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暖陽是極為難得的,懶洋洋打在人身上,一派閒適,若非看了小思的那封信,不得不去「青」樓過個場,這般大好的陽光,不睡個懶覺,可惜了。
其實,咱躲小思的信,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起初見有人給咱寫信還挺新鮮的,剛接過,便打開來看,然而一看之下,卻是要咱去「青」樓查看賬目,清點財務的。一想到那成堆的賬本,咱的一顆腦袋就發昏。回回如此,咱就讓高管事直接告訴那送信的人,說咱搬家了。然而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這回將信轉托給沈心之,並且還在信上寫道,若青萱姑娘不來,那她,也就不做了。
哎~~~ 何必呢,咱這不屁顛屁顛的乘著小轎過來了麼。哎~~~ 再歎一聲,這外頭雇的小轎到底沒有自家華麗的馬車舒服,若不是沈心之一早有事趁車出去了,咱也不用顛到午時已過,顛的飢腸轆轆才顛到了「青」樓。
掀簾,下轎,提裙而上。
望著咱那裝修一新,金漆滿樓的「青」,心中儘是驕傲,只在門外,便已能感到人聲鼎沸的熱鬧。多好的酒樓啊,竟然是咱家的。如此想著,嘴角便咧到了耳後,咱脊樑也挺直了,手也負在了背後,頭也仰的老高,正想威風凜凜的以一副主人家的姿態跨過門檻,卻猛的被一個挎著菜籃的大嬸給重重撞在了敞開一邊的門板上… … 流年不利啊,咱就知道咱這個杯具只能安家裡擺著,到哪都是災難。不然人家買菜的大嬸怎麼會好端端的跑到酒樓來撞人。
再不敢抬眼裝大爺,咱這回是左望右顧後看著腳下邁門檻。然而一抬眼,卻對上了一臉憋笑的小紅雙。
這傢伙胖了,在「青」樓大魚大肉的滋養下,身量足足胖了一倍有餘。原本一張可愛的蘋果臉如今撐的老圓,配上她那始終如一的雙包子頭,如果再穿個肚兜,懷中再抱條鯉魚什麼的…… 咱估計過年過節的都可以直接將她在掛門上。
咱望著眼前一身紅袍的小胖子很是納悶,我都沒笑她了,她憑什麼抖著肥肉笑咱?於是我皺眉道:「紅雙你一個勁的笑啥呢?」
那小胖子繼續抖著,回我的話,「青…青萱姑娘,咱說了您可別氣,咱可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進自家酒樓還鬼鬼祟祟的跟個賊似的。哈哈哈,太好笑了。」不問還好,一問,那胖子直接給我笑抽笑忘型了,一雙肥厚的手竟然直接搭在了咱瘦弱的肩膀上。
感到雙肩猛的一沉,咱沒好氣的將熊掌撥開。解釋道:「我那是小心,沒看見咱剛被撞上嗎…話又說回來,怎麼人家一買菜的會跑來這酒樓中?」
「姑娘,您是不知道。」小紅雙聽我這一問倒是立馬不笑了,閃著眼睛打起了十二般的精神,「話說沒幾日之前咱這酒樓住近了一位叫秦小扇的書生,沒錢付賬就改這說書,那書說的好啊,連原本管這說書的老頭都聽迷了去,不肯走了。您剛撞見的,估計又是一位聽迷了忘記回家燒飯的大嬸。」
「哦…。有這般精彩?」我感慨道,一邊被小紅雙領著代入了大堂,才剛一進大堂,便聽「嗷~~~~」的一片叫好,雖過了午飯時間,然而大堂內幾十桌都是滿滿的人,而百來號人皆都看向一處,大堂西面,朱木搭的檯子上當中放著一張桌子,一位穿著藏藍色布袍長相略可的書生正淡笑著向下面的歡呼喝彩抱手還禮。看來咱來的不巧,都已經結束了。
「小扇公子,再說上一段吧,就說那個杜九娘怒灑八寶粥那段,咱是百聽不厭啊。」
「是啊是啊~ 公子再說一段吧,東門丟那些黃段子也很是不錯啊!」
「是啊是啊,公子就再說一段吧。」
不知是誰帶頭嚷了一聲,台下頓時安可聲一片。於是,在群眾期待的目光下,熱情的掌聲中,原本準備下台的藍袍書生,又推卻不過踱著步子回到了台中的方桌後。
「好吧~既然大家都想再聽,那扇某今日就破個例,再說上一段。」書正將桌上的扇子一執起,還未開講,就已叫好聲一片。「好~好~,既然大家都想聽故事類的,那小扇就給大家說段…時事。」
抖手開扇,上書偌大「風情」二字,驚堂木拍,台下頓時一片安靜。
不錯啊~~ 那傢伙有些意思。人家讓他說故事,他偏來段時事。
「青萱姑娘若是感興趣,就先在這聽著,咱讓人給您上些酒菜吃喝著,我家夫人還在整理著小山般的賬簿,您若不急著看,便就先在此處,聽上一段?」彷彿怕破壞了這份安靜,小紅雙在我耳邊小聲提議,咱一聽見有吃有喝還能躲避一會那些賬本,是立馬答應。隨意找了一處乾淨的桌椅坐了下來。刻著桌上的一碟瓜子,去聽那書生如何胡謅。
「鄉親們,這天下,怕是要大亂了啊~」以扇遮口,書生貌似小聲的說著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台下竟然也不約而同的小聲詢問,「為何啊?」
「就因為太后下旨讓北方邊境上的部分駐軍回來。」書生凌目,話語中有幾分怒氣。
他這番大膽言論一出,台下便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的離去,剩下的幾乎都是些衣飾不錯的富家公子,然而留下,也只是為了反駁書生的話。
「讓部分駐軍回來,那是太后仁慈,好讓那些常年在外的將領門回家過個年,太后愛民如子那是天下盡知,昨日還讓皇上去昭和寺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安康。萬民皆是感恩戴德,為何在你口中卻成了天下打亂之說?」
書生搖頭苦歎,一副世人皆嘴我獨醒的表情。「扇說的,不是內亂,卻是外憂啊。扇某自小便隨家師遊歷四方,是親眼所見北邊大澤國的兵強馬壯,北邊古來便多生滋擾,近幾月來該國更是聚斂糧食廣招兵馬,太后如今卻在此時收兵,舉國上下更是只沉浸在這節慶的歡騰裡,而全然不知………這天下,必定大亂啊!!」
那書生本是慷慨陳詞,然而說到最後,情緒激昂,竟是仰天悲歎了起來。樓上樓下的食客們皆被吸引了過來,個個都被書生那大逆不道可誅九族的話嚇的瞠目結舌。小思亦被這般動亂擾的出了房門,由小紅雙護著自人群中擠了進來。
我剛想去叫小思,然而,就在此時,一大群官兵突然自門口衝入,提著兵刃,只一瞬,便將樓中所有人,重重圍住。亦將酒樓的大門,給重重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