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君懷洛初醒時你曾說我是能助他重返天庭的人,是嗎?他所缺的,可是曾在我身體裡的他的心魂?」
「是。」青冥的聲音總如清泉趟過般的好聽,然而我卻覺如履寒冰。
「那麼,他現在心魂以歸,記憶以復,是否就要回去了?」腦中浮現那日沈心之離開青樓去尋藥材時所說的話語, 他說,太后曾告訴他,等懷洛恢復真容時,便會回去。
青衣在身邊翩飛,歎息般的感慨「倘若就如此走了,那便是最好。卻只怕…………」顰眉微頓,那雙眼終於落在了我的臉上。
「凰,總之,在我走後………」
「大叔你又要走?」我急急的出聲打斷,慌亂無措的對上青冥的眼。手扯上他的袖袍,彷彿像個毫無安全感的孩子,求人保護。
「是,解鈴還須繫鈴人,要讓玄女消了這萬世的仇怨,恐怕,只有去將哥哥請出玄冰。」青冥溫熱的大掌覆與我的手背上,安慰我,嘴角是風輕雲淡的笑眼中彷彿有希翼的輝光。似乎再說,若他能來,那麼諸多煩惱和糾葛便都能解決。
「他…。」猶豫著想是否該稱那素未謀面的男子為父親,然而張口,卻只是一個,他。
「他,會來嗎?」萬世前我出生時他沒來,娘死時他也沒來。百世前的那場劫難他依舊未曾來過,輪迴百世亦是從未遇見過他。 如今,他會來嗎?他願意來嗎?我倒情願他不會來,好讓我以為,是他已死了,或被困著難以出來,否則要我如何相信,一個父親,會對自己孩子的生死,視而不見。
然而青冥卻握緊了我的手,肯定的說。「他會來。雖然自歌羅死後,九幽玄冰下的哥哥便似乎魂靈不在,然而天靈幻化的火翼血凰是不會死的。凰,你安心的等著,莫要害怕,待我去喚醒了他,帶他來。好嗎?」
青冥的笑顏燦爛,一雙酒窩浮現頰邊,若不看他那雙蒼然的雙眼,怎麼看,都只似個未經世事的少年。眼前,這樣的少年笑望我,要我相信,我百世的苦難,泯滅的命運,是可以逆轉的。我張口想說「好」想答應,想要去相信,然而卻無絲毫底氣。
見我不說,青冥也不以為意,只笑著繼續方才未說完的叮囑。
「總之,我走之後,你要事事小心,不可暴露凰的身份,冥水之衣也不可再脫下,雖萬事險惡,然而起碼還有兩個值得依靠真心護著你的人,否則我也不會如此放心的離去。」青冥轉身往畫亭的方向望了望,忽然又記起什麼。繼續說道 「莫要入那皇宮,當心玄女自不必說,然而,若再遇見顏奎,也要當心。」
若再遇見顏奎,也要當心?!
「為何要當心顏奎?」我驚異的望著青冥,「他不是也愛著………凰嗎?」百世的回憶太過悲切,我還清晰的記得顏奎死時對凰的那溫柔一笑,那一笑,抵過了太多的言語。
「是啊… 然而因為一些意外……有些事,不一樣了……」青冥的語氣漸淡,最後幾不可聞。
「總之留心便是,等我回來以前,別離開沈心之的身邊,他應該能保護你。」說罷,青冥轉身,似要離去。
咦…又關色男什麼事,然而一念及沈心之,我突然自懷中掏出那一方水藍色的帕子,拉住了閻帝的青袍。
「大叔,沈心之似乎染了寒疾,總怕冷,再做件寶衣給我如何,要這個顏色的。」我舉過帕子在青冥眼前亂晃,嬉笑著看他一臉色僵硬,抽搐嘴角。估計很是氣惱我將他堂堂一閻帝當成個裁縫。
然而無奈閉眼,青袖一揮,再看時那帕子已變成了一件水藍色的長衫,在我手中隨著飛雪飄搖。我驚喜的細看那水波般的錦衫,卻未聽聞青冥在一旁的低聲細語。
「凰啊,他魂魄不定生命流失時的那種寒意又豈是這衣衫便能抵擋的了的……。」
我笑著看手中的衣衫,觸手滑潤如水,一想到沈心之若穿上會是何等風景,我的眼底便有了一抹笑意,想要答謝。面前的那娃娃臉閻帝卻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來,雙掌一拍。
「啊~對了,凰,我走後,你讓沈心之按我先前在青樓給他的哪張藥方服藥,日服一帖,數月之後應該能痊癒。」
青冥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然而我卻啞然。
「原來那藥不是給君懷洛的而是給沈心之的?」我只當那是青冥趕走色男虛晃的招數,卻原來他早看出色男病了,只是,為何不早說,白白讓色男受了那幾日的寒疾。
「是啊,我沒說嗎?」
青冥一臉無辜。我只有無語,目送那抹青影往越下越大的風雪中走去。
「走了走了,早去早回,凰,等大叔回來,等你那神勇無比的爹爹回來,那麼,一切便都能結束了。凰。要照顧好自己。」
……
如泉的聲音緩緩淌過心間,被風雪迷濛了視線,終是再也看不見那抹青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