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殤冥逸的心裡,自從知道藍幼蘭走了之後,一直都是渾渾沌沌的。每天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睡沒睡著,過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若不是心中堅守垠鑰國江山的責任感支撐著他,他只怕要從此一厥不振了。
無論無何,他都不能倒下,除非死了;這便是他身為皇族子孫的,與生俱來的使命。為了捍衛江山,他要付出的,必須是全部,包括情感和生命。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接近泌香院,他的心裡就越有一種莫名的激動。難道,她回來了?不可能,她對原屬於她的生活是那麼眷戀;而自己還來不及給她讓她留下來的理由。
大步走進泌香院,見納蘭錦瑟正和一個輕紗蒙面的女子在品茗。初見時,那女子的身形、眉眼都挺像藍幼蘭;但再看時,她的氣質與藍幼蘭卻截然不同。
「錦瑟,聽說你找我?」殤冥逸心中的欣喜被失望所取代,自顧自地走到納蘭錦瑟身邊坐下。
納蘭錦瑟愕然地望著他,問了一句:「你就這麼坐下了?」
「嗯?」殤冥逸不解:「這裡是我自己府上,難不成還要等你請了我才能坐下?」
「這位姑娘……」納蘭錦瑟指了指藍幼蘭,提示他。
「哦,對,還有外客在此,失禮、失禮」殤冥逸不以為意地問:「錦瑟,你還沒介紹,這位姑娘是誰呢?」
「她是醉花樓新出閣賣藝的紫蘭姑娘」納蘭錦瑟暗中踢了殤冥逸一腳,低聲道:「難道你就沒發現,她很像一個人嗎?」
殤冥逸又回頭對藍幼蘭看了一眼,淡淡道:「沒發現。」
( ☉ o ☉ )啊!
明明是同一個人,其他人都說像,為什麼偏偏他說不像?難道,在他心裡,她真的就那麼無足輕重嗎?
面對這樣一個冷酷的男人,藍幼蘭即感到挫敗、心痛,又有些不服:「九王爺,看來您這位朋友是覺得子蘭與您的舊識不像。莫不是梅公子、九王爺和您這位朋友之間,您這位朋友與那個人的交情是最淺的?」
「恰恰相反」殤冥逸冷淡地看著她,說:「她是本王的妃,也是本王最心愛的人。本王之所以說姑娘與她不像,並不是說姑娘外形與她不像,而是說姑娘的神韻和心。這世間地大物博,茫茫人海總有相似之人;僅戀其形者不為情義。所以在本王心中,姑娘就算與她長得一模一樣,你們也是不像的。」
他這是真話還是假話?他的心裡竟是這麼想的,他對她竟藏有這麼深刻的感情。可是為什麼,她臨走時會看到別有所抱的他?
殤冥逸對上藍幼蘭怔忡的眼神,苦笑了一下:「紫蘭姑娘這個眼神,倒與她神似了,難怪錦瑟你把她帶來。」
「莫非真是我對她用情不夠,所以才會陷入這神形難辯的境地?」納蘭錦瑟懊惱地看著藍幼蘭,搖頭:「不,看著紫蘭姑娘,我總有一種看著她的感覺。或許,我真是形神不分了;十嗔方丈說得對,我空有慧根,到底是個俗人。」
「九王爺何需如此自謙,借您這位朋友一句話說;這世間地大物博,縱有相似也各有其解。同視一物,有目空一切而明辨是非者;有過於專注而一葉障目者。又怎能說,誰是庸人、誰是俗人?」
「紫蘭姑娘妙解」殤冥逸垂了頭,神情間明顯有一抹落寞。
回想往日她的種種,歷歷在目;雖然她在他面前總是渾身帶刺,那也正是她的可愛之處。與他一樣的口是心非,故作堅強;他們,本就是同一國的人。
「冥逸,直到今日,我還是發現我小瞧了你」納蘭錦瑟突然說。
殤冥逸抬頭,無言地拍拍納蘭錦瑟的肩膀說:「也許我們應該慶幸,她把我們之間最寶貴的友情留了下來。我還有很多事要去處理,你陪紫蘭姑娘喝茶吧。紫蘭姑娘,招顧不周,請多見諒。」
「無妨,您請便」藍幼蘭微微含笑點頭,在看到他轉身的那一剎那,突然不經大腦地脫口而出:「王爺,您晚上有空嗎?」
殤冥逸和納蘭錦瑟不約而同地回頭望著她,她這句話,無論是音調還是語氣,都……
「抱歉,子蘭猜想您應該就是這汝陽王府的主人,汝陽王。今日是子蘭出閣第二日,今夜之歌舞華麗,若沒有兩位王爺這樣尊貴的人去聽,倒是可惜了。不知汝陽王可否賞幾份薄面?再則,子蘭受朋友之托,尚有些事情,要私下請教王爺您。」
她的眼神、幼蘭……不,幼蘭走了,她不是幼蘭!
殤冥逸驟然閉上眼睛,心底痛苦地掙扎了一番,仍舊放不下,轉身道:「若事情處理得順利,本王定當前來捧場,不負姑娘一番美意。」
「姑娘才初出閣,竟有事找汝陽王?」納蘭錦瑟向來不嫌唐突,直接疑惑地盯著藍幼蘭問:「還是,姑娘覺得汝陽王比本王有氣概些,想請他做第一位入幕之賓?」
這才是花花九千歲油腔滑調的本來嘴臉呢!
藍幼蘭哭笑不得,身為青樓女子的她當然更不可能甩他一耳光:「九王爺說笑了,紫蘭雖然才初出閣,但的確是受一位江湖朋友所托,有事情請教汝陽王。鳳媽媽等紫蘭如親生女兒,若有機緣,紫蘭得了真心相待的如意郎君,可是要清清白白的嫁過去的,又怎會有入幕之賓一說?」
「有意思,且不說青樓嫁女是千古奇聞。就沖紫蘭姑娘這份氣魄、這樣的才情,看來本王倒真要下一翻功夫了。彼佳人不可得,總要得一個佳人才罷。」
藍幼蘭微笑不語,不管她是藍幼蘭還是君子蘭,看來注定同要讓這個九王爺碰壁了。不是說他不好,而是他真的不是她中想要的那種類型。
越來越有一種預感,她可能回不去了。有些惶惑,又有些期待;出現在她夢裡的,讓她臉上黑斑消失了的男人,究竟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