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僅僅兩個字,卻叫小思淚如雨下。
但,他又為何不來?
小思本想追問,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下。他自是有要緊的事要辦吧。就像那日,他不也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匆而別的麼。知道是安慰自己,如此牽強的理由。但本以為早已緣盡,卻沒想到卻又盼得柳暗花明。小思已不想計較太多,只恨不能立即飛奔至他的身邊,這一別,真的太久,太久了。久的她都以為自己老了。
那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見小思欲言又止,笑了笑,彷彿瞭然於心。「在下莫謙,是莫府的管家。公子近日雜物繁忙,不便北上。還望姑娘見諒。」莫謙很客氣,但也只是客氣。客氣的近乎疏離。
「莫三公子不忘舊情便已是相思之萬福,又怎會奢求太多。相思這就去準備,與莫管家一道上路。」小思順著眉,轉身向後院走。卻聽那管家又道:「別忘記帶上姑娘的貼身丫鬟。」語氣不像是提醒,而是命令。
小思有點訝異的看了莫管家和我一眼,嘴唇一動,卻沒說什麼,只是招了招手,喚我一同去收拾行李。
我跟著小思,心理也很是納悶。
他三番兩次的說到我,好像就怕我不跟他走一般,更好像此行為的是帶走我,小思只是順便。這想法一閃而過,我便又笑自己有點自作多情,那抹身影的輪廓都差不多要被我忘記了。心道,是不是那日沒見著我的樣貌,聽我彈曲,以為天姿國色呢?我樂呵呵的想。他到時見到本姑娘真容,得把下巴掉地上?
不過能離開這裡去京城玩,真激動啊!
我的行李很少,一個小包就解決了,本想在小築門前等小思,卻沒想到她早已站在那兒等我了。她換下了輕紗薄裙,只著了件素色的布衫,抱著箏站在院門口,笑著看我。
洗淨鉛華的小思,素雅淡然,從未有過的美麗。
「寶貝,莫郎似乎很喜歡你的琴藝呢,待到京城了,你多教教的我,好麼?」
「好。」
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未來的事,只是單純的為小思能脫離這裡而感到高興。那時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是誰,來自何方,更不知道,我的命運之輪,從我踏出這「萬綺樓」那一刻起,早已悄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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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殿的正南方,有一輪明鏡懸與空中,鏡中波光閃現,鏡前站著一男子,頎長挺拔的身姿,面目俊美至極,卻在眉眼間有幾分稚氣。而此刻這娃娃臉美男看著鏡中的幻象皺著眉凝神靜思,越想越覺不對,掐指一算,神色忽然大變。口中一念,再看他時卻是一個皮膚黝黑的虯鬚老者,不怒而威。儼然是另外一個人。
「彥奎。」聲音厲如雷霆。
「在。閻帝大人有何吩咐?」只一瞬間,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已入殿中。彥奎抬眼便看見那面如水般漾著光波的明鏡。以及鏡中那個醜陋至極的身影。
「是她!!!怎麼是她,她不是已成怨靈?怎會在凰的最後一世中?」彥奎有些激動,直視著閻帝,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不是那蓮,是凰。」閻帝看著彥奎,此刻的他,臉色已經發白。神色更為震驚。有多久了?自那一天起,他再也沒看見過彥奎有如此失態的時刻。不過,他可以理解。
「怎麼會……怎麼會……。」彥奎知道閻帝不會騙自己,但叫他如何相信,那蓮,那個夜叉族最醜的女子,他的,他的未婚妻。不惜化作怨靈,忍受千刀萬火之苦,也要請來天神分開他和凰的女子。從天言冥鏡中見到她的面容已是極為震撼,現在,閻帝卻告訴她,那是凰!那張與那蓮一樣的臉,竟是他最愛的女子,那個美的連天地都為之失色的女子。羅剎族的女王。凰羅。
他看著鏡中的人,心如刀絞。「怎麼會這樣?」
「看來百世的劫難,也消除不了那個人的恨,這一世,只怕……」。前仇舊恨都要一起了了吧。閻帝輕歎。
「彥奎。我收回對你的禁令,你去保護她吧,先以赤狼令現世,不久後,我自會幫你安排那世的身份。」閻帝一揮衣袖,一道光符沒入彥奎體內。而他的身形也與那光,一同消失不見了。
閻帝轉身,又恢復了先前的稚氣美顏,看著冥鏡出神。
倘若那個人真的要現於世間,那他和哥哥,也不會就此不管,不會再讓百世前的錯再犯。
然而,萬世前的錯呢?
想到心底的那張面容,他無奈的搖頭。