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這樣不好吧……」 高牆邊的樹下,咱的貼心侍女小若雙手在嘴邊圍成圈狀,壓低聲線的向我叫喚,邊叫邊鬼鬼祟祟的四處張望。
高牆邊的樹上,我不顧樹下的小若往上繼續攀爬,邊爬邊道,「有什麼好不好,我爬自己家的圍牆還怕被抓麼~」沒好氣的翻著白眼,空出一隻手來擺了擺,想讓她別管我,自個回去。然而樹下的丫頭卻依然跺著腳皺著眉,糾結著一張包子臉仰頭看著我,說什麼也不肯離去,時不時的還抬手抹去額上的汗水。我搖頭歎道,咱不就爬個小樹,用得著那麼緊張麼,大冬天的還出汗。
不再管樹下的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咱總算攀爬上一根順著高牆內延伸過去的粗枝,咱可終於看見了院內那片竹林後的精雅小樓,小樓只兩層那麼高矮,就算它未被這高牆圍住,未被著竹子包住,在倚天別院中,也算不上起眼,甚至硬拿它和咱那片梅林庭院相比的話,多少還有些寒酸。
話說咱就不明白了,這坐山腳下的小樓既然也屬於倚天別院的一處,卻為何卻要另立高牆?還建的如此隱蔽,而讓咱更不明白的是,別院中那麼多雅致房舍讓他君懷洛挑,他都愣是不住,卻偏偏要在此處安居。
難不成是為了躲著咱?
扒著樹枝往前爬去,枝葉因咱的動作而上下擺動,彷彿在點頭回答我心中所想。然而咱卻更是堅定不移的向前挪動,邊挪邊四處張望可有那黑色的身影。對了,咱就是來偷窺君懷洛滴。
行,您先別鄙視咱,是,咱是答應過青冥說不再對君懷洛抱有幻想,也暗自下定決心對他不再糾纏,更保證過不會告訴他咱是誰。然而咱就看看,就看看總行吧。心愛的人就在你身邊,誰能忍得住不去越過那條三八線,誰不偶爾去借個橡皮擦?
最可惡的就是咱連過線的機會都沒有!明明相隔不遠,同在一個大院住著為何我一日在這附近經過十餘次,可每次來都只看見高高的白牆以及那扇緊閉的門扉。
君懷洛那傢伙,自青冥走後,便再也沒出來過。人跟憑空消失了似的,吃喝拉撒全在那小樓解決,除了沈色男,男女老幼雞鴨犬鳥一概不得入內。本來以為不見也罷,起碼可以在夢中憑弔回味那往日的舊情,然而,卻連夢中的他也躲著我。
自那場大夢之後,隨著百世前的記憶全都回來,我的夢,彷彿枯竭了一般,從那麼清晰的畫映到只剩下模糊跳躍的光影,再醒來時,卻連那些光影都已記不得了。
回憶再美,卻不如觸手可及的活色生香,我自每日望著山腳下的房舍出神,到極其頻繁的「偶爾」經過,再到今天的大膽偷窺。那院中的人,終究是我致命的罌粟,明知是死,卻還是一步步失心般的靠近。
……
「小姐……」
我正秉著氣匍匐在顫動的樹枝上前行,腦中心裡皆是全神貫注,突的一聲小姐,嚇的我一個身子一歪,差點從樹上掉了下來,向樹下丟了個白眼,咱沒好氣的問。
「什麼事啊一驚一乍的,嚇的我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對……對不起,小姐,可是……」小丫鬟顯然也被我的危險動作嚇到,扭手顫舌,好不為難。
「可是什麼?」
我不耐煩的催促,樹下的小若看著在樹枝上一晃一晃彷彿隨時要掉下來的我,早早已被嚇的一臉發白,然而卻似乎真有什麼很重要的事非說不可,於是深吸口氣,手捂胸口,舌頭大顫的說道。
「可是,公子吃藥的時間快到了,若小姐再不去的話,怕是公子又該鬧脾氣了,小姐您看,是不是先下來,等您先哄著公子將藥喝了,再來… … 再來爬樹,也不遲啊。」
額…… 聞言咱抬眼看了眼東邊漸漸升起的太陽。一時不覺,還真到了時候。靠,這樹也太難爬了,再加上穿著那身不能脫去的飄然長袍,晨光微亮的時候咱就來了,卻沒想到,一個日出的時間全都耗在了這棵貌似不高的歪脖子樹上。
如今好不容易爬了上來,那竹林小樓便在眼前誘惑著咱,只肖咱再往前點,腳搭著牆頭便能翻過那面萬惡的高牆。此時卻要咱下來,那將會是多大的遺憾啊。然而那色男喝藥的事,倒還真是個麻煩。
為何沈心之喝藥之事與咱有關?這個……說來話長……
話說青冥走時不是很順便的交代了嗎,讓咱轉告色男那個被他「不小心」忘記掉的,重要的事。也就是讓沈心之要日日煎服那方子上的藥。
咱至今還能清楚的記得,當咱將話轉達給色男時,他臉上抽搐的笑。也是,咱也很是唏噓,虧他那幾日天天披著厚重的衣衫,夜夜被病痛所折磨,在咱面前明明虛弱的要死掉了還咧著一張嘴,蒸著包子裝著胖子,沒心沒肺的對咱傻笑。笑的跟個沒事人似的。然而如今卻告訴他,他這般偉大的隱忍只是白忙一場,原來那治病的藥房竟然便在自己的兜兜裡揣著,那本可免去的一場病痛就只因某人的一句,忘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無可忍之下卻又苦於當事人已逃之夭夭。於是,兩國之爭必斬來使,咱,極其自然的便成了青冥身下的那口黑鍋。
那日梅花似雪,那日風輕雲淡,穿著咱厚著臉皮為他討要來的水藍色長衫,那壁人一般的沈心之一張俊臉笑的很是妖孽,眸子半閉,玉扇輕合,色男彷彿很是平常的提議道。
「既然青兄臨行時將沈某服藥之事委託與萱兒了,醫者之言,心之亦不好退卻,那煎藥送服之事,就有勞萱兒你了。」
然後,纖長如玉的手指探入懷中,自藍袍內取出一卷綢紙來,沈心之在我面前微微笑著,抖手打開,於是我的下巴,便與那一頭在地上不斷滾動展開的卷綢一起,無盡的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