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呼喝聲起,一道凜冽的藍光向我急射而來。掠過我的鬢邊,爆裂了身後的巖壁。
白色的飛袍拂落,週身的戾氣皆化為哀傷,我心歎,君懷洛,你口口聲聲說要我死,你滿口滿眼的冰冷與厭棄,然而即便我這般激你,卻為何還不肯殺我,為何不乾脆讓我痛痛快快的去死。 迎上他的目光,我本還想說些更決絕的話,然而看見他如受傷厲虎般赤紅的眸子,卻又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兩兩對望,卻終究無言,我們之間,僅僅數步之遙的距離,卻如同隔著重重天地。
靜默如石,然而身後的異動卻越來越劇烈。
被心劍所擊中的石壁上,大塊碎裂的山石正隆隆的掉落,起初只是翻濺起地縫下火熱的岩漿,然而,這般的下落卻並未消止。甚至還有欲落欲凶的趨勢,那石壁的碎裂彷彿永無止境一般,連帶著,地底灼熱的漿火,亦兇猛的翻滾激盪開來。
火光四壁,熱氣硝騰。隨著一聲轟然巨響,腳下的地面,突然猛烈的震動傾斜,我一個踉蹌向前衝去,卻不經意間越過了那片「天地」的重隔,跌落了一個白色的懷抱中,曠然溫熱的香,讓人心悸,然而,再沒有比此刻的相擁更加讓人尷尬的事情,我欲掙脫,他卻突然伸手將我拉入懷中,萬般錯愕的抬頭,只見一道泛著紅光的裂縫自方才站立的地方迅速的劈裂開來。山崩地裂,我終於明白,為何顏奎的父親要將那批狼馬取名為裂,那樣的速度,剎那之間,能將山石破開千里!
不對!顏奎! 我心下大驚,身邊已無顏奎的屍身。
君懷洛拉著我閃避著落石向後退去,身後不遠處的山石頂部,竟然因崩裂之故依稀露出了天光。我卻只顧著一個勁的向裡面探望,倉皇的在落石間尋找顏奎的屍體,然而石沙傾崩瀉下,眼前皆是一片狼藉凌亂,哪裡還看的清楚。不行,我不能將顏奎丟棄此處。正欲脫開君懷洛的手往顏奎的方向跑去,然而緊扣腰間的手卻死死不放。
「你瘋了嗎?這般過去,只會被埋與山石之下!」我不顧一切的奮力掙脫終讓他忍不住的厲喝。
「我要去找顏奎,我不能留他在這兒,不能!自逃出赤地的那一刻起,我們便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誰也不拋棄誰!」搖著頭,極力的掙扎著,淚水又止不住的流淌。
腰間的手,些微的鬆了鬆,君懷洛的聲音微弱到幾乎不可聞,「你便真的如此愛他,生死不棄?」
眼前,一條條發著紅色火光的裂縫如劍般的劈裂著大地,視線也因蒸騰的熱氣而扭曲。若我不再快些過去,只怕顏奎便會掉落入那滾燙的巖池之中,屍骨全無。
心中焦急,我瘋了般的回身怒吼,
「是!我愛他!因為只有顏奎會體諒我,因為只有顏奎才懂得我,無論我做什麼他都會明白不管我犯什麼錯他都會原諒我,只要我一句話,什麼聲名威望他統統不要,只要我高興,山高水遠,他與我同去,甚至即便我殺了他,他也依然對著我溫柔的笑… …你說,這樣的男子,我該不該愛?我虧欠他太多了,如今我再不能將他丟棄!」淚如雨下,呼吸湍急,幾乎用盡全力的呼喝以及鼻息間硝石的氣息,皆讓我喉中澀啞刺痛如同灼燒,氣衰力敗,虛脫的倒入他懷中,聲嘶力竭的咆哮漸漸的轉為無力的哭喊,一聲聲哭訴,宛若哀求。我望著他,滿目清冷,「你來這妖界,本不就是為殺我而來的嗎?何不乾脆,今時今日就讓我與顏奎雙雙葬於這山石火海之中,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不是嗎?快點走吧,我只是一名低賤無恥的妖女,人人得而誅之,而你卻是天魔兩界的後裔,你我便如同蒼天與壤土。只有緣相望,卻永不能觸及… …」
我這般用盡心力傾吐而出的話,那揮劍劈石護我在懷的天神卻置若罔聞。將虛脫無力的我橫抱起身,硝石間,他突然凌了面容向我望來,他的眼神狂妄而霸道,仿若主宰一切的神主,又似逆天獨行的魔君。這樣的面容,攝人心魄的耀目。深深望著我,直達我的心魂,他啟唇向我宣讀我的命運。決絕的絲毫沒有半點辯駁的餘地。
他宣判:「無論你是誰,花妖或者凰羅,遇上了我。你的生,或死。一切便都將由我來決定。而你,只有服從。」
聞言,在他溫暖而有力的懷中,我抬眼去望那能定我命運,專屬於我的俊偉天神,無奈苦笑,認命的閉上雙目。他本就是這樣的男子,但凡那千年的冰封一旦燃起,便就將會如同燃盡萬物天地的紅蓮業火一般,燎原而起 ,摧枯拉朽而去。
我愛的人,本就是這般的男子。
閉上眼,安睡懷中,我的命運與我再也無關。正如他所言一般,是生是死,自此之後,我都交由他定。
就著天光,冰藍的劍芒沖天而起,凌傲的天神橫抱著他所摯愛的囚徒,迎著藍色的冰芒,破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