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聲轉頭,只見凌亂不堪的房間裡,在那面染墨屏之下,小思跌坐與地上,一張臉慘白,雙眼瞪視前方,顫抖的嘴唇驚恐的張著,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急促的喘著氣,一隻手無力的撐著地板,而另一隻手直指前方。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地板上,正躺著兩個滿身是血的男人。
我一驚,心道:完了。小思視莫炎軒為命,他是她唯一的希望與歸宿,如今莫炎軒死了,她安能獨活?我腦子嗡嗡作響,心中皆是慌亂,我不想小思有事。
然而,正當我走近小思,絞盡腦汁想該怎麼安慰她時,她卻突然爬起身來,跑至我身後,小聲的問我。「莫郎呢?他們是何人?死……。死了麼?」
我很是不解的望著小思的臉,她不是已經看到了莫炎軒的屍體了麼?為何還多此一問,難道刺激太大,瘋了?
然而當我轉眼去看莫炎軒的屍體時,我也驚呆了。
躺在那裡的,哪是那個傾世絕艷,淒楚頹傷的莫炎軒。躺在那裡的,是一個我從未見過,卻依稀相識的,醜陋少年。
他灰白色的皮膚因沾染了紅色的血顯得更為駭人,他臉上的皮膚斑駁,眼角塌陷,緊閉著眼睛,仰面躺著,將他的醜陋**的展現與人前,他的手,輕置於那已流盡了血液的心口上,那雙手,修長而柔韌,骨骼均勻,有種驚人的美。
他的身體,顯的如此瘦弱,瘦弱的彷彿呼喚渴望著別人的呵護和照顧,然而現在,他就那麼無辜的躺著,任人擺佈。悄無聲息,有種讓人害怕的平靜。那麼躺著。彷彿,被世界所遺棄。
青軒啊~~ 跨越了萬年,你終究又來到了凰的面前。
我的眼睛酸脹,心生抽痛,我蹲下身去,靠近少年,想如他看我一般,將他的一切,烙印與心。
「小貝…。你怎麼了?………你哭了?他是誰啊?你認識他麼?……我,我可從未見你哭過啊。」小思的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苦笑,莫炎軒死了,怎麼反倒是小思來安慰我。
我無法回答小思的話,他是誰,我如何能簡單的說清。
「莫夫人,您還是先迴避一下吧,方才有歹人誤闖入房內行兇,傷了兩位朋友,不過夫人放心,莫公子已經破窗而逃,不會有事的。」沈心之上前,出生替我解圍。末了還指著被那蓮撞破的窗門向小思證明。
小思看著我,眼底有些猶豫,但還是輕輕環了環我的肩,出門朝沈心之所指的方向而去。
「小貝,走吧,洛的傷勢拖不得。得速去青兄的住所細細診治。而且若方纔的驚叫聲引得人來,那就麻煩了。」沈心之柔聲在我耳邊催促,說完,自己先負著面具男沒與夜色中。我轉頭望著青衣男子,說
「我想帶他離開。」雖然青軒瘦弱,但以我之力也是難以般動,只得求助房內唯一的人。我不想看著青軒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如今他已無莫炎軒的省份,被莫付發現了也只會被丟棄荒野。我虧欠他太多,想親手為他下葬。
青冥本是風清雲淡的面容突然黯然了下來,空靈的眼睛看著青軒的屍身流露出淡淡的憐惜。
「凰,你無法帶走他了。」 他聲如歎息。
那時,我並不明白青冥所說的帶不走,是什麼意思,我以為,他只是自持身份不肯背而已。
我心中光火,就算你真是閻帝又有什麼了不起,你在地府的樣子也不比青軒好看了哪去,你不背,我自己背。我憤憤的伸出手去抓青軒的手,想將他拉起來,然而,當我的指尖剛觸碰到那灰白色的皮膚時,彷彿被一陣輕風吹散的煙霧,那個灰白色寂靜的沒有生命的身體,就那麼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徒留,那一地空空落下的衣衫。
原來,所謂的灰飛煙滅。是真的,我突然抑制不住那滿心的酸楚,肆無忌憚的痛哭出聲。為自己,也為那個,幻滅了的,善良的靈魂。
青冥站在身後,望著痛哭失聲的女子,沒有出聲,也並不打擾,他只是緩緩的側過臉去,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萬世前,曾有個女子對他說過:青冥,我不要你為我付出什麼,寧死也不要。因為,我對你,報無可報,還無可還。
青軒,你可知,你雖只是無所求的付出,然而,這樣的付出卻為你所愛的人帶來了無盡的困擾和永遠的愧疚。
青軒啊~ 你竟像極了,萬世前的我。
然而,泯滅之人再也聽不到世人的悲傷。
——————————— 隱身的分割線 ————————————————
黑色的身影在房舍樹從中飛快的穿插,那蓮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她知道,身後追她的人,是她永世中最害怕也最為渴望的人——顏奎。
閻帝果然厲害,那麼短的時間,便讓顏奎幻化成了炎狼的人形,而且成長急速,方纔那麼強的劍氣,他也只消一揮手,便將心劍安撫與手中。那蓮明白,若是被顏奎抓回,只怕自己難以從閻帝的身邊逃脫。所以,她必須趕快,趕快在顏奎追到她之前,回到皇宮中去,那兒有玄女的保護,即便是閻帝青冥本人來了,也是奈何不了她的。
雖然那蓮已經極累,然而背後漸漸迫近的紅色身影,卻讓她硬是咬牙加快了速度。她不能被他抓住,雖然她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與他相見的那一刻,然而時機未到,不但會破壞了玄女的計劃,自己的小命,也恐怕不保。
眼前就是紅色的宮牆,她只消躍入,只消……
「想往哪逃?」一隻手將她躍起的身體生生的拽下,躲過巡邏的護衛,紅衣少年扯著她躲入了護城河的橋墩下。
此時月光皎潔,映照著護城河的水波泛著粼粼的輝光。那蓮透過長長的黑紗,深深的望著以手扣著自己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俊朗帥氣,並且有著妖類特有的邪魅與狡黠,少年的眸子深邃,然而臉龐卻很年輕,大概十七八歲的模樣,那蓮心中感慨,炎狼的人型,竟然比上次他在東郊月湖尋我時還要成長了許多,這回,恐怕自己是難以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