,皇上沒人討主意,所以過來瞧瞧。如何,丞相所奏何事啊?」
「呃……這……」殤煜柯一時也想不出有什麼事比較重大、又比較無足輕重。
吳見之心裡瞭然,俯身長跪奏請道:「稟太皇太后,臣年事已高,越發不中用了。家中人口,非病即呆,故臣肯請皇上開恩,准臣告老還鄉,安享晚年。」
「什麼!你要辭官!」太皇太后大驚,蹭地一聲站了起來:「不准!」
「就是嘛」殤煜柯眼珠子一轉,也站了起來,用孩子的口吻說:「皇阿奶,朕也是這麼說的。你看丞相大人滿面紅光、體格健壯,十頭牛也打得死,怎麼會是年事已高、頭腦昏庸的樣子呢?所以朕在這裡勸了他老半天,不想見著皇阿奶您,他還說這樣的渾話。吳丞相,你是不是欺著朕還小,不把朕的話當一回事呢?」
「皇上息怒,臣不敢、臣萬萬不敢!」吳見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拿不準這小皇帝心裡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
太皇太后心知自己失了儀,幸好小皇帝不懂事,這麼一攪和,正好給她台階下。
她又端座地坐下了,嫻淑地說:「吳承相乃是國之棟樑,如果皇上放丞相離去,猶如自斷一臂。對我垠鑰國的江山社社稷,可謂是莫大的損失。」
「太皇太后言重了,臣不敢當!」
太皇太后見吳見之死活也不提那檔子事,慢慢悠悠道:「方纔來時,見鎮南王也在外邊兒候著。沒事的話,一併傳他進來見了吧,皇上以為如何?」
鎮南王在外面?怎麼剛才沒有人通傳?他定然是和太皇太后一起來的吧!
殤煜柯腦子裡飛速轉了幾圈,一臉童真無謂地說:「皇阿奶說見自然要見,就傳他進來吧。」
太皇太后見小皇帝還是一如繼往地聽她的話,不禁得意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以示憐愛。
殤冥寒進來行了禮,又瞥了吳見之一眼,恭恭敬敬地退在一旁,等皇上和太皇太后問話。
「寒兒,你這麼急著進宮來見皇上,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太皇太后這腔調,分明就是在和殤冥寒搭著話唱戲。
殤煜柯繞有興致地看了殤冥寒一眼,又凶巴巴的瞪了瞪正偷偷抬頭看他的吳見之,嚇得吳見之趕緊把頭磕了回去,發出「碰」地一聲悶響。估計他額頭上,沒起包也青紫了一塊。
殤冥寒果然順著太皇太后的話說:「日前兒臣發現一本謀逆名冊,上面詳細記載了參加之人名、財物運轉,以及聚集地點、舉事時日。因此事關係汝陽王,而兒臣與冥逸乃手足之親,為了避嫌,故將此冊送往了丞相府。不知吳丞相,可有對皇上說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